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 走開,讓我來
滿殿刺目的烈光,只一眨眼,又恢復了平靜,衆婢子迷迷糊糊地揉眼睛,從地上爬起來,四處看着。。
“呀,端木姑娘暈過去了。”
有位宮婢先看到了面朝地下摔着的端木紗,趕緊過去扶她。
火鳳已經化成了一縷透明的煙,藏進了水秀的翅下,水秀化成了石鷹,從窗子上跌在地上,咣地一聲悶響。
它們兩個都被鎖妖鏈傷了,那是集一百一十一位上仙的法力煉成的鎖妖鏈,曾將最強大的魔主鎖於暗海淵底百年之久。水秀是石,魂由步綰綰的幾縷羽化成,不屬魔妖之族,才倖免於成爲一堆碎礫,斷了半翅半尾,勉強掙扎回到了步綰綰這裡攴。
而火鳳不同,她是烈火凝成的鳳,受鎖妖鏈制約,逃出來,加上方纔的這一擊,已經耗盡了元氣,必須要時間恢復。
步綰綰當機立斷,立刻撲進了端木紗的身體裡。
這身子裡的異香薰得她有些難受,屏着呼吸,適應了半晌,才緩緩睜開眼睛逶。
宮女們把她放到貴妃榻上,驚慌地大叫:“不好了,端木小姐的額頭碰傷了。”
步綰綰吸吸鼻子,伸手一摸,真倒黴,剛摔下去的時候,碰到了尖硬的桌角,把額頭給碰開了,這痛如今是她給承受着。
倒黴倒黴,生孩子的痛她受着,這碰傷的痛也她受着。
“站遠點,別碰我。”
她惱火地拂開正用帕子在她額上擦血的婢女,坐了起來。她整晚上在這裡都表露出端莊大方溫柔嫵媚的模樣,這時候兇巴巴的,把婢女們嚇了一跳。
步綰綰眼波一掃,看到了婢女們臉上的驚懼之色,長睫垂了垂,手指扶額,輕吟道:
“好痛……快拿藥來給我……”
婢女們見她又嬌弱了,這才反應過來,趕緊打來清水,拿來她的藥箱。
打開箱子蓋兒,滿箱子的藥瓶兒,上面全是羊蠍族的文字,它們能認得步綰綰,步綰綰卻不認得它們!
她傻眼了,清了清嗓子,又扶着額,往貴妃榻上一歪,嬌滴滴地喊:“頭疼,看不清,趕緊給我拿藥。”
她的隨身侍婢趕緊過來,從藥箱裡選了一隻碧幽幽的小瓶,倒了一些碧幽幽的液體在她的額上,用布片小心地揉開,沒一會兒功夫,這藥就全滲進了傷口中,她只感覺到一陣清涼,痛感頓消。
“端木小姐,昆王發怒,說小姐若再不過去,就、就要……”
又有一名小太監匆匆過來了,召端木紗過去。
步綰綰轉過頭來,有氣無力地喘:
“你去回昆王陛下,就說小女方纔摔傷了,見了紅,恐有晦氣侵傷龍體,讓陛下切莫怪罪。”
小太監一看她額頭綠幽幽,地上還丟着血布片,趕緊又回去回話。
步綰綰喝退了衆人,跑到鏡邊去看自己的模樣。
端木紗五官只說清秀,勝就勝在這吹彈可破的柔滑肌膚,還有眼角脣瓣上的春意風情,她成熟嫵媚,又懂得如何利用這資本,從來都包得結結實實,撓得男人心癢,恨不能趕緊撕開這紅衣,看看衣下的身子是什麼樣的。
步綰綰對着鏡子笑了笑,牽得額上傷口劇痛,忍不住呲牙,鏡中女子就顯得面孔扭曲,形容可怖,哪有半分美人模樣,她一氣,又故意對着鏡子咧開嘴,露出滿嘴雪白的牙……
配着這綠油油的額頭,一身凌亂皺巴巴的衣裳,還有這烏糟的頭髮,活脫脫就像一個剛從地底下鑽出來的女鬼呀!
