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媚貴人已經睡下了,可分明聽見有窸窸窣窣的響動。
蜷縮着身子做起來,再撩開淡粉色的帷帳,卻沒瞧見昏暗的內寢之中有什麼不妥。鬆了一口氣,媚貴人復又躺下了身子。這樣疑神疑鬼的毛病,似乎自李氏暴斃之後就有了。至今也未能痊癒。
索性的是,自當頭上的傷好了,皇帝憐憫的來瞧過自己幾回。說的好聽一點,龍氣庇護自然是什麼妖魔鬼怪都不能近身的。可說白了,不過是身邊多了一個人,要死也總有陪葬的,就沒那麼怕了。
重新躺好,媚貴人將錦被裹好,闔上了雙眼。 ☢тт kān ☢C○
忽然覺得眼前的光亮一下子都沒了,好像是誰站在身前。“誰!”媚貴人猛然又坐了起來,可眼前依然是粉紅色的帷帳,昏暗的燈光,根本看不見有人。“疑心生暗鬼,真是自己嚇自己玩。”
抹去了額頭上的冷汗,媚貴人自言自語道:“定嬪娘娘啊,你活着的時候,都沒能要了我的性命。如今早已化作一捧黃土,青煙都散盡了,難道我還會怕你不成麼。
爲嬪如何,最終也成了皇家的罪人不是麼。雖然我如今還是小小的貴人,但總有一天能超於你。少在這裡白費力氣了。不如好好求求閻王老爺,給你找個舒舒服服的人家,投胎去吧!”
言罷,媚貴人冷笑連連,伸手撫了撫自己嬌嫩的容顏,更是得意:“如今,皇上連如妃都不要了,卻時常來我這裡。以我的容姿,還怕沒有出頭之日麼!也多虧了昔日你百般的栽培,否則今日的我,何以能學會你傾囊所授的伎倆呢!”
“貴人真是聰明絕頂啊。”一個沉穩的男音,近在耳畔,猶如魑魅靡音。
“誰?”媚貴人驚得險些咬了自己的舌頭,真的有人闖進來了,會是他麼!“難道是你……”
那男子忽然就笑了,壓低着嗓音的笑聲,卻蓋不住他內心的放肆。“果然是一夜夫妻百日恩,我就知道蘇拉你忘不了咱們的夫妻之實。”
“住口!”媚貴人一下子跳了起來,一把扯下了掛在牀前的帷帳。這纔看清楚,原來那黑衣的男子,四平八穩的坐在緊挨着牀邊的椅上。看這樣子,像是來了好一會兒功夫了。
沒看到他之前,媚貴人再看見此人,必然會怕的縮成一團。可當這個人就在眼前的時候,心裡竟然沒有了半分的畏懼。不過是一個曾經欺負了她的男人,說到底,不過還是臭男人一個。只要他死了,一切的往事自然煙消雲散。
如妃就是再厲害,也不可能讓死人再開口吧!原來自己心裡最大的畏懼,不是怕他來,而是怕他不來。只要他來,就必死無疑。這麼想着,媚貴人輕輕的掀開了錦被,從容的從牀上走了下來。
“原是以爲,李氏一死,你便不敢再出現了。不曾想,你還有這個本事,敢漏夜隻身一人,闖入禁宮範圍。你不怕死麼?”媚貴人從容的停在了他身前,伸手想要扯掉男人臉上的黑布。
男子稍微一側,便多過了媚貴人伸長的手。冷哼一聲:“貴人膽子大,也不是沒領教過。若是旁的女子受盡了屈辱,只怕早就一頭碰死了。可事情過去了這麼久,貴人不還是活得好好的麼!既然你只當那一晚逍遙痛快如春夢一般,又何必趕盡殺絕,逼得我走投無路?”
“你說什麼?”媚貴人雖然也很想找出這暗客所在,可畢竟是偷偷摸摸的,沒敢大肆張揚。再也,也根本沒有痛下殺手,只是想瞧瞧的收買了他去,讓那香豔的畫作,不要輕而易舉的浮出水面。
她甚至還想過,若是能收買了這暗客爲自己所用,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畢竟昔日爲李氏辦事,和今日爲自己辦事沒有什麼不同。歸根結底都是爲了一個利字。可如今這麼一聽,媚貴人的心不禁一抽,真的是如妃出手了!
