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我和沉新都是一愣。
過了好一會兒,我才反應過來她說了什麼,連忙追問道:“你、你說的是真的?!”
譚蓁頷首:“我經過河邊時,蘇公子和另外一人已經進入了膠着之勢,那手持長刀的男子雖然氣勢不凡,周身死氣磅礴,但我仔細看了幾眼,他的法力用得很鈍,像是空有一身法力卻不會使一樣,不是蘇公子的對手。若我估計得沒錯,那膠着之勢在一炷香內就會被打破,想來應是快了。”
“一炷香?”我大驚失色,只覺得無法置信,“這麼快?!”
洛玄都那麼厲害了,蘇晉居然能在一炷香內脫困?!不、不行,不能讓他和沉新碰上,連洛玄都不是他的對手,沉新現下有傷在身,那豈不是——
“蘇晉就快來了,沉新,你快走、快走。”想到這裡,我立刻轉身,推着沉新就想讓他離開,甚至因爲着急而變得有些語無倫次起來。
沉新就皺了皺眉,有些不滿地拍開我的手,蹙着眉冷聲道:“怎麼,他來了,我就該退避三舍嗎?”
這個人是不想讓我有一刻的安心是不是!
我本來就心急如焚,現在聽他如此冷語相加,更是怒極反笑:“退避三舍?你要是沒傷,我倒是情願你上去跟他大打一場,把我的身體給要回來!可是有人偏生不想讓我如願,本來就傷勢未愈不說,還又跟人打了起來,弄得傷上加傷,要不是擔心你,我才懶得管你,你愛退避就退避,愛打就打!你有空在這裡對我冷嘲熱諷,怎麼沒空把你的傷治好?也免得我白白爲你牽掛!”
說到後面,我被他氣得狠了,眼眶都給氣紅了,鼻尖泛起一陣酸澀,眼前也蒙了層霧氣,未免沒臉地哭出來,我咬緊了牙,生生把眼淚意逼了回去,只狠狠地繼續瞪着他,不願示弱一分。
沉新被我說得一愣一愣的,直到我紅着眼瞪了他許久,他才恍若回神一般地笑了:“瞧你,我不過說你一句,你怎麼就氣上了?”他剛笑了一下,見我抿脣更甚,笑容裡就帶上了幾分無奈,“好了,你別生氣,我不是在嘲諷你,我只是覺得蘇晉還沒個影,你就急得跟什麼樣地推我離開,談他色變,搞得我像個喪家犬一樣,你說,我能不氣嗎?”
他微微低下頭,湊近了我,猶豫了一下才接着道:“聽碧,我也是個男人,也有傲氣,你這麼着急地推我離開,不就變相說明了你覺得我是不敵蘇晉的?我……”
接下來的話他沒有再繼續說下去,但我知道他想說什麼,仔細一想,我剛纔的反應也的確是過激了點,那麼着急地想他離開,的確有點太過誇大蘇晉的厲害了,沉新他心中傲氣不少,見我這麼讓他避走蘇晉,肯定會心生不適,語氣不差就怪了。
“是我說錯話了,”想到這一茬,我就收斂了怒意跟他誠心誠意地道歉,只是心裡還有點不舒服,不是爲他的想法,而是爲他對我說話的口吻和態度,“但你剛剛的語氣明明就是在生我的氣……”
沉新就嘆了口氣,“我沒生你的氣,真的。”他拉過我的手握住,暖意從他的掌心直傳到我的心底,“本來,如果我快點抽身離開,蘇晉未必會發現我來過這裡。只是我現在跟譚姑娘打了一場,法力激盪,又流了不少血,這屋子裡更是一片狼藉,你在這裡,洛玄也出現了,你覺得蘇晉會不知道我來了這城中?就算他沒當場和我碰上,只要他知道我在這城裡,他就有辦法把我逼出來。不說別的,就說萬一他想對你不利,我就算是拼了一條命也要跳出來保護你的。”
他頓了頓,看向我,神色又恢復了他一貫的傲氣凌神:“不過你也不用擔心,我和他早晚要對上,不是現在,就是以後,最晚也是引魂燈出世的那天,不過八/九日的光景,早走晚走也沒什麼區別。”
“那怎麼辦?”我聽他這番話大有想留下來和蘇晉硬拼一場的意思,不由得心下一緊,下意識地說出了我壓抑許久、也輕易不敢和他提起的話來,“他手裡可還有神女哨呢!”
沒錯,神女哨對於沉新來說簡直是一個致命傷,要不是蘇晉手裡有這東西,我還不至於像現在這麼忌憚他。他在忘川和我們正面對上,是在攻我們不備、出我們不意之下的情況下才得手的,當時沉新也牢牢抓住了我的手,要不是那突如其來的哨聲,我現在會不會被他帶到這覆河城裡還兩說;更別說他這次佈下的結界被沉新輕而易舉地闖進來了,論修爲,沉新或許要稍遜於他,但論法力,沉新卻未必比不上他。
他二人本身就不相上下,現在又有洛玄從旁相助,如果蘇晉手中沒有那個見鬼的神女哨,我纔不怕他對上沉新呢。可壞就壞在他手裡有神女哨,這哨聲本就難對付,沉新身上還有魂追,簡直是雪上加霜,沉新對上它只有避走的份,現在他又身上有傷,我不急着推他離開就怪了!