“啊……”
一聲低啞呼聲從珠簾外傳來,她扭頭一看,昆王正在衆奴的簇擁下匆匆離開,想來是被她方纔這醜樣子給嚇得興致全消了。
步綰綰一陣惡寒,又一陣好笑,原來男人是這樣被嚇跑的。她去窗外把水秀撿回來,用清水仔細地給它擦洗乾淨,火鳳現在就在水秀的石翅裡躲着,又有端木紗這殿中的各種法器阻撓,那個大小姐一時半會,只怕找不到這裡。
自認神通廣大、一直暗中算計她的女人們,只怕從未想到過這個局面的出現,步綰綰成了端木紗,大搖大擺地站在蓮公主的寢宮中。
月兒從雲後鑽出來,薄紗一般的月色籠罩着西崇皇宮,夜空裡瀰漫着一股淡淡的香,似花似麝,似有似無……
——————————————————————————莫顏汐:《龍榻求愛:王牌小皇后》——————————————————————————
步綰綰帶着衆隨從,浩浩蕩蕩到了昆王的大殿前。
她想了一整晚,在這裡,昆王纔是最有利的炮灰,能替她抵擋假大小姐的炮火。
通傳好一會兒,昆王才請她進去,想必是被她昨晚的鬼模樣嚇着了。
步綰綰心中好笑,輕拎紅色裙襬,昂首挺胸,邁過了高高的金包玉的門檻。殿中有女子嬌滴滴的媚笑之聲,想來是承恩之後還未離開。
步綰綰進了大殿,只見金色龍帳之後有身影閃動,便垂下長睫,微微福身,脆聲說:“小女來向陛下請罪,昨晚未能前來侍奉陛下。”
“起來吧。”昆王不慍不火的聲音從大帳後傳出來。
步綰綰擡頭,又說:“蓮公主已然無礙,請陛下放心。”
“好,有功,賞。”昆王還是不鹹不淡。
步綰綰心中偷笑,這老色|鬼不想佔她的便宜了,也是一件大好事。她讓人放下了端木紗早就準備好給昆王的藥物,帶着人準備離開。
“慢。”昆王突然就掀開了帷帳,探出頭朝她看。
步綰綰轉過頭,迎向昆王的視線。她頭上還纏着白布,其實已經好了。雖無彩羽幫忙,但端木紗有神奇蠱術,一樣能讓傷口快速癒合,她裹上這樣,只是懶得和色心不減的昆王老頭拉扯費神。
昆王被昨晚的她一嚇,還真打不起對她的精神來了,掃了她的額頭一眼,一雙鷹眼裡快速滑過幾分嫌惡,但很快就隱去了。
侍婢們過來,扶住他的手,又有人跪下去給他穿上鞋。
他站起來,慢步走到步綰綰身邊,沉吟一下,低聲說:“你今天去一趟玄毅太子那裡,他那裡最近一直有官員在走動,寡人要你去給這些官員身上種下蠱,一旦他們敢反寡人,就立刻暴斃。”
連自己的兒子也信不過的人,還真可怕啊!
步綰綰頷首,微笑着說:“陛下放心,小女一定妥當。”
昆王這才露出了笑臉,拍拍她的肩,笑着說:
“寡人就知道,你比你父親更懂得適應。”
老巫醫族長不太聽使喚,可這女兒卻靈通得很,見她聽話,昆王看她的臉,又覺得好看多了,尤其是指尖拂過她的臉頰的時候,這感覺就像碰到了鮮嫩的水豆腐,又讓他有些心猿意馬。
步綰綰被他摸得汗毛倒豎,有種想用剪子立刻剪掉他這粗陋手指的衝動。好在他沒摸幾下,便放過了她,一撣手,啞啞地說:
“去吧。”
步綰綰行了個小禮,帶着隨侍離開。
前腳才邁出大殿,身後又傳來了嬌笑聲,“陛下好壞……”
“壞嗎?哪裡壞?”
