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能幫助救命恩人的同時收到這麼一位漂亮善良的女兒,我很高興。”葉夫根尼低沉的聲音像敲響隆隆軍鼓一樣氣勢莊嚴,“但,各位知道我的救命恩人爲什麼會拖我幫這個忙嗎?”一邊說着,葉夫根尼深邃的眼神望向列夫捷特所在的席位,席上的軍官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列夫捷特更是手都開始微微顫抖。
葉夫根尼緩緩地將列夫捷特脅迫埃米爾離開伊琳娜的事情講述出來,他還將列夫捷特安排的那幾位在巷口堵埃米爾的打手“請”到現場作證。故事說完,列夫捷特慘笑一聲,他知道自己要完蛋了,但葉夫根尼卻將視線移到埃米爾身上:“埃米爾,你是不是收到過一封匿名威脅信。”
“是,長官。”埃米爾回答聲清脆響亮,像剛入伍的新兵一樣充滿憧憬與希望。
“跟大家說說裡面寫了些什麼吧。”葉夫根尼露出長者式的慈祥微笑。
“這……”埃米爾環顧四周,看到衆人好奇的目光,他想到上面不齒的內容,忍不住遲疑。
“你還不好意思了,”葉夫根尼從衣袋裡拿出摺疊好的信,這封信是辰捭風調查到給他的證據,他右手捏住信的一角,擺了擺,接着道“我都已經看過了,既然你不好意思,我替你來說。信上是不是說只要你將伊琳娜主動送給某人,就幫你升回少校。”
“是,大人。”埃米爾果斷地回答道。
“那你爲什麼不照做呢?上面可是說如果不乖乖聽話的話就要把你弄得半身不遂。”葉夫根尼將信放到伊琳娜面前,伊琳娜驚訝地低頭一個字一個字閱讀上面的文字。
“因爲我是軍人,是俄羅斯的軍人。”埃米爾擲地有聲。
“好,好,”葉夫根尼連說兩個好字,接着追問道:“那你爲何又選擇與伊琳娜離婚?”
“因爲……”埃米爾微微低頭,咬牙接着道,“因爲我保護不了她,她離開我,離開這座城市纔有希望。”
“是嗎?”葉夫根尼銳利的眼神直視埃米爾,彷彿要將他的靈魂從頭頂到腳尖看個通透。
“是,葉將軍。”埃米爾直視着葉夫根尼,沒有絲毫的膽怯。
“哈哈,幼稚,”葉夫根尼笑罵道,“你確定你把她趕走就能救她。”
“我知道希望很渺茫,可總比徹底沒有希望好。”埃米爾心底其實知道,趕走與不趕走的希望就是萬分之一點五與萬分之一的差別。
“雖然幼稚,但至少保留了軍人的尊嚴,不錯。”葉夫根尼點點頭,轉頭看到伊琳娜低頭望着桌上的信,眼睛已經溼潤,輕聲詢問道:“女兒,你願意原諒他嗎?”
