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第三師在龍崗山西部與敵周旋,經歷了異常艱苦的冬季。面對敵人的討伐和給養的嚴重匱乏,他們穿梭於西豐、清原、興京,三縣之間聲東擊西渡過了極其艱難的冬天。後來,王仁齋在清遠、興京之間的尖山咀收編了近一百人的山林隊;第三師總兵力這才擴大到二百多人。
1937年7月7日,日寇發動了盧溝橋事變。經過中國共產黨的努力,全國抗戰的局面已經形成。日寇爲了應付華北戰場,抽調關東軍一部入關。根據楊靖宇將軍的命令,王仁齋把第三師分成了三部分;有政委周建華,政治部主任柳萬熙率一部堅持在清原,西豐地區活動,有參謀長楊俊衡率一部進入東豐,西安(今吉林省遼源市)擴大游擊區。自己親率不足四十人的獨立營組成西進分隊到撫順,奉天地區活動。
這一天,王仁齋帶着兩名警衛員,親自到奉天城進行偵察;遇到了中共南滿省委的聯絡員紀儒林同志。在紀儒林的陪同下,他又到撫順會見了中共撫順縣委書記張佐漢。根據南滿省委的意見,把撫順縣委改組爲隸屬滿洲省委的特別支部。進一步加強了與地下黨的配合,在奉天、撫順、鐵嶺地區展開了遊擊活動。
同年十月,王仁齋按約定率所部返回清源,在筐子溝與周建華、楊俊衡勝利會師。有一天,王仁齋帶着李成明和警衛員樸相根到附近地區偵察,想順便搞到一點子彈。當三人行至一個叫釣魚臺的地方時,突然遭到僞警察和便衣特務的襲擊。李成明對小樸喊道:“我掩護,你和師長快躲進山裡。”說過,拔出雙槍與敵人展開了激戰。在激戰中,李成明中彈倒地。
王仁齋和樸相根一邊射擊一邊向釣魚臺轉移,在撤退時王仁齋不幸被一顆子彈擊中右腿。警衛員樸相根揹着他繼續向山上轉移,一個踉蹌摔倒在地。王仁齋看到突圍已經不可能,就急促地對他喊道:“小樸;李成明爲了掩護我們已經犧牲了,快燒掉這些文件,印鑑和現款;千萬不能留給敵人。”說着勉強支撐起身子,向撲上來的警察進行射擊。三十多個警察和便衣很快圍了過來,一陣亂槍後警衛員小樸首先犧牲;王仁齋打出最後一顆子彈,身中數彈也光榮犧牲。時年三十二歲。
王仁齋犧牲的噩耗首先傳到了第三師;周建華、楊俊衡、柳萬熙和撫順特支書記張佐漢等連夜趕到出事地點,眼含熱淚把他安葬在老會山南坡,並舉行了追悼會。解放後,他的棺木被遷到清原縣烈士陵園重新安葬。
抗日聯軍不斷的騷擾,嚴重威脅了日本在東北的殖民統治。日僞軍除了對抗聯進行了瘋狂的報復和掃蕩外,實行了“集團部落”“聯保”政策。先從龍崗山東部的磐石搞起,後來遍及包括熱河在內的東四省。日寇把散居各地的農戶強行集中在一處“歸大屯”,稱之爲一個“部落”。通常以百戶左右爲一個“部落”,最少也不得低於五十戶。“部落”周圍都築有兩米多高的圍牆,四角還建有炮樓;圍牆上拉上了鐵絲網,牆外則挖上了兩米多深的壕溝。“部落”內除由青壯年組成的“自衛團”外,還駐有警備隊。
日僞在“部落”選址上也動了不少腦筋。全部都建在交通便利和易於增援的地方。還設有警備電話,與縣城和附近“部落”連通,一處遭襲,多處可以增援。平時進出村口都要嚴格搜查,糧食、食鹽、布匹、藥品等等,凡是“抗聯”需要的一切,嚴禁帶出“部落”。農戶家裡一旦來了客人,也要辦理“居留證”;如果想到外地串親戚,就得辦“行路證 ”,就連上山打柴,下河抓魚都得辦證。實行“聯保”以後,一家通“匪”,十戶遭殃,有心幫助抗聯的羣衆也不敢輕易進山送信送物了。
