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永順捏着小蠟丸,手指直哆嗦,他上的表情也是變換不定,時而興奮,時而膽怯,琢磨了好一會,他終於還是把蠟丸的蠟皮捏碎。裡面包裹着的是一卷小紙條,將其展開,紙條上有兩行蠅頭小字:你活着,很多人都會死,你死了,很多人都能活,你的老婆,孩子。
紙條裡面只有這麼幾個字,不過康永順看完之後,整張臉變得毫無血色,坐在馬桶上,呆若木雞,久久會不過來神。
等在洗手間外的影鬼和小李小聲地聊着天。小李好奇地問道:“小影,你和雅歌是青梅竹馬?”
影鬼笑問道:“爲什麼這麼說?”
“剛纔……剛纔你說你們小時候一起洗過澡……”小李小心翼翼地說道。
影鬼仰面而笑,說道:“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小時候的雅歌不像現在這樣,那時候她還挺可愛的。”
小李聞言羨慕不已,眼睛裡都放射出光彩,他好奇地問道:“小影,你講講你們小時候的事吧!”
影鬼揉着下巴,樂呵呵地嘟囔道:“這要從何說起呢?”他們的童年基本都是在嚴苛的訓練中度過,也很難講出幾件有趣的事。影鬼琢磨了一會,恍然想起什麼,他低頭看眼手錶,又回頭向衛生間裡面望望,問道:“康永順怎麼還沒完事?”
小李看看時間,的確已經超過十分鐘了,他皺了皺眉頭,衝着衛生間裡面大聲問道:“康先生,你該出來了吧?”
喊了一聲,衛生間裡面鴉雀無聲,連個迴音都沒有。影鬼和小李互相看了一眼,後者邁步走進衛生間內,同時提高音量,問道:“康先生?康先生?”
他又連續呼喚了兩聲,衛生間內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這下影鬼和小李都覺察出不對勁了。
影鬼快步走到康永順所在的那間廁所,然後推了推廁所的門,裡面是上了鎖的,影鬼臉色陰沉地說道:“康先生,你再不說話我可要破門了?”
裡面依舊聲息皆無,影鬼不再猶豫,先是倒退一步,緊接着提腿一腳,就聽咣噹一聲,廁所的房門應聲而開,外面的影鬼和小李舉目向衛生間裡面一瞧,二人臉色同是大變。
康永順是在廁所裡沒錯,但整個人卻是懸在空中的,這間廁所位於牆角,剛好有水管通過,康永順用他的腰帶綁住水管上方,人已吊死在腰帶上。
影鬼和小李愣了片刻,前者倒吸口涼氣,後者則是驚叫出聲,影鬼三步併成兩步,衝進廁所裡,手臂晃動之間,掌中多出一把匕首,他手臂向上一揮,沙的一聲,皮帶被匕首的鋒芒斬斷,掛在腰帶上的屍體也隨之掉落下來。
他單手把屍體接住,然後把屍體拖出廁所,平放在衛生間的地面上,先是探了探屍體的脈搏,緊接着,他又是做心臟按壓,又是做人工呼吸,可惜,這些都已經無濟於事了。
影鬼施救了好半晌,見康永順的屍體已經毫無反應,他才放棄繼續施救,坐到一旁的地上,看着面前的屍體怔怔發呆。影鬼一直都是個很自信的人,夏文傑交代給他的任務,他從來沒有完不成的時候,但是這一次他真的傻眼了,他想不明白,康永順好端端的爲何要選擇自殺,其中到底哪裡出現了差池?
他正琢磨着,就聽小李驚呼一聲:“小影,快看,這好像是康永順的遺書。”
影鬼舉目向小李看過去,只見後者從廁所裡拿出一段衛生紙,上面有康永順留下的字跡,裡面的字數不多,只寥寥數句,大致的意思就是他自知罪孽深重,做過太多非法的勾當,現在被稽覈調查,無處可逃,只能選擇一死來做解脫。
看罷康永順留下的這封所謂的遺書,影鬼眉頭緊鎖,臉色也是陰沉難看。
其一,夏文傑可是交代過他要看好康永順,康永順是整個案子的關鍵人物,目前也是最核心的人物,其次,影鬼覺得事情古怪、詭異。從夏文傑離開,到康永順吃飯,再到他送康永順到衛生間,整個過程,他沒有看出康永順有一丁點反常的地方,更沒有任何要輕生的表現,可康永順卻偏偏在廁所裡自殺了,這在影鬼看來太不可思議了。
他深吸口氣,快步走到衛生間的門口,向不遠處走廊裡的雅歌招招手。後者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莫名其妙地走了過來,問道:“怎麼了?”
