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風聲在天地間響起,竟然壓過了潮水洶涌的雜音,在那可怕的風聲中,似乎有某個東西在呼吸!
什麼東西的呼吸竟然可以造成風嘯般的聲音?那是何等龐大的東西?
帕西低着頭,雙臂無力的垂下,就像一個終於耗盡了最後一點電力的機器,再無半點生機,但那恐怖的聲音,卻是從他體內發出來的。
所有人都呆呆的看着這一幕,根本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像愷撒和楚子航這種的,甚至連弗裡嘉的殘像都看不到。
在他們眼裡,就是諾諾忽然不停的後退,又突然呆愣在原地,然後這個叫帕西的管家,莫名其妙就衝上去擋在了她面前,然後像是被什麼擊中了一樣,驟然不動了。
路明非倒是能看到弗裡嘉,但他不知道那個像鬼影一樣的女人是誰,也不明白爲什麼鑽進帕西的身體裡不見了。
源稚女輕輕的嘆了口氣,她同樣沒料到會發生這種事情,更沒料到應該是黑王后裔的帕西居然也能被附身。
事情真的在朝着一個誰也不知道的方向發展了,估計弗裡嘉自己都沒料到。
諾諾已經完全嚇傻了,她看着面前的男人,那是張有些陌生的臉。
雖然被他救過好幾次了,但他總是習慣低着頭將臉藏在黑暗裡,就像是怕見光似的,以至於諾諾根本沒記住他的樣貌。
此時仔細去看,才發現他是那樣的年輕,也許還沒到二十歲,而且最詭異的是,明明他和愷撒長得完全不一樣,但他站在那裡的時候,給人的感覺就像是愷撒站在那裡。
此時那張年輕的面孔,似乎已經永遠的閉上了眼睛,他的身體正在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某個偉岸的東西佔據了他的身體正在甦醒,而這個男孩卻連句話都沒能留下。
諾諾忽然就覺得很難過,因爲上一次被救她都還沒來得及好好道聲謝,大家還沒來得及認識,就已經永別。
可是她甚至沒時間難過。
“離他遠點。”源稚女的聲音響起,這麼長時間終於夠她趕過來,反手將諾諾推到一旁,她皺眉盯着靜立不動的帕西,手中還緊緊握着萊瓦汀。
就在她準備趁對方還沒發育好一刀斃命的時候,男孩忽然睜開了眼睛。
隨着他的動作,周圍的黑暗被他的瞳光照亮,他的眼底彷彿流淌着熾熱的岩漿,他仰望天空又俯視腳下,再掃視這個地獄般的地方。
面如冰封,而又君臨天下。
這是王的甦醒,第一件事就是看這萬年後的世界是否還依舊。
明明還是帕西那張臉,但所有人都知道不一樣了,衆人在他的威壓下不由得顫慄,整個世界安靜極了,風雨聲中男人悠長地呼吸着,全世界似乎都在他的呼吸中舒張,海水都隨之起伏。
與此同時,岩漿再次照亮了日本的黑夜,從熊本的阿蘇山到千島的硫磺山,已經平息的火山再度噴發,從天空中看下去,日本各地的火山帶都是明亮的,像是大地深處涌出了金色的血液。
“嘖,真麻煩吧。”源稚女擡起頭,看着風雲變幻的天空,語氣說不出是不耐煩還是早有預料。
想也知道白色君主沒那麼好殺,但在她和諾頓以及小魔鬼的聯手算計下,還是讓她找到了軀殼重生,未免就有些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的感覺了。
不過重生了也好,比起之前打不到摸不着的虛幻精神,現在好歹是有個實體了。
復活了,那就再殺了,多簡單的道理。
源稚女看了一眼諾頓,諾頓朝着她微微點頭,同時後退,直接封住了弗裡嘉的退路,康斯坦丁在他的召喚下,一個火焰橫掃將所有屍守燒成灰燼,也加入了圍殺的陣型。
夜之食原的屍守的確是無窮無盡的,可一次殺盡等新的屍潮重新聚集總是要時間的。
對於混血種來說這裡就是有來無回的無間地獄,因爲這些屍守強大無比還殺不完,但對於初代種來說,不過就是一羣活躍了點的螻蟻罷了,甚至懶得多看一眼。
四大君主之間簽訂血契的時候,也沒人覺得那位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白色君主還會復活,自然不會想着把她也捎帶上,所以,他們此時也不用擔心血契反噬。
沒有人知道昔日的白王究竟有多強大,更不知道擁有白王絕大部分力量的弗裡嘉復活後究竟能到達什麼地步,但此時無疑是她最虛弱的時候。
如果給她足夠的時間,她必然會想辦法補全自己,當初的源稚女只是借用她的部分力量就能屠殺龍王,若讓她完整的恢復,到時候這個世界上還有誰能威脅到她呢?