“還想不認賬麼?當日,我誆定嬪,說會將你身上的特徵繪畫成圖,以作爲日後要挾所用。於是乎你懷恨在心,恨不得馬上將我翻出來,趕盡殺絕。孰不知其實那畫,根本是無中生有之事。即便我真的畫了,要呈現皇帝指證於你,就不怕丟了自己的小命麼?
你用得着無所不用其極的找我出來麼?甚至險些牽累我一家老小十數口人命!”男子本還算平靜,說到此處,不由得激動起來。面罩下唯一露出的兩隻眼,瞪得又圓又大,滿是憤恨。
“你是說,你根本就沒有畫?”媚貴人自然也顧不得害怕,她急切的想知道,是不是這個難忍從未想過要挾自己。反而是從中有人作梗,逼着他入宮,逼着他現身,以此來捉自己的罪證。
“廢什麼話……”男子冷哼一聲,正要開口,卻被媚貴人所阻。
“你聽我說,我從未找人追殺你,更沒有想過逼死你的家人。一切都是有人暗中爲禍,目的就是要逼着你在宮裡現身。趁機將你拿下,來指正我苟合。趁着現在沒人發覺,你趕緊走吧。遲了,只怕你的性命不保,還會連累我被誅。
我死不要緊,我也有怕被牽累的家人。你快走,有多遠走多遠,我自然會準備一筆錢給你。”媚貴人的心猛烈的跳動着,生怕會有人闖進來,將她與這暗客抓個現形。
“這個,還有這些,都給你。”媚貴人慌亂之中,將自己手腕上的玉鐲脫了下來,一賽進了男子手中。又指着梳妝檯上的首飾盒道:“你快抱着它走,我統統都給你。求求你無論如何不要再來了。我不想死,你明白不明白。”
男子有些發愣,不覺蹙了眉宇:“當真不是你暗中下了追殺令,要取我的人頭麼?”
媚貴人急的臉都紅了,壓低嗓門道:“我連你是誰都不知情,我怎麼要你的人頭啊。你還不快走,是要我給你陪葬不成?”
“可這件事,除了你以外,還有誰知道?”男子將心一橫,憤恨道:“定嬪總不會從墳墓裡爬出來,追着我一起死吧!”
“如妃,一定是如妃。”媚貴人打定了主意:“除了她,再沒有人知道此事。”此言一出,她又警覺的意識到事情不對,語氣也不那麼堅定了。“倒也未必,玉妃也知道了……”
男子險些嗆死,連連咳了幾聲:“媚貴人還真是特別啊,這種事用得着滿處去宣揚麼?當是什麼值得炫耀的?”
媚貴人窘惱,臉紅的不行:“後宮裡的事兒,你又怎麼會明白。讓你走,就趕緊走。”
“你以爲你的話我會信麼?”男子偏不依從,總覺得眼前這個詭計多端的女子,沒有這麼好的心腸。必然又想着怎麼來害自己,若是不能得到一個滿意的答案,只怕往後的事情會更難說也未知。
“你是不是瘋了?”媚貴人氣急敗壞,一把扯住了男子的手臂:“你再不走,咱們都得死。我若是要殺你,何不在此時就傳人將你當刺客拿下?”
“那是因爲,我知道你身上的痕跡。你怕拿住了我,保不住你的清白了?要知道,一個活着的男人,可比一張不會說話的畫更有作用。”男子甩開媚貴人的手,冷冷的目光犀利的落在她的臉上:“這麼一點東西就打發了我,媚貴人未免想得太簡單了吧?”
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媚貴人有些哀怨:“那你想怎麼樣?”
男子的雙眼,光亮漸漸平和了下去:“再也沒有,比宮裡更安全的地方了。我自然是希望,貴人能收留我,給我安排個合適的身份,繼續爲貴人你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