“出事了。”影鬼側了側身子,向衛生間裡面的屍體努努嘴,低聲說道:“康永順自殺了。”
“啊?”雅歌臉色頓變,越過影鬼,快步走進衛生間內,蹲下身形,摸了摸康永順的頸動脈,已然沒有脈搏。
她面露驚色,看看影鬼,又瞧瞧小李,不明白就這一會的工夫衛生間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影鬼對雅歌道:“看好屍體,我去通知傑……通知專員。”影鬼說完話,如同旋風一般快步向樓下衝去,他知道,自己這次可惹出了大麻煩。
此時夏文傑和張元秋還在一樓的接待室裡。張元秋先是向夏文傑陪了一番不是。r縣就那麼大的一個地方,人也就那麼多,互相之間都是親戚裡道的,低頭不見擡頭見,現在呂俊亮被打死,身爲縣局長的張元秋不能不爲他出這個頭,不然的話,他不僅在局裡擡不起頭,就算在縣裡也同樣擡不起頭,以後得被人家戳脊梁骨過日子。
說出自己的苦衷之後,張元秋才轉入正題,對夏文傑苦笑道:“夏專員,俊亮這些年在縣局裡也是勤勤懇懇,破獲過不少大案,也立過不少功勞,現在他死了,以前的事,就算了吧,別再追究了,給他在鄉親們中留下一點好名聲吧。”
夏文傑笑了,說道:“我只是稽覈,不是檢察院,更不是法院,要怎麼處理呂俊亮的後續問題,那不在我的職責範圍之內。”
張元秋說道:“夏專員,只要你一句話,這件事也就到此爲止了,不會再有人追查下去。”
夏文傑幽幽提醒道:“可是呂俊亮的非法所得有八百萬。”
張元秋忙道:“但他的家裡真的沒有錢,這八百萬不是正路來的,俊亮平時也沒敢亂花,現在這八百萬全部上繳,夏專員就高擡貴手,別再追究了,就給他個因公殉職的機會吧!做警察,不容易啊。”
看着一把年紀的張元秋在自己面前苦苦哀求的樣子,夏文傑的心裡也多多少少生出幾分同情,法理不外乎人情,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現在呂俊亮已經被自己打死,自己是不是真的有必要把事情做絕,讓呂俊亮死後還落得個身敗名裂的下場。
他正琢磨着,會客室的房門打開,影鬼從外面風風火火地走進來,他環視一眼屋內的衆人,理都沒理旁人,大步流星走到夏文傑身邊,他在耳旁低聲細語道:“傑哥,康永順死了。”
聽聞這話,夏文傑身子一震,下意識地看向影鬼,凝視他片刻,問道:“什麼時候?”
“剛剛。”影鬼垂首說道。
夏文傑騰的一下站起身形,對張元秋說道:“張局長,我有要事處理,先告辭了,至於張局長剛纔提出的建議,我會認真考慮的。”說着話,都沒等張元秋回話,他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
同在接待室裡的王冉興、格格等人不明白怎麼回事,不過看夏文傑的反應感覺得出來肯定是出大事了,衆人一同起身,跟隨夏文傑向外走去。等夏文傑一行人急匆匆趕到三樓衛生間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康永順冷冰冰的屍體。
康永順的自殺,出乎所有人的預料,包括夏文傑在內。他離開的時候,感覺自己已經擊潰了康永順的心理防線,接下來他應該會交代全部事情,可是現在他竟然選擇上吊自殺,這讓夏文傑感覺匪夷所思。
他先是查看一番屍體,在屍體身上,沒有看到明顯的外傷,只有脖頸處有一道紫色的勒痕,那是上吊留下的痕跡。而後夏文傑又走進廁所裡,腰帶還掛在水管上,只不過已經被影鬼斬斷了,這條腰帶也確實是康永順的沒錯,向四周看,這裡也沒有發生過打鬥的痕跡。
他細細勘查一遍現場,沒有異常的發現,這應該就是一起自殺事件。他問道:“誰准許康永順去衛生間的?”
影鬼和小李互相看了一眼,後者先是慢慢舉起手來,過了一會,影鬼和雅歌也雙雙舉了手。
夏文傑看了看他們三人,又問道:“康永順上廁所的時候,你們都誰在場?”
影鬼和小李異口同聲地說道:“專員,我在。”
“衛生間裡還有沒有其他人?”
“沒有。”對於這一點,影鬼和小李都很肯定。
“確定嗎?”
“確定。”二人一同點點頭。影鬼說道:“我有特別查看過一遍,衛生間裡絕對沒有其他的人。”
夏文傑若有所思的想了想,如此來說,問題就不是出在衛生間。影鬼從口袋中掏出那段衛生紙,遞給夏文傑,說道:“專員,現場還有康永順留下的遺書。”
接過衛生紙,夏文傑低頭看了兩眼,然後將其交給一旁的王冉興。王冉興看過後,再瞧瞧康永順的屍體,忍不住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說道:“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安康藥業那麼大的一個廠子,身爲董事長,康永順已經是日進斗金了,可他還不知足,還要去幹那些非法的勾當,現在他是自己把自己給逼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