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媽媽說的小客廳,就是得月軒小姐香閨的最外間。裡面還分別有小姐的閨房和丫鬟們的臥室。
吳媽媽引領三人進屋後,本想馬上進裡面去向小姐稟報姑爺來了的喜訊,但她從琴聲裡聽得出,小姐琴興正濃,這時候是不能隨便打擾的。
於是,禮貌地招招手,讓姑爺坐到茶几旁,殷勤備至地爲姑爺沏上茶,說了聲失陪就出去了。
靈兒和小蘭則站在莊隆身後,規規矩矩的,一動也不動,豎起耳朵聆聽着從閨房裡面傳出來的琴聲。
裡間的門是虛掩着的。
琴聲叮叮咚咚,悠揚婉轉,抑揚頓挫。
琴聲忽若高山流水,一瀉千里,忽若涓涓細流,綿延委宛,忽若驚濤拍岸,震耳欲聾,忽若鳳鳴鶴唳,悠揚悅耳,忽若珠走玉盤,優美動聽……
莊隆喝着茶,凝神聆聽着琤琤的琴聲,心神也跟着那琴聲上天入地,跨山蹈海,行雲掣電……
莊隆手中的茶杯喝見了底,下意識的執起茶壺就斟,心不在焉的,茶杯滿了也不自知,茶水流了滿桌……
“主人……”
“隆哥哥……”
小蘭和靈兒同時出聲提醒,莊隆這才驚覺,三個人手忙腳亂的折騰了小半天,才把小茶几弄乾淨。
刁小姐彈了一曲又一曲,越彈越有味,越彈越來勁,欲罷不能。
高山流水,陽春白雪,醉漁唱晚,平沙落雁,陽關三疊,胡笳十八拍,瀟湘水雲……
刁小姐幾乎把古琴十大名曲統統彈了個遍。
接着宮移羽換,改弦易轍,彈起了一曲莊隆完全沒有聽過的曲子。
曲韻哀愁幽怨,悲壯悽然……
刁小姐忽然且彈且唱起來──
人海茫茫兮,
不期然邂逅相逢。
情難自禁兮,
惹得我怦然心動。
傻不拉嘰兮,
卻又天真的笑容。
無法釋懷兮,
更令我情繫其中。
平凡少年兮,
可愛中眉眼生動。
若是無緣兮,
今生又何必相逢?
不見檀郎兮,
今夜將無法入夢。
天涯咫尺兮,
相愛卻無法相擁!
淚眼迷濛兮。
止不住情思洶涌。
恩怨交纏兮,
此生何去復何從?
翹首盼郎兮,
只奈何徒增苦痛。
羅帳空垂兮,
誰知我情恨幾重!
……
彈着唱着,刁芳小姐忽然嗚咽起來,琴聲亦戛然而止,只有餘音嫋嫋,不絕如縷……
突然,“咣噹”一聲,虛掩的內室門被推開,莊隆快步走進內室,一眼就看到刁芳小姐雙手放在琴架子上,頭臉埋在雙臂之間在哭泣,雙肩抽動着,哭得很傷心!嬌柔怯弱的無助之態,我見猶憐!
春藕和夏荷在刁小姐身邊小聲的哄着勸着,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在這一瞬間,莊隆覺得,此刻的刁小姐十足是一個受了天大的委屈,在自己的親哥哥面前用眼淚宣泄憋屈,乞求幫助的可愛又可憐的小妹妹。
在這一刻,莊隆看着楚楚可憐的刁芳小姐,已經自動的把自己定位爲對方的哥哥了。暗暗發誓,一定要切實履行自己做哥哥的職責,呵護妹妹的周全,爲她排憂解難,絕不能讓她受到一丁點兒的委屈!
“刁小姐!”莊隆充滿感情地輕輕喚了一聲。
春藕和夏荷一擡頭,看到是莊隆,兩雙眼睛同時放出亮光來,不約而同地輕聲歡呼:“姑爺!”
兩丫鬟恭恭敬敬地行過禮,滿懷期待地望望姑爺,朝小姐努努嘴。
意思是說:姑爺您看,麻煩着呢,還是姑爺來哄哄小姐吧!
“刁小姐!”莊隆上前兩步又叫了一聲,連莊隆自己都覺得,聲音從自己嘴裡出來,竟是破天荒的軟糯,充滿了柔情。
就算是鐵石心腸之人,也會軟成一灘水!
終於,刁芳小姐慢慢擡起頭來,淚眼迷濛中,看到了一個少年的影子,微微一怔,莫名的便感到了有些心安。
“小姐,是姑爺來了!”春藕拿過一方繡帕,小心地替小姐擦拭着臉上的淚痕,在小姐耳邊輕聲提醒。
刁小姐不吭聲,慢慢站起,目光毫無顧忌地打量着眼前的大齡少年。但見這少年衣着依舊簡樸,眉眼還是略顯清癯——當然是蹲了一通大牢還沒完全恢復元氣緣故。
但是比起前一次相見,如今的他,已經相當養眼了!
但見他俊眉朗目,英氣逼人,體態飄逸出衆,恍若玉樹臨風!一雙漆黑的眸子清澈見底,不摻一絲一毫的雜質……
不知是情人眼裡出美男還是什麼緣故,反正在刁芳小姐看來,這傢伙幾天不見,倒是越發的長開了,十足的陽光美少男一枚!刁芳小姐看着看着,都有些面紅耳熱心跳了。
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