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節的天空特別明亮,戚洲街頭一入夜便人頭涌動。有人在放焰火,焰火衝上夜空,又化爲星星點點熱鬧地墜下。小孩子們的尖叫聲特別響亮和快活。
小澗這幾日都老老實實地呆在戚府讀書,難得!越來越有未來王者的風範了。可更難得的是,谷尾竟然被一個小女孩給纏住,還被纏得心甘情願。
戚家小小姐,戚家唯一的血脈,年方十六週歲差三個月,所以我叫她小小姐。她絕對算不上漂亮,撐死了也就是個五官端正的小女孩。開心時候笑起來,嘴巴列得大大的,不開心的人看了心情也會變好。戚小姐唯一的優點也就是有個好看的笑容了。谷尾開始覺得她好玩,所以就主動上前送死,結果,那位名曰慼慼的彪悍小小姐就非他不嫁了。
“小澗!你好了沒有啊,我可不可以去前面等你!?”我不耐煩道。好容易有煙火可看。他們倒好,一出門就找茅房,壞了我的好心情。
“不……不準去……”小澗緊夾兩腿,渾身哆嗦的靠在茅房門板,死命錘門。
戚小姐比小澗腿快一步,強先佔住了茅房左邊的位置,而右邊的那坑,谷尾進去都已經蹲了半個多時辰了。小澗左扭右扭拍了半天,右邊的谷尾下定決心不理他,我估計是他掉進去了。小澗忍不住又拍左邊門猛喊:“幹什麼呢這麼老半天都不出來,你在裡面長小雞雞吶!”
裡面那個戚小姐也個彪悍人,扯着嗓門回喊道,“是啊,要不要進來摸摸!”
我在牆外邊聽了冷汗直冒,死的心都有了。可這還不止,茅坑左右兩邊的倒是聊上了。
“卟~~!”右邊茅坑傳來一聲怪響,是個人都知道那是什麼!
谷尾在裡面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好意思啊,打擾小姐您呼吸新鮮空氣了!”
“偉哥哥!沒關係的,只是聽你的放氣的聲音,你不是南方人吧!”
“呵呵呵呵!這都被你聽出來拉!”
………………
神啊!你爲什麼要讓我生存在這世上啊!
轉身逃跑,小澗見我走掉,立刻找了個僻靜的角落拉褲解決了,原來他一直忍耐是礙於我在場啊!那我這麼一走不是更好,茅廁裡的兩人也好繼續培養感情。
天空又是一陣明亮,穿梭人羣裡,眼下到處都是拖家帶口來放煙火,看煙火的人,穿行在人羣中,獨騎在馬上的我有點和他們格格不入。一朵金花在天空炸開,人羣裡又是一陣沸騰,仰望天空,眼前忽然閃過那張美麗異常的面孔,龍鴉!你現在哪裡啊!我雖然拒不認錯,但你好歹出來跟我吵一架啊!
思念中,蒼白熟悉的側面被焰火映襯得光彩明亮,我幾乎都要觸摸到他的薄脣了。又是一暗,他又消失在我眼前。我一拉尋龍的繮繩,人潮擁擠,短短十來步倒像要越過千山萬水般艱難。我只得下馬,用力向人羣中擠過去,好不容易來到一處人跡稀疏的石橋底下,卻又被人叫了出來。
“易將軍!爲何悶悶不樂?”
聽聲音,還沒來得及驚喜就平靜了下來,聲音很像某人,卻肯定不是某人。轉身笑道:“你光看我背面就知道我悶悶不樂,那看了我的正面,豈不是要知道我祖宗十八代!”
黃面的朝廷使者知道我只是玩笑,也不介意,下了石階來到我身邊,拍了拍尋龍。尋龍平時臭屁的不得了,今天被陌生人佔便宜,竟也不反腳踢他,反而溫順的很。
“尋龍挺喜歡你的。”都說馬通人性,既然連尋龍都接受他了,那我也就沒什麼好顧忌的了,牽了尋龍,和使者一道沿着橋下石板路一路向前走。
橋底下很安靜,遠離了人羣的喧鬧成了別具一格的雅緻小道,不時有垂柳拂面,這時刻同知己散起步來也格外舒服,雖然我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把他當成了知己,但人和人的相遇,靠的不就是一種感覺麼。
沉默良久,我小心開口問道:“向您打聽一人,是北軍正營裡的,身材同我差不多,就是臉色不太好,叫龍鴉,你見過嗎?”
