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着急,遠處有四五個人急匆匆地跑來,我心中叫苦,此時玉玲瓏受了重傷,我該怎麼辦。領頭的是一箇中年人,帶個眼睛,溫爾文雅,玉玲瓏展顏一笑:“自己人。”擡起頭:“二哥,遇到了硬手,我受傷了。”
我大吃一驚,玉玲瓏叫二哥,難道這個男人是九龍會七宮十三星中坐第二把交椅的銀百伶,此人在九龍會中地位頗高,除了金九龍和幫會中兩個神秘人物外,只有第一高手金如意在他之上,想不到他卻長一幅學者面孔。
有兩個人上前扶起了玉玲瓏,銀百伶衝我一笑,做了個請的手勢:“老七兄弟,請。”有兩個人有意無意地地站在我身後,而在遠處也有人,這些人有意無意地封堵着各個關口。
銀百憐皺了皺眉頭,低聲命令身邊的一個年青人:“去找找我們安排在這裡接應的人,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我們往巷道里又走了幾步,卻是一個小門市部,穿過門市部,別有一番洞天,假山怪石,妙奪天工,奇花異木,目不暇接。我們拾階而上,那種淡淡的花香愈加明顯,已經不見了玉玲瓏,只有銀百憐陪我,他含笑不語。
又穿過兩個月門,有一個小院,上寫冷香閣,字非常漂亮,銀百憐含笑做了個請的手勢,推開院門,數百株紅梅怒放,香氣四溢,有一個老婦人在掃雪,銀百憐向老婦人點了點頭,那老婦人停了下來,她發白如雪,滿臉佈滿皺紋,但兩隻眼睛仍然明亮,想來年青時也是個標緻的人物。
“這就是老爺子要你們找的老七?”老婦人眯起了眼睛,銀百憐半彎腰點頭:“是”,他的態度甚是恭敬,我知道這老婦人絕非普通人,也微笑着點頭致意。
這時一陣微風吹來,枝頭的上的梅花伴隨着雪花紛紛落下,我心中一動:“紅梅如雪,老人家好有雅緻?”那老婦人展顏一笑:“紅梅如雪,雪紅如梅,小子我掃的不是雪,也不是梅,而是仇人的血。”我笑了一笑,這句話不倫不類,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奇人異士的禪機。
我突然想起上小學時,有一次我因爲犯了錯被父母責罰,我生氣了逃到山裡,卻見到了雲道人,他給我講過一個佛教的故事,說的是禪宗六祖惠能南逃時,路過長江,放不下北方禪宗祖庭,一漁人告訴他,詳細話我記不着了,大意是心中有佛,那裡都是祖庭。
我笑了笑,這句話真的可用在這裡:“雪也好,梅也好,只要心中還記得,掃什麼都一樣。”這句話也不倫不類,那老婦人眯起的眼睛裡有了一絲笑意:“銀老二,這小夥子還有點意思。”真不知道她這句話是褒揚還是挖苦。
穿過小徑,到了一個古色古香的閣樓,以梅飾閣,倚閣植梅,梅以閣而秀,閣因梅而幽,別具特色。擡起頭上面有一幅對聯,上聯:榛莽一丸泥,賴名士題碑,英雄葬劍;下聯:梅花三百樹,有遠山環抱,高閣憑陵。
一個獅子一般在老人背手而立,正是九龍會的大當家的金九龍。似乎是聽到我們的腳步,金九龍慢慢扭轉了臉。“七少爺,士別三日真當寡目相看。”我衝他抱拳一笑:“老爺子真會享清福,躲在這裡觀風景。”我下定決心,以靜制動,以慢制快,看看他們到底能玩出什麼花樣。
金九龍哈哈大笑,微微點頭,扭身進了屋,既來之,則安之,我跟在他身後,而銀百伶已不見了蹤影。我跟在金九龍後面攀閣而上,登臨高閣,四周樓閣懷抱,雪花漫天,遠處佛鐘聲聲。我心中暗暗吃驚,這九龍會勢力也太大了,竟然藏身於“吳中第一名勝”虎丘之中。
有兩個妙齡少年正在烹水泡茶,茶香撲鼻,我雖然不識茶,也知道只是百中選一的精品。我自清晨一路顛簸,早已經口乾舌燥,此時聞到茶香,更是舌下生津,口渴難耐。此時屋外漫天大雪,屋內茶香飄蕩,夾陳在梅香之中,讓人恍如隔世,心情沉靜。
我明白,金九龍費了這麼大的勁,不是請我來賞梅喝茶的,在這個人面前,我不敢有絲毫大意,但他親自與我見面,已經算是給了我極大的面子,兩名少女容貌秀麗,皓腕半露,一絲不苟,洗茶,泡茶一步不少,每一個動作都極有韻味,猶如跳舞一般。
我和金九龍面向而坐,兩名少女慢慢退出,金九龍親自執壺斟茶,這裡的茶具並不是紫砂,而是瓷器。我這才發現,這裡竟然有泡了三壺茶,我面前也對應有三個瓷杯,一個是五彩,一個青花,一個卻是冰裂紋,因爲在博物館工作,我對瓷器也略懂一二,這三種器形端正,色彩潤澤,顯然都是古瓷器中的上品。
金九龍一一倒上,此時已是嚴冬,但杯內茶湯青翠,香氣撲鼻。我不敢大意,又怕太過孟浪被金九龍嘲笑。
第一杯是青花三江,喝下去,清澈甘洌,但後味中似乎有一點點雜味;第二杯是五彩,喝下去味道稍重,滿口香甜,但味道在口中似乎稍短;而第三杯冰裂紋,初入口感覺不到香氣,但慢慢的那種香氣越來越重,從胃入口,而這種香氣給人的感覺非常舒服愜意。
金九龍一直在注視着我:“七少爺怎麼看?”我實在不知道我的少爺稱呼是從那裡來的,在我印象中少爺應該是有錢人家孩子的專利,我這農民的兒子最多不過是個小子。但他願意稱呼什麼就讓他喊吧,我還是我。
我稍一猶豫,還是如實說出了自己的感受。這算是我人生第一次慢慢品茶,上大學以前,渴了喝的是井水或山泉水,最多喝個涼白開,只是到山城上大學,那裡的水實在苦澀,纔開始喝茶葉,大多是最便宜的茶葉沫子。坐在這裡象個高人一樣賞梅品茗,這似乎不是我人生規劃中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