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寒疾苦之處,冰封九越山,傳說中的高原之巔。七月的天空中飄零着潔白的雪花。
迂迴曲折的山道間,一名女子拾階而上。她披着如雪的斗篷,在雪風中搖擺不定。但是她的步伐極輕,彷彿連腳下的雪粒都不會踩碎,撲面而來的雪籽卻打在了她俏麗的臉上。
清脆的鈴鐺聲在風中和諧地演繹着七種音階的旋律……
“月白,你又來找我了。”一個女子的聲音隔着霧氣傳來,月白擡起頭時發現對面懸崖上的嘉百亞,黑色的長袍及地,右手邊夾着一架古琴。然而隔在兩人中間的是萬仞的懸崖峭壁。
“從你的眼神裡,我可以看到很深的哀傷,還有恨。”嘉百亞緩緩地說道。
月白驚慌地看着她。
“眼睛代表着你的內心,有一根針深深地扎進了你的心裡對嗎?”她隔着懸崖凝視着月白,“你的心裡有恨,對嗎?”她忽而開朗了起來:“這恨是火焰,至少你不至於心死,它會慢慢融盡你心間悲傷的雪,但是它也會讓你瘋狂!”
月白蒼白的嘴脣微微顫動似乎想說什麼,嘉百亞卻又說道:“你心裡想的什麼,就1做吧,不必顧及什麼了,你的力量已經足夠強大,七音鈴在你手中,你身邊還有驚骸劍客和霧術牙,還有咒術工會與衛沃皇室做後盾,還有什麼事情做不成呢?”
“可是,姐姐。”月白終於說話了,“可是索利斯由殉天劍客守護,高原上甚至還有龍息劍客。”
\“哦?巴菲尼索斯也不甘寂寞了嗎?”她的目光悵然起來,“哎,迪撒爾的傳人嗎?真想見一見他啊。”她驀然騰起黑色的雙翼,伸出手摺下一支黑羽隔空遞到月白的手中說:“如果有什麼困難,就用火燒掉這一支黑羽,我將到來,這是最危急時刻纔可以使用,連驚骸劍客也不能知道這個消息……”
月白默然應聲,低下頭,堅決地說:“我希望那個您可以救救成佑……哪怕,哪怕是用給我的命……”
嘉百亞搖搖頭說:“月白,我曾經對你說過,成佑的星已經隕落了,我可以改變人的命數,那是因爲那些人的星尚未隕落,只是熄滅了而已,他們命不該絕。我不能創造星宿,即使大天使,也不能,成佑已經故去了。”
“我說,哪怕是用我自己的命!”月白擡起頭,更加堅決地說。
“月白,我不允許你這樣做!”暗黑天使緩緩舉起右手指着月白道:“你只是白白消耗自己的生命罷了,你是七音鈴的傳人,你有自己的使命,不要爲一顆流星哭泣,相信我,我當初也是這樣活下來的!”
月白低下頭,不說話,只是咬着嘴脣。
“等你有時間再來的時候,聽聽這一曲《紅塵》吧。”嘉百亞升起翅膀,只一瞬又消失在了風雪之中。
高原之巔的懸崖頂上,那身後兩片黑色羽翼的女子默默注視着月白下山的背影,直到那一襲白袍消失在視線之外。
“難道所有的愛情,都必須要這樣收場嗎?”她自問道,恍惚之間彷彿看到了花海之中的那個身影,如大海般深邃的瞳仁裡,傾注着脈脈的感情,戰袍後的深藍長劍璀璨無比。
聽說高原上有一種樹木,每到深秋就會如火般燃燒起來,綻放出頹廢的美麗,激越而哀傷,我真想去看一看,也許我此行會死在高原上,那我希望被埋葬在那種樹下……
嘉百亞用手向前伸去,彷彿不想讓腦海中的那個人影繼續說下去。
如果我死在楓樹之下,來世我倘若又是一個人類,我希望以楓爲名,即使一生只在凋亡的時候綻放光彩……
暗黑天使驀然感到一陣心痛,右手捧心,雙眉緊皺,“殉天劍,你的主人是楓一樣的人嗎?還是迪撒爾,你早已經不在了……”她彷彿有涌出淚水的感覺,可是眼眶乾澀額擠不出一滴淚水。
索利斯皇宮外,有一名衣衫襤褸,渾身散發着臭味的男子抓着一柄長劍要求進宮,而且指名要見若絮公主。
侍衛趕又趕不走,那人在衆侍衛面前,身上的味道夾雜着酸臭味和臊味的古怪氣味令衛兵們五臟翻騰,直欲作嘔,終於一個年輕的衛兵跑到牆角,吐了起來。
恰逢雪壤過來巡視,一向體貼下屬的他過去拍着那個年輕侍衛的背,誰知道那侍衛竟然越吐越厲害,練膽汁都要吐出來了。雪壤詢問到了這一情況後,覺得相當蹊蹺。
心下自忖道:“難道公主出走那段時間,除了明楓還結交了別的什麼朋友?難道是個乞丐?”
