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你從來都不是一個人
黑色的直升機掠過東京的天空,烏鴉和夜叉哼着奇怪的歌調駕駛着那輛黑色的直升機。
在他們跑調的聲音中烏鴉按下了某個按鈕,直升機座艙裡立刻被裝填彈藥和檢查槍械的聲音填滿了。
這架直升機是改裝過的,甚至裝載了小型航炮,發射的不是普通炮彈,而是脫殼穿甲彈,能夠一炮打穿輕型坦克的裝甲。
在直升機的嗡鳴下,上杉越迅速收刀後撤,同時源稚生一把抱起受傷的源稚女和繪梨衣一起後退,在那瞬間直升機微微一震,機腹下一道筆直的火光衝着耶夢加得飛去,貼着耶夢加得的身體爆炸。
刺鼻的硫磺味瞬間瀰漫了整條街道,那枚炮彈裡無疑填充了精煉硫磺,鍊金術製造的化學品,對於龍類有着劇烈的毒性。
那發脫殼穿甲彈只是第一槍而已,接下來的半分鐘裡,數不清的火力傾瀉在那個猙獰的背影上,航炮、蜂巢火箭、對地導彈……
這麼一架不甚起眼的直升機,看上去就是在東京天空里拉着廣告旗飛來飛去的東西,卻對着那個身影傾瀉了足以摧毀一支小型軍隊的彈藥。
在外人看來,簡直就是一隻蜻蜓噴吐着巨龍才該有的火柱。
連這架經過改裝的直升機都難以承受炮火的後座力,它劇烈地震動着,像是隨時都會散架。
數分鐘後炮火聲終於停下了,直升機外載的重型彈藥全部耗盡,整個世界都瀰漫着滔天的灰塵,其中還夾雜着大量的精煉硫磺粉末,這些都是對龍類有劇毒的化學品。
誰也不知道那個怪物是不是還活着,巨大的喧囂後是令人心悸的寂靜,彷彿整個世界都只剩下了那漫天的濃霧。
直升機的艙門打開,身穿黑色作戰服的女孩站在敞開的艙門邊,滿頭黑髮飛舞,她向着空氣連續揮手。
沒有人能察覺到她擲出的武器,卻能聽見它們在空氣中拉出逆風的聲音。
以女孩爲中心,無數銀光像蝴蝶般翩翩飛動,留下美妙的弧線,組成了金屬薄刃的風暴,呼嘯着席捲而下,悄無聲息的飛向了濃霧中。
矢吹櫻,言靈·陰流。
與此同時,遠處架着巴雷特狙擊槍的櫻井小暮再度打開了瞄準鏡,死死鎖定的濃霧。
今日的東京是五級風的天氣,灰塵和濃霧很快就會消散,所有人緊張的戒備着。
他們並不清楚將要面對的怪物是什麼東西,但匆匆趕來的他們看到了她和源稚女交戰的最後場面,那絕對不是人類能擁有的力量。
毫無疑問,這又是一位龍王。
他們不覺得一位龍王會這麼輕易的就被炮火轟死,就算死在熱武器下至少也得動用核武一樣的東西吧。
風漸漸吹散了濃霧和灰塵,露出了炮火中央的場景。
研究所改裝的直升機確實夠兇猛,大地被它的火力洗禮之後,整個路面都被翻了過來,等於是彈片和爆炸力把水泥路面犁了一遍。
但就在衆人要徹底看清場面之時,敏捷的黑影猛的閃出,巨大的鐮刀帶着滔天的力量劈向了護在源稚女身前的源稚生。
源稚生反應極爲迅速,幾乎是立刻舉起雙刀招架,但巨大沉重的力量還是讓他的雙腳直接陷進了路面裡。
幾乎是同時,上杉越狠狠刺出長劍,“色慾”發出咆哮的轟鳴,彷彿一頭巨龍在嘶吼,黑影進攻的身形猛的頓住,同時迅速後撤避開了這致命一擊。
繪梨衣同樣站在源稚女身前,朝着黑影舉起了手,古老的語言從她嘴裡吐出,女孩清澈的聲音迴盪在空氣中。
恐怖的領域迅速張開,領域內所有的炸彈碎片紛紛浮起,化作刺眼的流星砸向黑影,在空中留下漆黑的尾巴。
黑影不得不再次後退避開這些碎片刀片,可明明沒有一片碎片攻擊到她,她身上的鱗片卻在瞬間開始崩裂,無數銀白色的蝴蝶迅速從傷口中鑽了進去。
但很快這些刀片便被癒合的血肉擠出,強行崩裂的鱗片也很快便恢復正常。
言靈·審判,在面對血統低於自己的人時就是死神的命令,但在面對血統高於自己的人時,作用就會成倍下降。
但即使這樣,黑影還是受到了影響頓在了原地,衆人這纔看清黑影的模樣。
原本清純美麗的女孩已經徹底變成了猙獰威嚴的龍形怪物,她站在遍地狼藉中,熾熱的黃金瞳彷彿燃燒的火焰,手中拿着那把彷彿死神的巨大鐮刀。
她緩緩吐氣,渾身上下蒸騰着熾熱的白氣,彷彿一個燃燒中的火爐。
簡直讓人難以相信,那足以轟滅半個軍隊的炮火砸在她身上竟然幾乎沒有造成什麼影響,那些炮彈的威脅似乎還不如手持“色慾”上杉越的隨手一刀。
這也是他們首次直面對抗龍王級別的敵人,對方的強大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
但即使如此,也沒有一個人後退哪怕半步。
低低的咳嗽聲傳出,源稚女艱難的從地上爬起,繪梨衣見狀連忙上去攙扶,就看到伴隨着咳嗽聲,大口大口的鮮血從她嘴中溢出,裡面似乎還夾雜着破損的內臟。
繪梨衣的眼眶迅速紅了,她徒勞的去擦拭,可那些血就像是無窮無盡,將繪梨衣整個手掌都染紅了。
巨大的貫穿傷裡流出的鮮血將源稚女的衣服都浸溼了,殷紅的血滴從衣角落到地上,彷彿綻開的紅梅。
難以想象女孩單薄的身體裡到底有多少血流了出來,只能看見她那慘白到發灰的臉色。
上杉越難過的別過臉去,不忍多看。
源稚生沉默的脫下風衣外套,攏在女孩身上將女孩牢牢罩住,他眼眶發紅聲音嘶啞:“就這麼不肯相信我們麼?”