“抗聯”始終都是游擊戰,能打就打,打完就走,人熟地熟,走到哪兒都不愁吃住。沒有**支持,沒有軍事編制,沒有後方基地;因而也就沒有兵員,給養和彈藥補給。在“集家並屯”之前,抗聯有了人民羣衆的支援,這一切都會迎刃而解。實行集團“部落”“聯保”制後,各地的小塊根據地大部被日僞佔領,廣大的游擊區都成了無人區;“抗聯”基本失去了與羣衆聯繫,一些堡壘戶想幫助游擊隊都很困難。隊伍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境。從此本來就很艱苦的生活,變得更加困難了。只好“天當
房子地當炕,野菜樹皮當乾糧”,夏秋好歹有山菜野果可以充飢,到了冬天只能在冰天雪地裡苦苦堅持,餓死凍死的戰士比戰死的戰士都要多。 日僞軍調集了幾萬人馬,逐山逐村進行討伐;一些意志薄弱的官兵退出了隊伍,更有甚者變節投敵充當了叛徒,給抗聯隊伍造成了巨大損失。爲了適應新的形勢,楊靖宇將軍決定把隊伍收縮在長白山深處的臨江、蒙江、撫松、長白一帶繼續對敵鬥爭。
王仁齋犧牲後不到一個月,政委周建華也在一次戰鬥中犧牲,參謀長楊俊衡調到軍部協助楊靖宇將軍工作。第三師在政治部主任柳萬熙率領下,奉命從清原回到了龍崗山中部;日僞實行集家並屯後,從大牛溝到大北岔、鬧枝溝、大甸子、回頭溝,都成了無人溝;老百姓都逼迫到山外居住,房子也被燒了個精光。到達鬧枝溝以後,隊伍暫作休息;柳萬熙和獨立營教導員儀兆祥帶領三十多名戰士,擡着十一名重傷員來到了鬧枝溝秘營。從大北岔到回頭溝,游擊隊曾經建了多處密營;都先後被日僞軍破壞,這裡是僅剩的一處;現在仍有李豔雲、白玉仙和幾十名傷員。
來到密營後,十一名傷員很快得到了安置。柳萬熙看到原來留在這裡的傷員已經痊癒,就對儀兆祥說道:“儀教導員;你把已經治癒的傷員組織起來,一會兒隨隊伍出發;把李豔雲、白玉仙和那幾個行動不便的同志找到這裡來,我有事情交待。”
“是!”儀兆祥答應一聲,轉身走了。
柳萬熙等了一會,儀兆祥帶着三個瘸腿的戰士來到了面前,可是不見李豔雲她們過來;正在他疑惑之中,窩棚裡傳來“嗚嗚”的哭聲;他不由自主地走了過去。
原來留守密營的李豔雲、白玉仙她們,還不知道王仁齋和李成明犧牲的情況;她們是剛剛從戰士們那兒得到了消息。倆人聽到這個噩耗,痛不欲生,哭着鬧着要到清原去爲他們報仇。柳萬熙理解她們的心情,他走進去默默地站了一會,語重心長地說道:“王仁齋、周建華、李成明等同志都是爲了抗擊日寇戰死疆場的;他們是中華民族和朝鮮民族的英雄。要鬥爭就會有犧牲,“九一八”以來犧牲在抗日戰場上的同志何止千萬。我們這些同志,今天可能還在戰鬥,還在爲犧牲的戰友難過;那麼誰能保證明天犧牲的不是你我呢?因此,我們不能爲犧牲的戰友哭泣,而是要擦乾眼淚,拿起武器去戰鬥;完成烈士們未竟的事業,最終把日本鬼子趕出中國,趕出朝鮮,趕回老家去。”柳萬熙是朝鮮人,因此當說到中國,朝鮮的時候語氣特別重。說到這裡,李豔雲、白玉仙方纔止息了哭泣;儀兆祥也帶着三名要留下的戰士也走了過來。
柳萬熙繼續說道:“這次主力東進時間比較倉促,這裡的重傷員還沒有來得及很好安置。因此師部決定,有你們留下來照顧好這些重傷員。同志們!救助傷員,保護傷員是光榮而艱鉅的任務;希望你們不負衆望,把這些傷員治療好,照顧好;使他們早日傷愈,馳騁疆場,殺敵立功!”說到這裡,他話鋒一轉:“師部至所以要把你們
留下,有這麼幾點考慮:一,李豔雲,白玉仙同志是醫護人員,可以使傷員儘快地站
起來,重新投入戰鬥;二,前面的道路會更加艱險,除了兩名女同志,你們三人腿腳不便,堅持長途行軍和作戰都會更加困難;三,李豔雲同志是共產黨員,而且擔任過指導員職務;白玉仙和你們三人都是具有較高政治覺悟老同志;我想你們是可以勝任這項光榮而艱鉅的任務的。四,這裡比較隱蔽,而且還有比較充足的物資儲備,可以使你們堅持下去。”