所以哪怕沒有任何交流,源稚女也和諾頓達成了共同的想法,那就是弗裡嘉必須死,就在這裡。
“帕西”動了動手臂,密密麻麻的白色鱗片不知何時爬滿了他整個身軀,男人打量自己的身體,似乎正在適應這具陌生的軀殼。
這是新生的感覺。
然而就在此時,凌厲的破空聲驟然響起!
源稚女沒有非要等敵人讀完條再攻擊的良好習慣,確定諾頓已經封好了後路,便毫不猶豫的發動了攻擊,火紅的長刀撕裂空氣,彷彿一輪耀眼的明月,狠狠砸向了這位新生的王。
雙方的立場早已水火不容,那就沒什麼好客氣的了,龍族的戰爭就是這樣,一旦開始,便不死不休。
但就在萊瓦汀即將接觸到的瞬間,男人猛地騰起,他在空中張開了白色的膜翼,像是巨大的十字,鱗片上的反光照亮了黑暗。
康斯坦丁擡起了手,無盡的火焰編織成網,從男人的頭頂猛的蓋下,就像無數火紅的流星鋪天蓋地而落,炙熱的溫度將空氣裡的海水一瞬間蒸發!
帕西……或許此時叫他弗裡嘉更爲合適了,弗裡嘉卻只是輕笑了一聲,擡起被純白鱗片密密麻麻包裹的手,緩緩打了個響指。
漫天的火焰瞬間消失不見,就像是橡皮擦擦掉一截鉛筆痕跡那樣突兀。
“這種雕蟲小技,就沒必要拿出來惹人笑話了吧。”弗裡嘉的聲音裡滿是嘲諷,此時的確是她最虛弱的時候,可她展現出來的威嚴卻遠超康斯坦丁。
然而她的話音還未落,眼前紅芒一閃,凌厲的刀光以一個刁鑽的角度從下方掀起,弗裡嘉下意識的後退,但是晚了,萊瓦汀狠狠劈進了她的身體,在肩膀處削下了一大塊血肉。
如果不是她躲的及時,這一擊能直接砍斷她的脖頸,那些堅硬的甚至能擋住子彈的鱗片,在那把火紅的長刀面前卻根本堅持不了多久。
諾頓煉製七宗罪的時候,考慮的都是怎麼殺死自己的這些兄弟,他同樣沒有料到白王會復活,所以並沒有針對白王煉製武器。
於是由七宗罪融合而來的萊瓦汀對白王的壓制力遠遠沒有對其他龍王的壓制力強悍,但它足夠鋒利。
康斯坦丁的攻擊只是吸引弗裡嘉注意的手段,無論是他還是諾頓都算是脆皮法師,至少近戰能力並不算優秀,所以當初諾頓纔會想着培養源稚女當自己的打手。
而現在,在擁有技能封印這個終極大招的弗裡嘉面前,他們倆頓時顯得更不夠看了,所以真正的殺招還是源稚女。
至於其他的人,在這種王與王的對決中,就只能當個遠離戰場的觀衆了,生怕靠近一點就會被殃及池魚。
源稚女背後同樣張開了灰白色的巨翼,吞噬了李霧月後,她身上的顏色變得更深了幾分,從慘白變成了灰白,以這個速度,似乎吞完所有龍王,也許會變成純黑色也說不定。
不過那就是後話了,至少現在,源稚女覺得面前這位應該挺好吃的。
沒有廢話,她緊緊握緊手上的長刀,鼓動雙翼,在剎那間突破了音障,毫不猶豫的撲向了弗裡嘉。
源稚女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層次的對手,只是略微交手,她就感受到了莫大的壓力。
弗裡嘉剛剛借體重生,正是最虛弱的時候,真的硬拼近戰,她是打不過從無數中廝殺成長起來的源稚女的。
但是她顯然沒有那麼愚蠢。
被偷襲砍了一刀後,她就一直在拉開距離,每次在源稚女即將接近她的時候,便會釋放出恐怖的高階言靈。
失去了她的力量後,源稚女就沒辦法取消言靈了,但以她如今的血統,低級言靈完全無法起效,就算是高階言靈也無法重創她。
於是她乾脆不躲,就硬扛,海洋與水之王的生命權柄使她擁有了無與倫比的恢復力,甚至遠超新生的弗裡嘉。
李霧月那對風與雷霆的掌控也被她逐漸學會,此時也是讓自己的速度達到了一個即使是龍王也會覺得難以應對的速度。
但弗裡嘉並沒有多急,她看上去甚至早有預料,很快事實也證明了,她的確有準備。
她展現出了對源稚女的無與倫比的熟悉。
她瞭解源稚女的所有攻擊方式,甚至往往能猜到她的下一個動作是什麼,然後提前預判躲避。
她看上去似乎一直在退讓,但其實掌握主動的一直是她,雖然她此時應該沒有能力殺死源稚女,但源稚女對她辦法也不多的樣子。