“你找他?”使者問。
“當然了,不找他還問個什麼勁。”
使者看着我,站住不走了,我也牽馬停住。
“易將軍是中原的將軍,怎麼打聽起北方軍營裡的人了?不怕朝廷怪罪嗎?”
心想你這是什麼話,口中反問:“朝廷怪罪我就不找他了嗎?就算是老天怪罪我也一樣要去找他!”
使者微微一笑,似乎笑我的天真,輕嘆一聲後問道:“你知道他是誰嗎?你知道他是做什麼的嗎?你知道他現在在哪裡嗎?”
我一愣,他還真把我問住了。
“你什麼都不知道,憑什麼去找!”
窘了一下,他說的有道理啊,可是,困難是有的,但決心也是必須的,想到此,腰板一挺,朗聲說道:“就憑我一定要找到他的決心,我還年輕!我兄弟說,他用十年的時間走完了小半個中原,那我就用好幾個十年的時間去找他。”
使者輕笑出聲,我知道他一定覺得我很幼稚:“你別笑,我有非找他不可的理由,我知道你覺得我幼稚,但你聽說過水滴石穿的故事嗎!等我走遍了每個地方,問遍了每個人,然後總有那麼一天,擋他出門遛彎的時候,路人看到他,若是有好心的一定會對他說,多年前,曾經有人找過你,那人好像姓易吧!就是這樣,我也就知足了,至少我還沒跟他斷了聯繫,這也是我現在唯一能做的事了。”
使者不說話了,低頭沉默良久,藉着月光,隱到一顆柳樹的影子下,幽幽開口道:“有什麼非找不可的理由呢?”
“當然有。”
“什麼?”
想了想,一時回答不出來,於是小孩子氣的回了句:“這是我們之間的事,我不告訴你!”
沒預兆的,使者突然一把抱住我,貼着我耳朵說道:“你可知他也在——小心!”
使者話沒說完,摟住我肩膀上的手用力往回一收,一個轉身將我護到身後,等我回過神來,他另一隻手上已多出一隻羽箭,箭頭上泛着蘭色寒光,一看就知是抹了毒的。
站在使者身後四處張望,臉龐突覺一陣寒風,使者用手自然一擋,像是爲我攏起額邊散發,可我在嘈雜中清晰聽到噹的一聲,又一枚羽箭掉落。煙火閃耀中,周圍到處都是蒙着黑布的人臉。
“什麼人!”我怒喝道。
“取你狗命的人!”黑麪人說完,一擁攻了上來,爲首的那個武功最好的,被擋在我身前的朝廷使者輕鬆斬首,剩下的人不死心,提劍又一股銳利之氣從後方直刺向我肋下。我拔劍沉身,劍纔剛剛出鞘,就見寒光閃過,有鮮血衝出,使者又搶先一步將其斬殺。
“幹嘛搶我業績?”我不滿朝他開嚷。
“快過來!”使者說着,一把又將我拉攏,我貼他老近了,近得都能看到他嘴巴里有幾顆牙齒……誒……不對啊……奇怪啊……
思量着一個很詭異的問題,可現在不是驗證的時候,眼見黑麪人越來越多,他們明顯是衝我來的,未免傷及無辜,趁他們分散的空擋幾步奔至石橋之上,擠到人羣喧鬧處。原本想着,人多的地方他們一定不敢造次。哪知黑麪人的確是收斂很多,但還是追了上來,不僅如此,朝廷的使者也撥開衆人來到我身邊。
人多的地方兩邊人馬都有所剋制,刀劍不好使,那就用拳腳。握緊拳頭想着這下可好了,好久沒跟人幹架了,可憋死我了!