“主力部隊進入長白山區後,可能有幾種情況出現:一,全國抗日形勢迅速好轉,
主力部隊再次進入龍崗山區,進而向全國進軍;這種可能性很小。二,經過幾個月戰鬥,很快轉變局勢,進行反攻,儘快恢復和擴大游擊區;這種可能性也不大。三,在長白山區長期與敵周旋,等待全國反攻。這種可能性比較大。因此,你們也要做長久的準備。師黨委研究決定,任命剛剛擡來的三團秦連長爲留守連連長,李豔雲同志爲留守連指導員;你們四名同志都要聽從命令,密切配合連長,指導員做好工作,迎接主力回師。”
說到這裡,柳萬熙稍微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主力退到長白山後,你們會面臨着很多困難,一定要沉着冷靜,謹慎應對。遇到緊急情況,或者長期得不到主力的消息;你們可以主動尋找地方黨委聯繫,取得他們的支持和接受他們的領導!”
李豔雲,白玉仙和三名戰士紛紛點頭。
“好!你們肩負着光榮而艱鉅的任務,一定要保證傷員和自身的安全。希望在不久的將來我們儘快會面。”說着,柳萬熙、儀兆祥和傷愈歸隊的陳興樵與李豔雲、白玉仙等一一握手。帶領獨立營和已經傷愈的戰士走出了山谷。
李豔雲、白玉仙眼淚都要下來了,她們目送着親人遠去,消失在峽谷的盡頭。
(47)
李成明沒有死,他身負重傷昏死過去。第二天被當地的一個老漢發現後,背到家裡進行了救治。恰好老漢的鄰居是個老中醫,經過他們的努力,李成明居然在第三天甦醒過來。當得知王仁齋犧牲後,他痛不欲生,支撐着身子要爲師長報仇;在老漢的勸說下才勉強平息下來。他兩腿被打斷,胸部也被子彈穿透。日寇對西藥控制的相當緊,無奈只能靠中藥慢慢調養。
老漢的兒子也是抗聯隊伍上的人,因此對他十分照顧。白天把他藏在地窖裡,到了晚上才背到屋裡透透氣。傷筋動骨一百天,這話一點都不假;李成明在老漢家整整住了三個多月,到了春暖花開的時節,他才丟掉了柺棍。這一天,他堅持要到王仁齋的墳墓看看,老漢別不過就陪他去了一趟。第二天,李成明辭別老漢踏上了迴歸的路程。他對這裡的地形是再熟悉不過了,身上揹着老漢連夜做好的乾糧;拿着一個即可以防野獸,也可以拄着的柺杖;沿着龍崗山彎彎曲曲的山間小路,整整走了半個月,來到了三源浦。不用化妝,他的形象已經是典型的叫花子了;李成明拄着拐,拿着破碗沿街要飯,打探着第三師的消息。結果大失所望,人們都說抗聯逃進了長白山茫茫林海。他的腿傷雖然好了,但走起路來還不是很方便;他決意要到大北岔、鬧枝溝、大荒溝一帶尋找隊伍。
出了三源浦東門,他重新躲進了山裡。沿着熟悉的溝谷和山樑,走向密林深處。此時,龍崗山中部的雪還沒有完全溶化,再加上他腿腳不便,行動起來仍然很吃力。身上帶的乾糧已經吃沒了,好在他身上帶着一把小刀,挖着草根,薅點嫩草,可以勉強充飢。白天在密林裡獨自行走,時不時還要防着進山的鬼子和野獸;晚上貓進樹洞,或者山洞裡躲過一晚。到了第六天,他終於趕到了鬧枝溝。他暗自尋思,如果這一帶還有抗聯部隊或者傷員的話,一定就在鬧枝溝密營。李成明暗自標上勁,匆忙向峽谷
密營方向趕去。翻過山樑走近溝谷,他有些失望;怎麼連一個腳印也沒有呢?莫非第三師都撤到長白山了?他滿腹疑慮地走下了石崖。雙腳剛一落地,“不許動!舉起手來!”李成明一驚,隨即樂了;是李豔雲的聲音。
“哈哈!豔雲姐,是你呀!”說着他轉過身來。
“你是?”由於李成明瘦骨伶仃的,再加上叫花子打扮。李豔雲聽到聲音很熟,但一時半會還真的想不起來是誰了。
李成明笑道:“姐,怎麼把我給忘了?我是李成明啊!”