“這裡最壞了,好硬,弄得臣妾……好癢……”
“給你撓撓……”
“哎哎、掛着了……陛下您的鬍子……唔……”
步綰綰一個惡寒,趕緊用手捂住嘴,裝成咳嗽,快步往外走。
她沒直接去帝祈雲住的行宮,是不想立刻和大小姐面對面,也沒把握,不知她能否認出自己。
去玄毅太子府上,不需經過行宮,她從輦上扭頭,遠遠看去,那邊一片祥和,大朵的白雲堆在湛藍的天空中,半聲嬰兒的啼哭聲也聽不到。
她很想自己的孩子,很想抱抱她,可是現在不能,只要她不露面,大小姐就心有顧忌,不敢傷了寶寶,何況火鳳也已逃出,大小姐更是不敢輕妄動,畢竟若大小姐敢和她一對一地站着,就不會用出陰謀詭計了,說到底,她們對她是又恨又懼的。
步綰綰的脣角扯出幾絲冷笑,從此之後,讓她們坐如針氈,不得安眠。
——————————————————————————莫顏汐:《龍榻求愛:王牌小皇后》——————————————————————————
玄毅府中種着大片的海棠花,聽說是太子妃喜歡。
玄毅這人還正派,一心都在朝政上,不似其他貴族子弟,一心沉溺玩樂、女|色。他十六歲時就和十四歲的太子妃就成了親,一直相親相厚,府中的側妃也只有兩人,還是昆王所賜,皆無生養。而且,他若品行不端,夜滄瀾也不會和他結交。
步綰綰從紅紗簾中伸手,順手摺了一枝從轎邊擦過的海棠花,在手裡把玩着。
“端木小姐。”
玄毅太子爽朗的聲音從前方響起來,她擡目去看,只見玄毅就站在前方,不遠處,夜滄瀾正與人在說話,側對着她的方向,聽到這邊的響動,夜滄瀾便轉過了頭,靜靜地看了她一眼,隨即收回了目光,恍若這片紅霞是透明的。
步綰綰想,夜滄瀾這人還真是癡情,硬是守在這裡沒走呢。
她下了轎子,和玄毅太子寒暄幾句,笑着說:
“奉昆王陛下旨,來看看太子妃和側妃的面相,到底能不能一舉得男,陛下也急呢,太子成親這麼多年,還無所出,這回若再不成,還是要再爲太子殿下尋幾房美妾才行。”
玄毅太子一臉尷尬,請她往前。
“太子妃她們就在園中賞花餵魚,本王帶大小姐過去。”
步綰綰輕輕點頭,緩步往前。
紅衣上的金葉鈴鐺一直在脆響,已經引得前方不少男子轉頭來看,惟獨夜滄瀾——就跟聾了一樣,偏不轉過頭來。
她走近了,微微側臉,豎着耳朵,聽夜滄瀾身邊那位侍衛正小聲說:
“聽說小皇子聽不到,也不哭,一直在睡,偶爾醒過來,也只半盞茶的功夫,先天不足,只怕難養。”
“她是鳳,怎會有如此情形?”夜滄瀾臉色嚴竣,負在背後的手緊攥成拳。
步綰綰看着他關切的神情,心中微動,故意用袖子在他的拳上掃了一下。
夜滄瀾扭頭看她,雙眉微擰,滿臉不悅,活脫脫一良家男兒受了性sao擾的神情。
見到二人互瞪,玄毅太子趕緊說:
“哦,大小姐還未見過,這位就是名揚天下的夜滄瀾,我西崇國丞相,最近正在休養,未上朝理政。滄瀾兄,這位就是宮中新任巫醫宮執事,端木紗,我跟你說過的那位。”
玄毅在夜滄瀾面前,真算是恭敬了,幾乎從不自稱爲王,你呀我的叫着,步綰綰看玄毅的眼神,微覺有趣,只怕是好基|友的感情!
夜滄瀾只輕輕點頭,便轉過頭,和侍衛一起往海棠花林中走,徹底無視了胸\脯高song,性、感媚|人的端木紗。
步綰綰感嘆,這真是個好男人,若非向她表白過,她也懷疑夜滄瀾是基情一族。
“大小姐,請。”玄毅請步綰綰往前,指着海棠花海後隱隱露出的一角飛檐笑着說:“她們就在那裡,太子妃會做美味糕點,早間才做了許多出來,大小姐今日可以品個痛快。”
步綰綰笑笑,點頭說:“太子有福,娶妻得賢。”
往前走了上百米,穿過了拱門,走過竹橋,便見幾名娟秀的女子正在湖邊說話,餵魚。
玄毅往前幾步,招呼她們過來。
步綰綰一一見了禮,像模像樣地給她們把脈。
美豔動人的端木紗來了,這園子漸漸熱鬧起來,玄毅養的謀臣們都趕了過來,遠遠地觀望。
玄毅坐在一邊,也是饒有興致地打量步綰綰。
男人欣賞美人很平常不過,有的僅限於欣賞,甚至還可能在牀頭和老婆議論幾句,有的目的便是直接把美人拿下ooXX一番,玄毅明顯是前者。
