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夏文傑借用軍方的關係,逼着警方釋放沈衝,事情並沒有完,葉永明和管戴都不肯善罷甘休,將這件事上報給了市委和省廳。
市委那邊是兩邊都不想得罪,公安部和稽覈局之間的事,應當讓他們自己去處理。
市委對於此事並沒有做出明確的表態,但省公安廳可不會坐視不理,而且一直以來公安部門和稽覈部門的矛盾都是存在的,省廳也想借用這次的機會打壓一下稽覈的囂張氣焰。
而後還是由省公安廳出面,請稽覈局的局長餘耀輝給出合理的解釋,d市稽覈爲何要調動地方駐軍強衝d市公安局,又是誰給稽覈這麼大的權力?
要按照省廳的話來講,這件事已嚴重到沒邊的地步了,夏文傑此舉行徑簡直都有叛國反動之嫌。
對內部,餘耀輝或許會覺得夏文傑的做法有些過分,最起碼也是過激了,不夠冷靜,但是對外,他絕不會承認自己的屬下有錯,他給出的解釋是,夏文傑的解釋就是他的解釋。
做稽覈本就不容易,處處受人排擠、受人打壓,如果身爲稽覈老大的他再不力挺自己的屬下的話,那下面的人根本就做不下去。
省廳對他的解釋當然不滿意,既然餘耀輝耍賴,他們也不怕把事情搞大,繼續往上報,又報到公安部那裡。公安部隨即又將此事轉報給李震山,請李震山處理夏文傑的不當之舉。
對於這件事,李震山已聽過餘耀輝的詳細報告,稽覈是有不對之處,但地方的公安人員也同樣有違規的地方,說白了兩者是半斤八兩,誰都不用告誰的狀。
他給公安部的回覆是,嚴整公安內部紀律,然後就沒有下文了,至於怎麼處理夏文傑,他隻字未提。此事到了李震山這裡成了不了了之,算是畫上了一個句號。
在此事的處理上,李震山確實是偏袒稽覈的,畢竟提出稽覈理念的人是他,負責組建稽覈部門的人也是他,稽覈就如同他的孩子,從內心的情感來講,他當然是袒護稽覈的。
還有另一個原因,這次出現狀況的是夏文傑,這一點至關重要,如果換成旁人,李震山或許真的會給予內部處分,但是在駐地稽覈中,給他印象最深的正是夏文傑。
他覺得夏文傑這次之所以會這麼做肯定是有原因的,如果不是被地方公安逼急了,他也絕不會冒那麼大的風險去調動部隊。
換個角度來看,夏文傑做稽覈還是挺成功的,稽覈明明沒有調動軍隊的權限,但軍方卻肯聽他的指揮和調遣,很令人意外。
可以說這次的事件非但沒讓李震山對夏文傑生出反感,反而還讓他更加欣賞夏文傑的能力。
這正是第一印象的重要性,明明是同一件事,如果換成不同的當事人,最終的結果可能會有天壤之別。
不管怎麼樣,夏文傑私自調動軍隊的風波最終是不了了之,他沒有受到處分,也沒有受到表揚,好像此事就從來沒發生過似的。
公安部門告狀無果,接下來便是夏文傑的反制。
他身上的傷還沒恢復到可以出院的程度,但夏文傑未聽醫生的勸阻,執意出院,返回稽覈分局上班。他上班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設立專案,調查市局公安濫用職權一事。
公安在龍虎酒吧可是打死了人的,而且死的還是阿木格,夏文傑又怎麼可能當成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他設立了專案後,立刻派屬下去‘請’槍殺阿木格的那名青年警察回分局接受調查。
稽覈立了案,要帶人回來調查,這是誰都阻止不了的。
奉命而去的二隊人員當天便把那名青年警察帶回了稽覈分局。夏文傑令屬下把那名警察關到地下審訊室裡,直到傍晚快要下班的時候他纔出面,親自提審。
他之所以拖延這麼久,也是爲了給對方造成心理壓力,減弱他的心理防線。
稽覈的地下審訊室還是當初夏文傑改造的,完全是封閉的空間,四周都是簡陋的磚牆,上面只懸掛着一盞不到五十瓦的小燈泡。審訊室裡密閉狹小,又昏暗無光,人進入其中,不管是受審的還是審問的,都會自然而然的感到一股壓抑感,當然,對於受審的人而言,這股壓抑感會強烈許多。
夏文傑去審問時,作爲秘書的方芳也想跟去,不過夏文傑沒有同意,因爲他不確定自己會不會動刑,有些事情還是讓她看到的越少越好。
他帶着二隊的柯衛煌、嚴拜、林輝三人進入審訊室。在審訊室裡被關了整整一下午,憋得快要發瘋的那名青年警察見到終於有人進來了,精神一振,急忙擡頭看去。
夏文傑四人只瞥了他一眼,而後,他隨意地拉了把椅子坐下,柯衛煌三人則分站在四周,一個個端着肩膀,斜靠着牆壁,冷眼瞄着青年警察。
“你叫什麼名字?”夏文傑有拿到青年警察的檔案,他坐在椅子上,翹着二郎腿,一邊隨意地翻看一邊開口問道。
“我……我叫周樹榮。”
“二十三歲?”