源稚女只覺得一腔戾氣無處發泄,有種重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憋屈感。
諾頓和康斯坦丁倒是想幫忙,但無論他們的攻擊有多刁鑽有多突然,弗裡嘉總是能提前預對,就好像她重新變成了那個掌握一切劇本的人,高高在上。
不過她顯然也沒有要死磕到底的準備,她一直在尋找退路,誰都能看出她的退意,卻沒有人能留住她。
終於,她猛的一揮手,透着詭異的白色霧氣便籠罩了源稚女,那是無數高能粒子流組成的狂潮,這些細微粒子能勾起無數可怕的幻象,連神經迴路都會被幹擾。
等源稚女這第無數次破滅幻象,弗裡嘉已經撕裂空間,朝着世界之外而去。
這個尼伯龍根本來就是她創造的,她在這裡擁有絕對的權利,所有規則由她製造,當她想離開的時候,沒有任何東西能攔住她。
源稚女不行,諾頓和康斯坦丁更不行。
他們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那道白色的身影化爲流光,源稚女咬牙追上,心裡其實已經不抱什麼希望了。
這個尼伯龍根連接的是現實中的地下通道,源稚女都已經做好了一出去就看到源氏重工被掀翻的準備了,結果卻在看清眼前的那一幕後愣在了原地。
古怪的梆子聲迴盪在整個地下通道,剛剛還神氣無比的弗裡嘉已經重新變回了人類模樣,她臉上的表情也隨着梆子聲高速地切換。
時而是源稚女所熟悉的不可一世的弗裡嘉,彷彿狂怒的王者,時而又是痛苦掙扎的卑怯人類,好像永遠只能躲在黑暗裡不敢見光。
這一幕源稚女可太熟悉了,同樣是原著中發生過的情景,只不過當時被控制的是繪梨衣,而現在主角換成了帕西。
源稚女擡起頭,就看到黑暗盡頭站着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蒼老的臉皮就像樹皮,老的像是剛從土裡挖出來似的,乾枯如鷹爪的手狠狠敲着梆子。
弗裡嘉在他的控制下,根本無法行動,眼看着就要被抓。
察覺到源稚女的靠近,老人擡頭看了她一眼,露出了一個難看的笑容。
“少主久仰大名。”老人的聲音嘶啞難聽,像是指甲摩擦玻璃,莫名刺耳:“我是加圖索家的長老,我們家族的人給你們造成困擾了,我感到十分抱歉。”
“我現在就帶這個孽障離開,至於賠償……都好說,我們家族早就想跟你這樣傑出的人才合作了。”
老人的態度還算客氣,甚至大有一副要共享白王遺產的架勢,在他看來,這已經是加圖索家極大的讓步了。
源稚女抓不住弗裡嘉,但他可以,加圖索家也願意分享收穫,完全就是合作共贏的場面。
相反,如果讓弗裡嘉逃走了,那就是巨大的隱患,誰也不想看到這一幕發生。
他也不怕源稚女對他動手,因爲一旦失去了他的控制,弗裡嘉就會立刻逃走,源稚女必然是攔不住的。
讓弗裡嘉逃走或者讓他帶走殺掉,是個人都知道怎麼選吧?雖然他確實沒準備兌換承諾共享遺產,但好歹也是幫她處理掉了這個心腹大患。
可他嘴角勝券在握的笑容甚至還沒有揚起,眼前紅芒一閃,凌厲的刀鋒在他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已經劈入了他的心臟,巨大的後坐力將他死死釘在了牆上。
梆子聲應聲而停,弗裡嘉毫不猶豫的閃身離開,轉瞬便消失不見,而源稚女還保持着那個擲刀的動作。
“跟我合作?你們也配?”
源稚女看也沒看逃走的弗裡嘉一眼,彷彿忽然就對這位可口的食物失去了興趣。
她只是慢條斯理的走到了死不瞑目的老人面前,撿起了地上沾血的梆子,有些嫌棄的在老人的屍體上擦了擦。
“有這種好東西,怎麼不早點拿出來?真是的,下輩子多注意啊。”
小孩子纔會分享,成年人當然是要獨吞啊,跑了就跑了,再抓回來就是了。
但如果被別人吃了,那可就真沒了,源稚女主打的就是一個我吃不上你也別想吃。
什麼?分享?
下輩子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