“啊!是小龍。你怎麼沒死啊!?”說着,撲過來緊緊地握住了雙手。
“死?不打垮小日本我能死嗎?”說過,迫不及待地問道。“哎!別光顧着高興了,咱們的隊伍呢?”
“走!一時半會也說不清楚,還是先去看看一個人吧!”說着,拉着李成明就走。到了一個窩棚,李豔雲向裡面喊道:“玉仙,快出來;你看誰來了?”
“指導員,就來!”一聲脆響,一個姑娘出現在眼前。她疑惑地注視着李成明問道:“姐,這位是誰呀?”
“哈哈!就是你哭着要找的那個英雄啊!”
“啊!是小龍哥。”白玉仙總算認出了李成明,她撲過來摟着他的脖子,高興地“嗚嗚”直哭;任你怎麼勸,都不肯撒手。
“玉仙,是我。你還好吧?”
“好什麼好!我還以爲再也見不到你了呢!”
“好了,玉仙。我不是好好的嗎?快撒手,否則姐姐要笑話的。”
“就是不撒手,我纔不怕笑話呢!”
李成明笑道:“好了,你已經是十九歲大姑娘了,怎麼還像個小孩子。”
白玉仙這才鬆了手。三人走進窩棚,裡面是十幾名傷員;李成明有的認識,有的不認識。不過,對於他這個大英雄大家卻不陌生。大家七嘴八舌地說起了隊伍進入長白山以後的事情來。李成明這才知道,這裡只有他們十六個人,主力真的撤到長白山深處去了。李豔雲看到同志們都很高興,說道:“玉仙,咱們快準備飯菜,給我們的英雄營長接風。”說着,二人走出了窩棚。到了外面還沒忘記外面的警衛,她探進頭來叫了一聲:“老馬,你去站一會崗,別光顧着高興了,讓鬼子端了咱老窩。”
那個叫老馬的答應一聲,提着槍走出了窩棚。大家都急於想知道李成明這段時間的經歷,催促着他講講,他只好輕描淡寫地說到了自己從負傷,被老人救起和回到密營的經歷;然後急切地問道:“咱們第三師是啥時候退到長白山的呀?”
有一個老兵姓秦,是三團的老連長;因爲負傷留了下來,現在是留守連連長。見李成明問起,他說道:“師長犧牲後,政委也在一次戰鬥中犧牲了。參謀長和柳主任率領我們轉入清原、桓仁一帶作戰;突然收到了楊司令的命令,就撤到了這裡。考慮到我們這幾個重傷員行動不便就留了下來,兩個月前主力進入了長白山深處。”
“沒說啥時候殺回來嗎?”
“柳主任臨行前告訴我們要做長期打算,我想不會那麼快!當時我受了重傷,只
隱約聽到一些話;一會兒,還是問問指導員吧!”
