李欽載自己都不知道,他已成了滕王殿下的一塊心病。
兩人的關係很微妙,利益不衝突的情況,兩人可以狼狽爲奸,合起夥來暫時結成同盟。
一旦提起利益,李欽載卻彷彿成了滕王的剋星,三番兩次敲詐勒索。
利益倒也罷了,滕王最怕李欽載突然提起他的女兒,他總覺得這貨一直在惦記金鄉縣主,而且非常卑鄙地時常用女兒拿捏他。
眼看滕王就要被調往外地監管修路工程,金鄉獨自留在長安實在不放心,可他又不忍金鄉陪他在野外餐風露宿。
只能回頭嚴厲叮囑她,一定要離這貨遠一點,沒有家長陪同禁止登門探望某個已婚閨蜜。
滕王離開後,李欽載悵然若失,走得真灑脫,揮一揮衣袖,不僅沒帶走一片雲彩,連女兒也沒帶走,心真大。
第二天,宮裡頒下旨意,將試點的城池選定爲幷州,秋收之後擇日開始建窯動工修路。
李欽載對李治的決定絲毫不感到意外。
換了是他,也會將幷州定爲試點的城池,沒有之一。
李欽載在幷州任過刺史,在任期內爲了幫助百姓度過旱災,他動員三萬餘寧朔都督府將士在當地挖渠修庫,也就是說,幷州施行以工代賑其實早已有了民衆基礎。
其次,幷州是李唐龍興之地,當地士民官商對李唐社稷的擁護比別的州縣更牢靠,而且當地唯一的大世家是太原王氏。
太原王氏經過李欽載三番兩次的打擊和李治有意無意的敲打,如今早已老實得像鵪鶉,世家的勢力這一兩年來被大大削弱,對朝廷的政令已然不敢違抗,否則恐有滅頂之災。
在幷州施行修路試點,就算偶有觸犯太原王氏的利益,相信王氏也會忍氣吞聲,不敢有什麼動作,政令之推行可謂通暢無阻。
地點選得很妙,李欽載表示很滿意。
李治的旨意裡還有一件事,他知道李欽載無心摻和朝政,於是讓李欽載推薦一位可以主持修路一事的官員。
李欽載思索半晌,決定推薦狄仁傑。
狄仁傑斷案是專長,但人家精通的可不止是斷案,事實上他可是未來的宰相之才。
未來的他能把整整一個國家的政事都擔下來,如今讓他去處置一城之事,應該能勝任。
這件事被鬧得沸沸揚揚,朝野無數雙眼睛盯着,事情若干成功了,對狄仁傑未來的仕途絕對是閃亮耀眼的一筆資歷。
於是李欽載果斷向宮裡送信,推薦狄仁傑爲幷州別駕,主理修路一事。
沒多久,宮裡李治回了信,允李欽載所薦。
最後李欽載派出部曲,急召甘井莊的狄仁傑回京。
至於莊子裡那羣被散養的學生……狄仁傑走後,怕是沒人管束,讓崔婕以師孃的身份管他們,以崔婕的柔弱性子,只怕會越管越亂。
李欽載索性不管,反正處理完手頭的事情後,他就解脫了,回到莊子裡再給那羣散養的小孽畜們一記狠的。
第三天,狄仁傑匆匆趕回長安。到長安後首先便奔赴英國公府拜見李欽載。
令李欽載意外的是,李素節居然也跟着狄仁傑一同回了長安。
這隻孽畜真是顏色不一樣的煙火,他這哪裡是什麼散養,分明是脫逃。
國公府內,李欽載與狄仁傑見過禮後,目光不善地盯着李素節。
“你回長安作甚?打算輟學了?”
李素節的表情有點反常,他眼眶泛紅,神情悲慼,卻在李欽載面前強自擠出一絲微笑。
“弟子思念父皇,想回宮看看他。”
李欽載打量了他一番,道:“你這表情不像是思念,反倒像是心愛的女人移情別戀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李素節搖頭:“無事,弟子真是回宮看看父皇的。”
見他不願說,李欽載便不再多事。
李素節是皇子,他若不願說的事,想必與宮闈有關,李欽載不想多打聽。
與李欽載見禮之後,李素節便告辭,匆匆趕往太極宮。
狄仁傑輕聲道:“下官動身前,四皇子央求我帶他一同回長安,當時看樣子是哭過的,下官再三詢問,他不願說,下官只好帶他回來。”
李欽載嗯了一聲,道:“沒事,或許真是被某個心愛的女子甩了,男人嘛,總要經歷這一遭的……”
目光投向頭頂的蒼穹,李欽載唏噓地道:“想當年我被甩的時候……”
狄仁傑耳朵立馬豎了起來,身子微微前傾,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誰知李欽載話到半截兒突然頓住,然後便是長久的沉默。
狄仁傑正等得不耐煩時,李欽載猛地一拍大腿:“哎呀,突然想起來,我好像沒被人甩過,這該死的魅力。”
狄仁傑:“…………”
要不是你官兒比我大,這會兒本官該上狗頭鍘了,多賤吶!
招了招手,李欽載示意狄仁傑往堂內走。
“懷英可知這次爲何召你歸京?”
狄仁傑道:“下官不知,還請李縣伯示下。”
“懷英之才,久居學堂做些瑣碎之事未免屈才,陛下欲選定幷州爲修路試點之地,我向陛下推薦你任幷州別駕,專司修路一事,你可不能讓陛下失望。”
狄仁傑一怔,接着大喜過望,當即躬身長揖:“多謝李縣伯器重,下官定肝腦塗地,絕不辜負李縣伯之厚望。”
李欽載認真地道:“話說錯了,你辜負我,我頂多給你套上麻袋揍你一頓,但你不能辜負陛下。修路一事鬧得沸沸揚揚,朝野皆議,無數雙眼睛盯着你,稍有差池,你我包括陛下,皆難辭其咎。”
“是,下官定秉公行事,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也要將修路一事做到盡善盡美,給陛下爭口氣。”
李欽載悠悠一嘆,道:“幷州是我曾任刺史的地方,調任長安那天,幷州萬民相送,並舉脫靴之禮,至今思之尤爲感動。”
“我想爲幷州的百姓做點什麼,回報他們的這份重禮,懷英你赴任後當善待百姓,多行仁政,莫讓他們給我的脫靴之禮抹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