這天道怎麼總是對奸人格外眷顧,天時地利人和全讓他們佔了,這懲奸除惡未免也太難了點吧?
“不急,大不了到時直接和他對上,他還想留着命拿引魂燈,不敢和我拼命。”沉新一笑,安慰地拍了拍我的手,“不過,在我離開之前,我還有一件事要問一問譚姑娘。”
他轉頭看向譚蓁,不等譚蓁相詢便開口問道:“說來,我還沒問過譚姑娘是爲何來此的。譚姑娘見到我時神色驚訝,不像是刻意來尋仇的,那就是來找聽碧的了?不知可否請你告知一下來意?你和聽碧……應該素無交集吧?”
我一愣。
他這話是什麼意思?譚蓁不是因爲在外面看到蘇晉和洛玄打起來了纔會過來的嗎?能有什麼來意?
“聽碧?”譚蓁原本一直靜靜地看着我跟沉新,此刻聽沉新這麼一問,她神色一頓,正當我以爲她真有什麼瞞着我們時,她卻忽然衝我道,“你叫聽碧?聽音成璧的聽碧?”
聽音成碧?這個詞倒是新鮮,還從來沒聽人說過。
我雖然疑惑她爲什麼忽然問我這個問題,但還是點了點頭,“對。”也是直到此時,我纔想起我尚未和她自報過家門,我知道她姓譚名蓁,也知道她是司幽聖女,和沉新有滅族之仇,她卻只知道我是神女,其餘的一概不知,不免有些驚訝。同時,我對她又升起一股好感來,畢竟她在此前尚不知我是何身份,卻能因爲擔心我來一探究竟,不得不說,她的確很重情義,也怪不得她會那麼拼命地對付沉新了。
“這名字好生熟悉,”譚蓁就凝起了眉,“我好像在哪聽過——對了,我哥哥提過你!”她像是想到了什麼重要的事一樣睜大了眼,急急看向我道,“聽碧,你可認識我哥哥?”
“你哥哥?”這又是何方神聖?
“哦,我哥哥他名叫譚莫,”她連忙道,“譚姓的譚,莫問的莫,你認識嗎?哥哥他自從離開莽荒後就和我再無往來,我實在牽掛……神仙妹妹、聽碧,你若是有他的消息,可千萬不要瞞着我。”
譚莫……?
我仔細回想了半晌,實在是想不起我什麼時候認識個一個姓譚名莫的修羅,便搖了搖頭:“沒有,我沒有見過他,也沒有聽過他的名字。”
“是嗎?”譚蓁絲毫不掩面上失望,她看向我,再次不死心地問道,“你真的沒看到過、也沒聽到過?”
“莫非你哥哥是崑崙虛弟子?”我忽然想到一種可能來,“那倒是有可能聽說過我。”畢竟當時、咳,我也算是在崑崙虛出過一次名,那什麼譚莫若是在崑崙虛拜師學藝,倒的確有可能聽說過我。
譚蓁就失落地搖了搖頭,“沒有,我哥哥他不曾拜過師。”她看上去也和我一樣疑惑不解,“按理說他和你應該並不認識才對,真是奇怪……”
“不認識聽碧,難道就不能認識其他和聽碧交好的人嗎?”沉新打斷了譚蓁的喃喃自語,“好了,這件事以後再說,現在請你回答我的問題。”他上前一步,“告訴我,你的來意是什麼?不然,”他微微一笑,“我怎麼知道你說蘇晉就快來了的話是真是假?”
我覺得他這話問得好生奇怪:“這有什麼可作假的?他跟洛玄就算鬥得再厲害,也總會有分出勝負的時候,你在這裡也有些時候了,他這時候回來也說得通啊。”
“怎麼沒有?”他施施然一笑,“這理由可多了去了,萬一她還記恨着我,想支開了我對你動手,豈不就是一個絕佳的藉口?”
這……我倒是沒有想過。
想起譚蓁之前面對沉新時那幾欲生啖其肉的恨意,我就有些不能相信她會這麼輕易地放下她的血海深仇,只是她先前進來時也的確是因爲在外面看到了蘇晉和洛玄纏鬥,沒看到沉新時開口先問的也是我的安危,說她要對付我……這也說不定,血海深仇與一個萍水相逢的人孰輕孰重簡直是一目瞭然的。
想到這裡,我就有些不確定譚蓁話裡的真假了。
不是我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實在是血海深仇難消,蘇晉僅僅傷了沉新,我就恨不得他去死,更別說滅族之仇了。
“我沒有騙你們,也不會對神仙妹妹動手。”譚蓁冷冷道,“我來此處是因爲記掛神仙妹妹安危,怕有人對她不利。你信也好,不信也罷。你願意留在這裡等蘇公子回來,那就等吧。”
“不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