吃過午飯,李成明隨李豔雲、白玉仙來到窩棚外面。仨人找了一個僻靜地方坐下。不待李成明詢問,李豔雲就說道:“日寇實行‘集團部落’後,部隊的行動受到了限制;我們三師奉命也進入了長白山腹地。臨行前政治部柳主任把我和玉仙留下,照顧這些行動不便的重傷員。他說:等戰士們傷好以後,讓我們留在這裡堅持鬥爭,實在不行再轉到長白山找隊伍。還給我們留下了充足的糧食和彈藥。”李豔雲把柳主任臨行的話又複述了一遍,然後說道:“這兩個月來,我和玉仙整天提心吊膽的;現在好了,傷員基本痊癒,你也回來了;今後是走是留,還是你來定奪吧!”
“奧,”李成明認真想了想,說道:“我的意見是留在龍崗山繼續與敵周旋。我有兩個理由:一是主力部隊進入長白山後居無定所,難以尋找;即使找到我們也不能發揮太大的作用,況且還有未愈的傷員行動起來也不便。二是我們對這裡熟悉,雖然只有十幾個人;打!可以鬧他個天翻地覆,搞得鬼子不得安寧。走!藏進這茫茫林海,敵人是大海撈針,就是有千軍萬馬也是枉然。我們人少有人少的好處,就是時進時退,易打易藏;搞到糧食給養也容易一些,就在這裡和鬼子打轉轉。”
“好!我和玉仙,還有秦連長也是這個意見;小龍,一會兒開個會,你給大家說說吧?”
“好吧!大家一起商議商議!”三人重新回進了窩棚。
進了窩棚,李豔雲向大家說道:“同志們,先靜一靜;李營長剛從外面回來,讓他說說外面的形勢和今後的打算。”
“大家隨便聊聊,我也只是拋磚引玉。”然後,李成明嚴肅地說道:“目前鬼子漢奸自以爲得勢,氣焰十分囂張;抗聯隊伍主動撤出龍崗山,他們以爲是怕他呢?其實不然;兵法上雲,這叫躲其鋒芒,避實擊虛。用不上一年半載,第三師要打回來,整個抗聯也要打回來。到時候全國抗日形勢,很快會得到改變。那麼,我們現在怎麼辦?是去尋找主力,還是留在這裡堅持鬥爭?我的回答是:留在龍崗山,繼續與小鬼子周旋。見機行事,趁其不備,鬧他個天翻地覆,叫鬼子漢奸日夜不得安寧!”
少頃,李成明看了看大家,見沒有人反對就繼續說道:“我的理由是:我們不是人少嗎?恰好也是我們的優勢。人少了,便於行動,聲東擊西;人少了,容易隱藏,不落痕跡;人少了,解決糧食給養也容易;人少了,打一仗說走就走,說藏就藏。機動的多,靈活的多。但是,我們一旦向敵人的軟肋插上一刀,不死也得讓他發昏。你們大家說呢?”
“李營長;我們聽你的,你說咋辦,咱就咋辦!”看到大家異口同聲回答,李成明感到很滿意;他說:“那麼好!師部不是叫我們爲留守連嗎?我看名號太小,咱們升一個格;從現在起我們就是龍崗山獨立營,讓日僞軍摸不到我們底細,也讓老百姓重新看到希望。我任營長,下設兩個連;老秦任一連連長,凡是能夠參加戰鬥的都歸到一連。再加上我,就是十二個人;這是戰鬥部隊。剩下指導員李豔雲和白玉仙;還有老樑、老林、老馬,你們那腿走不了遠路就留下,你們五個人爲二連;有李豔雲同志具體負責,擔任密營警衛和後勤保障。從明天起大家開始操練,十天後一連就投
入戰鬥;打響龍崗山獨立營的第一槍。”
“好啊!”戰士們鼓着掌,興奮地大叫;沉悶了兩個月的密林,第一次有了這麼開心的笑聲。李豔雲欣慰地笑了,她心想經過幾年的磨練李成明已經成熟了許多,再也看不到從前那調皮淘氣的身影了。
(48)