“願意。”伊琳娜帶着顫抖的哭腔連連點頭。
“聽到沒,小子。我女兒已經原諒你了,她都快哭了,你還不過來安慰她?”葉夫根尼一副跟女婿講話的親切口氣。
“對不起,葉將軍,我配不上她,沒有安慰她的資格。”埃米爾的話出乎衆人意料。
“呔,我女兒都原諒你了,我也願意接受你這個女婿,你咋還在這扭扭捏捏,是不是咱戰鬥民族的男兒。”葉夫根尼粗獷的語氣帶着濃濃的行伍氣息。
“我自己不能原諒自己。我染上了酗酒的壞習慣,還打過她,我怕再傷害到伊琳娜。”埃米爾誠實地回答道。
“女兒,他家暴過你?”葉夫根尼問坐在旁邊的伊琳娜。伊琳娜點點頭,然後又搖搖頭。
葉夫根尼望着埃米爾,神色嚴肅。場上陷入一片寂靜,坐在側席的列夫捷特氣都不敢出一聲。
片晌,葉夫根尼面色緩和,溫和地說道:“最近受了不少打吧,把上衣脫掉。”
儘管不太情願,但在長官的命令下,埃米爾還是脫掉上衣,一道道紅色的紫色的密密麻麻的傷痕出現在衆人眼前,軍官們倒是反應不大,但在場的女人們還是忍不住嘶一口涼氣。
伊琳娜看到埃米爾滿身的傷痕,她是爲自己承受了這麼多的毒打,她喉嚨感覺一陣疼痛,滾燙的淚水潸然落下。葉夫根尼看到淚流滿面地伊琳娜,悄聲對她說:“要是想去他身邊,就過去吧。”
聽完這話,伊琳娜再也坐不住。她站起身,踉蹌着撲到埃米爾身旁,緊緊抱住埃米爾,將頭埋在他的肩膀上。
埃米爾身子一怔,懸空的右手在空中愣了愣,然後搭到伊琳娜背後,將伊琳娜抱住。
“行了,記住你身上的傷痕,要是敢再家暴,我一定會把你打得比現在還慘,酗酒的陋習也快點給我戒掉。”葉夫根尼擺擺手。
“是,多謝將軍。”埃米爾語氣鄭重。
“你們倆現在肯定有很多悄悄話要說,想說的話可以先出去了。”葉夫根尼示意道。
於是,伊琳娜輕柔地替埃米爾穿上衣服,主動將手伸向埃米爾,兩人十指相扣,向衆人鞠了一躬,然後並肩走出飯廳。
現在是冬季,室外寒風習習。相互依偎着的兩人卻一點也沒有感覺到這刺骨的冷意。埃米爾緊緊摟着伊琳娜,感受到臂彎裡傳來熟悉的體溫,他的心都柔和起來。回想起不久前對深愛的人粗暴的態度,更覺得悔恨與愧疚。
“對……不起,那晚對你動手我真是永遠都無法原諒自己。要不,你什麼時候有空打回來。”埃米爾小心翼翼地說,偷偷地瞄了伊琳娜一眼。
“想得美,就是要讓你在心底愧疚一輩子。”伊琳娜笑了笑,眼睛裡閃爍的淚花在橘黃色燈光的浸潤下漾出溫柔的波紋,二十多歲的她已經很久沒說出這樣初戀少女式的嬌蠻話語。
埃米爾聽到伊琳娜撒嬌的語調,愣了一下,然後猛地將伊琳娜抱住,他哽咽地說出“謝謝”兩個字,淚水從這個鐵血軍人的眼眶裡簌簌流下。
府宅的屋頂,辰捭風倚靠在哥特式建築的尖肋拱頂畔,夜色將人的影子與灰黑色的拱頂的輪廓連在一塊,沒有人發現他的蹤跡。他微笑地看着下面的兩人緊緊擁抱在一起,心裡想着:等今晚過去,應該就可以放心地回國了。
一邊想着,辰捭風一邊將視線收回玻璃天窗上,透過天窗,他繼續觀察裡面的情況,高濃度血統帶給他的敏銳聽覺使他將裡面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和外面甜蜜溫馨的氣氛相反,飯廳裡面,氣氛此時已降至冰點。
“列夫捷特。”葉夫根尼重重地喊了聲他的名字,宴席上大多數人向他投去蔑視、看戲、可憐的眼神,而和葉夫根尼坐在同一桌的伊凡上將則是臉色鐵青。說起來,列夫捷特跟他是有一些關係的,之所以列夫捷特能走到上校的位置,跟他有許多關聯。
“將軍,屬下該死。”列夫捷特此刻心如死灰,當他看到手下那幾名打手出來的時候,他就已經不抱有任何希望。怪只怪自己沒調查清楚伊琳娜竟會與葉夫根尼上將攀上關係,這個時代,權力就是王道,在這樣的權力面前,他沒有任何贏的希望。
葉夫根尼沒有理會列夫捷特,他低沉的語調說道:“我們的軍隊是該好好整頓了。這樣的敗類,在軍隊裡怕是不在少數。你說是嗎,伊凡上將?”
葉夫根尼突然望向席上的伊凡上將,伊凡上將回望向葉夫根尼,兩人的眼神在無形的空氣中交鋒,室內頓時充滿濃濃火藥味。衆人幾乎要停止呼吸,在這兩人的交鋒下,沒有人敢也沒有人有資格上去插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