可我握拳看了半天熱鬧,也沒等到用武之地,黑麪人還沒來得及靠近我,就已悶聲倒下。
“你幹什麼?他們衝我來的,關你什麼事!”
使者一按我腦袋,又一飛拳從我頭頂劃過,“小心別被刀劍傷到,疼的時候可別叫!”
低頭時,趁機拉住一刺客,刺啦一聲袖子被我扯下,刺客卻脫殼而去,但隨即轉身回腳飛踢,我們兩腳正好踢中彼此,我腳心微震,知道他內力比我強太多太多,猛地從靴子中抽出短刀,刀無聲卻深入他小腿。那人的靴子是特殊的牛皮所制,上面纏着鐵刺。我的短刀極快,又見鮮血涌出。我正待逼上,黑暗中彷彿見那人手中一揮,我急忙後退,煙霧大起,人羣都吼叫起來。
我屏息拉着使者飛快退到街邊一棵大樹後,躍上樹杈一看,有個身材高大的黑衣男子從人羣中急速穿出。我示意使者從旁邊的小道閃出,在前面的巷子口前將那人截住。那人蒙面見後路已被我們阻斷,也不驚慌,嘶啞着嗓音道:“易將軍何苦緊追不捨?都是自家人,我只是奉我北君之命給易將軍傳個消息罷了。”
使者緊盯着他,寒氣逼人,凍得那人一陣哆嗦:“哦!你倒是說說看,北王有什麼消息要什麼給易將軍?”
黑麪人右手一舉,手指間夾着一個蠟丸,朝我飛擲而出,我伸手一接,蠟丸握在手心裡。我沒有打開觀看,仍然盯着他,一股黃水從手中溢出,弄得我手心一陣奇癢,但很快就沒事了,似乎我體內有股子寒氣將那東西給逼了出來。
我冷笑道:“你暗算我!”
使者見狀,早搶過來掰我手心,我又一次超近距離看到他了,只見一絲惶恐從他的眼中閃過,見我朝他笑得燦爛,很快又恢復了鎮定:“傻瓜,就算你百毒不侵,也要擔心這東西髒你的手啊!”
我笑了笑:“沒事的,據我瞭解,北王絕不是這等下作之人。暗殺是殺,沙場是殺,刀是殺,□□也是殺,北王要殺我,何其的簡單。更何況他也絕不是那種在人背後捅陰刀子的人。依我看,你斷不是北王派來的,說!背後致使你的人是誰?”
“果然是個人物!”刺客衣袖一揚,又是陣煙霧。我拉住使者退向一邊,略一遲疑,那人已經逃入黑夜中。
“爲何不殺了他!”使者咬牙看着刺客消失的地方。
“他沒完成任務,回去了也沒好果子吃,算了吧!”我嘆了口氣道:“對了,你沒事吧!”
他搖搖頭,眼睛盯我身上,看了個仔細。
看着他的臉,我突然叫了聲,“龍鴉!”
使者大驚:“你剛纔叫什麼!”
沒等他再說話,一把湊到他跟前,捏住他下巴瞧向他嘴巴。他也慌了,抓住我雙手,不高興地看着我:“你要幹什麼!”
“你你你!裝的還挺像的,學人家帶□□了啊!”
“你說什麼!”他一愣,竟沒了剛纔的慌張,抓住我的手力道也放輕了,平靜問道:“你有什麼證據?”
“證據?!”我壞笑道:“就憑你這麼大個人了,還有八顆虎牙沒換完,本來我還不知道的,直到你剛纔拉我近身我才發現。我認識的人裡面,就只有你還沒換完牙了,你說你啊你啊你啊你啊你~這麼大個人了,還讓我到處找,你知不知道我……”
我就像個老母雞不停捏着他下巴數落他的種種行徑,可是,我還有很多話恐怕永遠也說不出來了,也不用說了,什麼都不用說了。
那麼突然,他一下子就衝到我口裡,瘋狂纏住我的舌頭,封住了我的嘴巴,搶奪了我的所有思維。
他舌頭還是那麼涼啊!爽死老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