“太子殿下,臣妾先回去了。”
太子妃大家閨秀,早就紅了臉,呆不下去,匆匆告辭,躲回去了。
步綰綰的目的是奉旨下蠱,她不知道哪種有毒,哪種無毒,本想着反正昆王也不懂,準備胡亂應付就算。可在來時路上,她發現隨從中有一人一直小心地觀察着她,心中一咯噔,便知是昆王給她身邊安插了探子,監|視她的一舉一動。
端木紗有能耐,昆王當然害怕她和玄毅結交。
步綰綰心思轉着,笑了笑,摸了摸頭上的珠花,走到海棠花邊,輕輕扯彎一枝,放在鼻下輕嗅,有蝶兒在她身邊飛舞縈繞,漸漸的,又飛來了許多蝶,繞着一身紅衣的她飛舞不停,風把她的黑髮和大紅的裙襬掀起,就像黑蝶和紅蝶,白瓷一般的臉上落了兩片海棠花瓣,她伸指輕拈,那修長的手指一露出來,便撓得衆男人的眼睛生癢。
這情形美得實在令人驚歎。
端木紗的媚,是塵世的浮,可如今裝的是步綰綰的魂,這媚就入了骨,能讓人立馬血液加速,呼吸不穩。
她折了兩支海棠,在空中劃了道弧線,那蝴蝶就飛散了,留下滿院飄舞的海棠花,還有花的濃香久久不散。
“大小姐,這是……”
“哦,小女喜歡蝴蝶。”
步綰綰輕笑,其實不過是耍了個把戲,端木紗養百蟲蠱,有藥,可吸引蝴蝶,她回去只需撒謊,她用蝴蝶給園中衆人下了蠱,如此可交差。
果然那人露出輕鬆的神情,垂下了眼皮。
步綰綰剛收回視線,便見有人匆匆來稟。
“太子殿下,北商皇帝來了。”
步綰綰一怔,轉頭看,只見帝祈雲披着玄色披風,手中似抱着什麼,正大步走來。
她心念一動,拔腿就往他身邊走,情不自禁地就想喚他。
可他看也沒朝她看一眼,那一身凌厲的銳氣,駭得王府中的奴才根本不敢上前阻攔。
他到了玄毅面前,一切寒暄廢話都省了,直接拉開披風,把懷裡的小兒露出來,一臉灰敗地說:
“太子可還有續命丹,借我幾丸。”
步綰綰眼前一黑,差點暈倒,侍從們趕緊扶住她,她扶着額,只裝還是昨晚的傷痛,快步走到帝祈雲的身邊。
“閃開。”帝祈雲見她靠近,一聲怒斥,毫不客氣。
步綰綰只得停下腳步,往他懷中看。
那小寶貝臉色烏青,明顯呼吸不暢。
“續命丹我只得那幾丸,都給了夜滄瀾,趕緊請御醫延治纔是。”
玄毅見小王子情況不妙,也跟着着急起來。
“御醫頂用,我何必來你這裡?”
帝祈雲又急又怒,一雙眼睛深凹下去,一看就知是整晚未眠。
“那……綰貴妃不是有彩羽?”玄毅猶豫一下,又說。
“她……”帝祈雲濃眉緊擰,未把話說完。
步綰綰又往前走,帝祈雲一記凌厲眼波掃來,正要發怒時,只聽夜滄瀾的聲音傳來。
“我這裡還有一丸。”
衆人轉頭,只見夜滄瀾手裡拿着一隻小盒,快步過來。到了衆人面前,他匆匆揭開盒蓋,露出一丸丹。
“先讓小王子服下。”
帝祈雲看了他一眼,面露猶豫。
“綰綰乃我所愛,我不會害她的兒子。我就在這裡,若這是毒藥,你可以立刻殺了我。”
夜滄瀾坦然地迎着他的質疑眼神,把藥遞到帝祈雲的面前。
帝祈雲心一橫,拿了藥就往小王子的嘴裡塞。
可小王子已經昏迷,連呼吸都不順了,哪裡還能吃這麼大顆的藥呢?
“蠢,趕緊拿水來化開,用勺子喂。”
步綰綰一怒,厲聲喝斥一聲。一羣大男人,就是不會照顧孩子!
帝祈雲捱了罵,刺了她一眼,但沒心和她計較。侍婢機靈,已經拿了銀勺小碗過來,用水化開了藥丸。
帝祈雲在一邊坐下,小心地抱着這一小團肉|娃兒,夜滄瀾親手端着小碗,站在他的身邊。他舀了藥,把小勺湊到小王子的嘴邊,可寶貝也不會張嘴啊!
他滿臉潮紅,汗水大顆地往下巴下滴。
玄毅幫着弄了幾下,也是不得要領,藥灑了小王子滿胸,滿臉,一滴也沒喂進去。
這羣人,能打架能殺人能治理天下能逐鹿四界,可在這麼個小肉團團面前,手全變成腳了。
“走開走開,你這手像腳一樣,讓我來。”
步綰綰惱了,過來就奪了小勺,伸出柔軟的手指,輕輕地扳開小王子的嘴,把小勺往嘴裡遞。
夜滄瀾在一邊輕輕地揉着小王子的背,助他把藥吞嚥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