日本帝國主義一直把東北作爲征服中國的戰略基地。抗聯的存在,似一把尖刀插入敵人的心臟,動搖了日僞反動統治,敵人稱楊靖宇爲“滿洲治安之癌”。爲此, 從1938年起,日本關東軍司令部調動日僞軍警六萬餘人,對楊靖宇及抗聯各部進行了“大討伐”。關東軍總部還特別強調:全力以赴捕殺楊靖宇等“匪首”。
與此同時,日僞當局雙管齊下;採取收買漢奸、政治誘降、組建叛徒武裝等方式,對抗聯進行分化瓦解;東北抗日武裝鬥爭,進入了極端艱難的時期。再加上集家並屯,實行“集團部落”和“聯保”制;抗聯隊伍幾天也吃不到一粒糧食,靠着樹皮草根和堅強的革命意志維持着生命和堅持對敵鬥爭。極端艱苦的鬥爭環境,近乎野人似的生存方式使一些意志薄弱者很快顯現出來;有的稱病請假下山,有的擅自脫離隊伍;更有甚者投靠敵僞當了漢奸,就連第一師師長程斌這樣的高級將領也叛變革命投靠了敵人。這些脫離隊伍的人員,熟悉抗聯的內部情況和活動規律;成爲最險惡的隱患,給抗日隊伍造成了很大損失。中共南滿省委和第一路軍在輯安(集安)老嶺密營召開了緊急會議。決定兵分三路,分散出擊。楊靖宇將軍率第一路軍一部一千四百多人,進入長白山腹地的臨江、長白、蒙江、撫松等地繼續與敵周旋。
在反“討伐”鬥爭中,楊靖宇率部採取夜襲、伏擊、迂迴等游擊戰術,與敵展開了鬥爭。取得了老爺嶺、蚊子溝、土口子、長崗、岔溝、木箕河、蒲柴河等戰鬥的勝利,擊斃日本指揮官西田重隆,消滅了日僞稱之爲“剿匪之花”的僞滿軍“索旅”,粉碎了敵人策劃的“東邊道大討伐”。進入1939年冬季,鬥爭更加艱苦,抗聯戰士缺衣少食,經常十天半月吃不到糧食,常常是渴了抓把雪,餓了吃些樹皮野菜和草根。沒有鞋穿,就用麻袋片或破布把腳包起來在雪地上行軍,常常是空腹與敵軍搏鬥。加上長白山地凍天寒,氣溫經常是在零下三四十攝氏度,不少戰士都凍掉了手指和腳趾。由於缺醫少藥,不少戰士爲此獻出了生命。凍餓而死的戰士比戰鬥減員還多,隊伍損失了十之六七,第一軍由原來的一千六百多人減少到四百多人。
日僞當局爲了根除抗聯隊伍,根據叛徒程斌的意見;採取了:逐個山頭“梳篦式討伐”和“狗蠅子戰術”。就是向梳篦子那樣逐個山頭搜查,一旦發現抗聯向狗蠅子那樣緊追不捨。關東軍還規定“遇到抗聯與山林隊時專打抗聯,遇到楊靖宇和其他抗
聯時專打楊靖宇。”敵人漫山遍野,幾萬人追討着只有幾百人的抗聯隊伍。
爲了保存抗日有生力量,楊靖宇將軍決定部隊化整爲零,分兵突圍;由他吸引敵人掩護大部隊轉移。因此他親率一支只有三十多人組成的小分隊東進到蒙江一帶,掩護大部隊轉移。他們在深山密林裡轉悠了一個多月,與敵人幾度遭遇,憑着他英勇機智的指揮都化險爲夷;但隊伍也遭受了很大損失。
1940年 2月1日;楊靖宇將軍的特衛排長張秀峰攜帶四支手槍和部分彈藥,連
同九千九百六十元抗聯經費和重要文件叛變投敵;使敵人掌握了楊靖宇將軍的計劃,突圍路線和聯絡方式。我軍走到哪裡,很快敵人就尾隨而來;楊靖宇將軍率餘部在給養完全斷絕的情況下,冒着嚴寒,奮勇拼殺;到2月15日小分隊只剩了七人,而且還有四人負傷。
楊將軍考慮到傷員行動困難,很難在冰天雪地裡繼續與敵周旋;逐把他們召集起在一起,說道:“程斌曾擔任過我軍師長等職,對抗聯的活動規律瞭如指掌。再加上張秀峰的叛變,給我們造成了更大威脅。現在小分隊只剩下我們七個人,而且還有四人負傷。我想把隊伍一分爲二,你們四名傷員從這兒原路返回;反其道而行之,給敵人造成錯覺;然後到山下找到可靠的堡壘戶養傷,再時機與大部隊會合。我和另外兩名同志繼續吸引敵人的注意力,掩護你們撤退。”