源稚女笑了笑,可是她沒什麼力氣了,於是嘴角只是輕輕揚了一下。
她的聲音很輕,像是喃喃的嘆息:“可是那是龍王啊,我都沒把握能活着回去,叫上你們一起送死麼?”
“更何況,她的目標只是我而已,只要我死了,她不會主動去找你們麻煩的。”
“所以就又要犧牲自己?”源稚生的聲音裡多了幾分控制不住的怒意,他壓着聲音低吼:“你總是這樣,總是這樣!你死了就解脫了,那我們呢?你想過我們嗎?!”
“你以爲你用命換來的安寧我們就能心安理得的接受嗎?還是你想我們後半生始終都活在愧疚裡?!我寧願和你一起死!”
源稚生很少有這麼失態的時候,他眼底滿是鮮紅的血絲額頭青筋暴跳,彷彿一隻被逼到極致的野獸。
沒有人比他更明白悔恨的痛苦,那是世上最毒的毒藥,錐心刺骨永隨終身,哪怕是死都不得解脫。
“我也不想死。”源稚女疲憊的閉上了眼睛:“但我想不到別的辦法。”
那個總是凌厲彷彿無所不能的女孩,那個總是保護着所有人充當着守護神的女孩,此刻終於露出了真實的模樣。
剝掉那層暴力武裝起來的外皮,裡面的女孩何止不威風凜凜,簡直單薄瘦弱的叫人心疼。
從出生起就被逼着成長,始終活在高壓下,她慢慢學會了斬斷所有沒用的情緒,同時總是握緊手中的刀,因爲那是她唯一的依靠。
她沒有任何要求,也沒有任何期待,她只靠自己,不會痛也不會流淚,就像一塊頑固的石頭,好像天生就那麼強大,天生就是所有人的庇護神。
直到神隕落凡間,完美的軀殼剝離燃燒,才能知道里面是一個肉體凡胎的凡人。
看着那張熟悉的臉,源稚生顫抖着伸出手,卻在指間即將觸碰到時頓住,他閉上眼睛同時深呼吸。
片刻後他收回了手猛的轉身,蜘蛛切和童子切被他插回腰間的刀鞘,他從廢墟中拿出了古老的青銅盒,從中取出了兩柄長刀。
長刀在他入手的一瞬間發出澎湃的咆哮聲,彷彿被解開封印的巨龍對着天空嘶吼。
源稚生也不知道自己拿的是哪兩把,但無所謂了,他沒有再回頭,只是嘶啞着聲音說:“繪梨衣,看好你姐姐。”
他和上杉越走到了一起,同時對着耶夢加得舉起了武器。
耶夢加得饒有興趣的看着這一些,就像是看到了什麼有意思的舞臺劇。
人類的情感是她至今琢磨不透的一個東西,哪怕她模仿人類已經這麼多年,卻在很多時候依舊不理解這些莫名其妙的感情。
但並不妨礙她覺得有趣。
“你們看上去感情很好。”耶夢加得歪着頭觀察他們,就像是好奇的貓咪在打量人類:“可人類不都是自私的麼,在生死麪前拋棄同伴都是家常便飯。”
沒有人回答她的問題,上杉越和源稚生死死的注視着她,彷彿稍有一點風吹草動就會直接暴起。
他們沒辦法不認真,因爲她只是站在那裡,恐怖的威嚴和壓迫感就幾乎要讓人崩潰。
上杉越並沒有帶很多人來,因爲他清楚的知道在面對龍王之時,血統不夠的人連站起來都難,更別提戰鬥。
但哪怕是以他和源稚生的血統,依舊感到了莫大的壓力。
耶夢加得則看上去有些遺憾:“不準備多聊一下嗎,說說遺言什麼的。”
“好吧,不說算了,我會把你們埋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