“是……是的,我……我去年剛從警校畢業……”青年警察臉色蒼白,連連點頭,說話時又不停地環顧四周,怯生生地看向柯衛煌三人。
夏文傑將他的檔案從頭到尾大致翻看了一遍,然後合攏,用檔案夾輕輕敲着大腿,挑起目光,看向周樹榮,說道:“說說你當時開槍殺人的情況吧!”
“我……我不是故意開槍殺人的,是……是因爲槍走火了……”
“如果你當時不拔槍的話,槍又怎麼可能會走火呢?”夏文傑笑問道。
“當……當時的情況是這樣的……”周樹榮聲音顫抖着把當時的情況詳細講述一遍,最後,他說道:“我……當時太緊張了,是……是不小心勾動的扳機……”
夏文傑暗暗點頭,周樹榮是有過錯的地方,但也是有情可願的,如果死的是其他人,他肯定會站在周樹榮這一邊,畢竟做警察也不容易,隨時隨地都可能面臨着危險,提前開槍,以保障自己的安全爲優先考慮也沒什麼錯,但是這次死的人是阿木格,必須得有個人來承擔責任。雖說阿木格是被周樹榮直接打死的,但在夏文傑看來,他還不夠資格來承擔責任,他只是只小蝦米而已。
“據我所知,當時下令拔槍的人是管戴,下令開槍的人也是管戴,周樹榮,當時的情況是這樣嗎?”夏文傑慢悠悠地柔聲問道。
周樹榮臉色一變,急忙搖頭,說道:“不……不是的,管局沒有下令拔槍,更沒有下令開槍,確實……確實是我不小心走了火。”
夏文傑欠起身,向前走了兩步,又把下面的椅子向前拉了拉,貼近周樹榮,小聲說道:“你知不知道你這次的事有多大,是殺人罪,就算從輕判的話,也是誤殺罪,一旦被定了罪,以後你非但做不成警察,恐怕還要很長一段時間都在監獄中度過。監獄裡有多恐怖,你應該有所耳聞,尤其像你這種做過警察的人,落到那些犯人手裡,下場可是不堪設想的。”
周樹榮激靈靈打個冷戰,冷汗順着他的額頭、面頰流淌下來,他結結巴巴地說道:“我……我沒有殺人,是他們襲警在先,我……我纔開的槍,這……這是正當防衛……”
“被你殺的那個人手裡有武器嗎?”
“沒……沒有……”
“那麼襲警的人是他嗎?”
“不……也不是……”周樹榮神色一黯,腦袋下意識地緩緩垂下了下去。
“他既沒有襲警,也沒有持武器,你卻一槍把他打死了,這不算殺人又算什麼?”
夏文傑身子前傾,腦袋貼近周樹榮,幽幽說道:“你要記住,這件事不是你一名新入職的小小警員能承擔得起的。”
他的話已經暗示的很明顯了,而且他也明確地給出了線索。他再次問道:“當時下令開槍的人到底是不是管戴?”
周樹榮眼巴巴地看着夏文傑,眼圈一紅,眼淚在眼眶中打轉,他顫巍巍地說道:“管局……管局確實沒命令我們開槍啊……”
唉!夏文傑暗歎口氣,朽木不可雕也!他已經暗示得這麼明顯了,引導的這麼明顯了,可週樹榮簡直是木頭疙瘩腦袋,一竅不通。
他深吸口氣,拍拍周樹榮的大腿,柔聲說道:“當時確實是管戴下令開的槍,你只是一時忘記了,你再好好想想吧!”說話之間,夏文傑站起身形,向外走去。
“領導……領導,你……你先等一等!”
夏文傑停下腳步,頭也沒回地問道:“你想起什麼了嗎?”
“管局,真的沒有下令開槍啊,領導,你的消息是錯的……”
不等他說完,夏文傑已撲哧一聲笑了,微微搖了搖頭,對一旁的柯衛煌說道:“衛煌,接下來就麻煩你來審吧,我有些累了,先回家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