四個傷員一聽:“司令,我們絕不能先撤,生死都要跟着你。”
楊靖宇將軍語重心長地說道:“同志們,可以說現在是‘九一八’事變以來,最爲嚴重的時刻。日僞的討伐是有史以來,集中兵力最多,持續時間最長,再加上叛徒的引導;抗聯隊伍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損失。但敵人再瘋狂,最終也會被中國人民趕回老家去。同志們!勝利永遠屬於我們。革命就像一堆火,看起來很小,可燃燒起來能燒紅了天,照亮黑夜。革命,不管遇到多大困難總會勝利的!就是我們這些人倒下了,還會有人繼承我們的事業,繼續革命,直到把日寇趕回老家。”
他站了起來,走到傷員們面前一一與他們握手:“同志們,只要還有一線生機,我們都要勇敢地生存下去,與敵人鬥爭到底。好,你們馬上離開。同志們,再見了!”楊靖宇一直等到四名傷員含淚遠去,這才帶着兩名警衛向東走去。他們已經半個月沒有吃到糧食了,將軍從破大衣裡拽出一把棉花和着積雪強嚥了下去。看到司令員和着積雪吃棉花,兩個警衛員心如刀絞;到了一個山窪,他們讓將軍坐下休息;倆人冒着危險下山尋糧去了。
楊靖宇坐在那裡一陣昏厥,他堅持着沒有倒下。他想到從1929年奉中央之命赴東北,“九一八”事變後出任滿洲省委軍委代書記起;組織和領導東北人民的抗日鬥爭,風風雨雨十幾年,儘管鬥爭殘酷,但比目前都要好得多。看來敵人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己內部出現叛徒。楊靖宇在那裡等了很久,不見二人回來,心想一定遭遇到了敵人;他艱難地爬了起來,躲進雪地中的一間空曠的小破屋,度過了人生的最後一夜。
次日,也就是1940年2月23日,楊靖宇將軍孤身一人艱難地行進在茫茫林海雪原。當走到一個叫三道崴子地方,遇到四個老鄉;將軍拿出身上僅有的幾塊錢,讓其中一個人幫他買些食物和一雙棉鞋。結果,那個人回到屯堡後向日僞軍泄了密。關東
軍討伐隊迅速包圍了將軍所在的山包,並緊急召集由抗聯叛徒組成的僞滿特工隊參戰。敵人逼近到五十米距離,完全包圍了楊靖宇將軍。討伐隊開始喊話,勸他投降;而回答他們的是一顆顆憤怒的子彈。雙方交戰二十多分鐘,有一顆子彈擊中了將軍的左腕,“啪嗒”他的左手手槍落了地。楊靖宇將軍用右手的手槍,繼續應戰。關東軍討伐隊“生擒楊靖宇”計劃被落空,遂猛烈向他開火。下午4時30分,楊靖宇將軍被敵人的子彈射中胸膛,壯烈殉國;時年三十五歲。
楊靖宇將軍犧牲後,敵人解剖了他的屍體;將軍的胃裡全是棉花和樹皮,沒有找出一粒糧食;就連日本法西斯都震驚了,不得不低頭向這位戰神致敬。
解放後,將軍的棺木被安葬在通化市“靖宇陵園”。爲了紀念這位偉大的民主英雄,中央人民**決定把吉林省蒙江縣改爲靖宇縣。1946年2月16日,在將軍壯烈殉國的六週年之際;向關東軍告密出賣將軍的僞軍排長趙喜廷和特務李正新等予以槍決,以告慰將軍在天英靈。五十年代初,混入八路軍內部的叛徒程斌也被揪出,受到了應有的懲罰;當然這是後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