當雪壤看到皇宮門口那個乞丐似的人時,只能勉強通過對方那張髒兮兮的臉來分辨他的身份,衛沃長皇子,成凱……
場面此時變得相當尷尬,按照禮節,雪壤應當向成凱行跪拜禮,而成凱也正傻乎乎地等着熟人行禮問安。可是若讓不知道真底細的人看到堂堂的第一劍客雪壤向一個乞丐般的人行莊重的跪拜禮,那麼侍衛長以後就不要在宮裡做人了,這些侍衛們也就只好做鬼了……
揭出他的身份吧,那對衛沃皇室形象的影響是毀滅性的,如果雙方還是敵國,雪壤自然不會由於,可是現在雙方已是盟邦,那勢必要帶來一系列的問題,甚至會干擾兩國目前友好的關係……可是他一個長皇子,怎麼就會落魄到這樣的地步?
雪壤乾咳了一聲道:”嗯,請進吧,先到我的幻星宮坐坐。”侍衛長示意侍衛放行,在衆侍衛狐疑的目光中,侍衛長一路讓着成凱貌似很恭敬,唯一的解釋就是,那人太臭了。
成凱正欲跟雪壤說什麼,陡然他低下頭蓬亂的頭髮遮住了他的臉,迎面而來的正是衛沃特使瀾石。特使瞥了一眼成凱似乎沒有看穿他的身份便匆匆趕路了。
瀾石怎麼會在這裡?成凱不禁一驚,難道衛沃已經……
雪壤也不多說,引着成凱去了幻星宮,翻出一身平時最華麗的衣服遞給成凱,那是他在宮廷宴會上才穿的。“殿下先去屋後洗個澡,換上衣服,然後卑職在前廳等您。”雪壤說完推門走出了房間。
“他口口聲聲叫我殿下,看來衛沃的事,索利斯還不知道,那瀾石到索利斯做什麼來了?”成凱低聲自問。
幻星宮前廳,雪壤斟着一杯酒,兀自飲着,而成凱卻早已忘記了什麼繁文縟節直吃得食指大動,大咀大嚼發出很不文明的聲音,與原本的皇室風範格格不入。
皇子扯下兩隻雞腿,賣力地啃着,突然牙齒一酸,吐出來時又是一顆碎牙,不禁捂住嘴叫苦。雪壤見成凱傷痕累累,臉上也是青一塊紫一塊,不禁問道:“殿下您怎麼如此狼狽?發生什麼事了?”
“一言難盡,一言難盡……”他嘴上說着,手卻絲毫沒閒着,用力撕着烤的酥脆的燒雞,嘴裡塞滿了食物。
侍衛長端詳了一下餐桌上的食物,如果按宮廷的標準來看,這飯食已是粗糙至極,只是這長皇子洗完澡之後多次向雪壤暗示,他餓,很餓,而且是真的很餓,雪壤這才讓僕人去街市上買來了酒浸燒雞,手扒狗肉,油燜火腿這幾樣並不很貴的菜,又讓家廚做了幾個小菜。原文以爲衛沃長皇子會因爲食物的粗糙大動肝火,不碰這些“下等人”吃的東西,誰知……
成凱抄起一條火腿,把砸吧咋地啃了起來,甚至犯了貴族用餐的大忌,用牙齒咬起豬骨頭來了,彷彿是這菜式實在太鮮美了。
怎麼吃得跟餓死鬼投胎一樣?就像大半個月沒吃東西似的……這就是雪壤看到成凱吃相後的直觀感受,難道是家廚的廚藝見長?可那個只會燒三個菜的廚師,不是宮裡最差的一個嗎?
終於,在滿桌的狼藉面前,成凱不顧一手的油膩,盡數楷在了桌布上,拍了拍肚皮道:”啊,好久沒吃這麼飽了。“
雪壤擡起頭,瞟了他一眼,又低下頭,繼續喝杯中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