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嬪娘娘萬安!”佳貴人款款而來,一件耦合色的旗裝襯的她氣色紅潤,滿面春風。“臣妾奉旨回宮,特來向娘娘請安。”
這方定嬪的氣還未消,如妃又在這個時候將佳貴人送了回來,擺明了是挑釁。只怪自己的計謀落敗,爲能順利的剷除瞭如妃,才落得今天這步田地。
如此想,定嬪沒有吭氣,一動不動的盯着佳貴人嬌俏的面龐。
“臣妾精心上了妝,想來沒有什麼失儀的地方,娘娘如此看我,必然是心中有疑惑吧!”佳貴人眉目清澈,微微欠了欠身:“臣妾卻能解答,不知娘娘可願意聽。”
“說吧。”定嬪眨了眨眼,似疲倦困頓。
“是。”佳貴人喚了寒梅:“去備水,我等下要沐浴。”轉頭道:“娘娘時間寶貴,臣妾長話短說。如妃娘娘有心將臣妾收歸己用,可娘娘您三番兩次的攔着,這便是最好的破綻。”
定嬪面色一恍,由陰轉晴,:“竟然是這麼小的疏失,當真是疏而不漏啊!”
佳貴人略微欠了欠身:“許對娘娘來說,不過是個小小的疏失。卻險些賠了臣妾這條命。告退了。”
“怕賠了性命還要回這長春宮麼,本宮倒是覺得你主意大着呢。”定嬪站起了身子,走了下來,正與佳貴人面對面立着:“如妃身邊從來不缺替她填命的。真當你自己命大麼!”
冷笑了一聲,佳貴人才正了臉色:“往日臣妾沒攀附如妃權勢,娘娘您不也迫切的想要了臣妾這條命去麼!橫豎都是死,能爲如妃娘娘盡心,臣妾無悔。”
一句話將定嬪噎住,佳貴人華麗轉身,揚長而去。她的心,當真是無比的堅定,後宮這條路從來都不好走,可認準了,就不該退縮。
這絕好的日子,風輕雲淡的,倒不像是夏日了。郭絡羅玉嬌掀開轎輦陳青色的薄簾,目光隨着前進的步伐審視着紫禁城。這樣一座金堆玉砌的城池,紅牆金瓦飛檐重疊,拴住了多少青春少艾的絕好年華。
只是不明白自己,爲何還是禁不住會顫抖,心花怒放。
姐姐就生活在這裡,從一名普普通通的秀女成爲玉嬪,就連皇后的四阿哥也交由她在膝邊撫育。這一切並非是她命好,而是她自幼結實瞭如妃,那個自己幼時也見過幾面的鈕鈷祿如玥。
由順貞門進入內宮,玉嬌的心越發的顫動,她很想親眼看看這外間之人羨慕不已的生活。也很想看看究竟高高在上的女子是有多麼的端莊、高貴,而她當年的選擇究竟是對是錯。
海藍格格的輦車緊隨玉嬌之後,不爲別的,只是福晉與側福晉身份有別的關係。她心裡也暗含了一口怨氣,就憑她郭絡羅玉嬌,憑什麼越過自己,成爲福晉。現在又憑什麼行在自己之前入宮,她分明是沒有入過宮的土包子。
再仰起頭看天色時,正逢紅豔豔的驕陽從雲層裡冉冉升起,耀的東方天際一片金燦燦的暖。海藍格格長長的嘆了一聲,復又放下輦車的車簾,郭絡羅玉嬌是帶着身孕嫁入舒穆祿府的。她的兒子成了舒穆祿俊甫的長子,而入府了這麼多年,自己卻只生了個女兒,同人不同命,還能強求什麼呢?
待到二人的車輦,穩穩當當的停在了永壽宮之前,如玥身邊的大姑姑芩兒、沛雙就迎了出來。“福晉吉祥、側福晉吉祥。”
玉嬌含了笑意,緊着走上前兩步:“兩位姑姑安好,妾身有理了。”
海藍格格也略微欠了欠身,笑問道:“如妃娘娘可好,這時候來,沒攪擾娘娘早安吧?”
沛雙微微笑着,暗自打量了二人的神色:“側福晉安心就是,娘娘正等着兩位請安呢,連玉嬪娘娘也一早就帶着四阿哥過來了。”
“姐姐也來了。”玉嬌朱脣凝珠,欣喜不已:“臣妾也有許久未見過姐姐了。”
“倒是福晉你千萬別焦急纔好。”海藍微微笑着,似關懷備至:“如妃娘娘特意請了嬤嬤入府教授禮儀,就是希望咱們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宮裡的娘娘都高高在上,萬萬不能唐突,玉嬌姐你又是第一次入宮,可別給咱們府上失禮纔好。”
當着沛雙與芩兒的面,海藍格格把話說的這樣明顯,頓時惱的玉嬌滿心的憤恨。可她是舒穆祿府的福晉,當矜持的時候得矜持,當端莊的時候也得端莊。
總不能果真就在這時與側福晉撕破臉,遂露出一個無比親和的笑容:“妹妹放心就是,身爲福晉,我自當成爲衆姐妹的表率。且嬤嬤的教授我牢牢記在心上,必然不會有差池的。退一步來說,縱然我有什麼不好不到的地方,玉嬪總是郭絡羅氏自家人,斷是不會與我生分的。” шшш¸ttКan¸¢ 〇
海藍心裡不悅,終究沒有顯露在臉上:“那就別耽擱時辰了,勞煩兩位姑姑帶路。”言罷,她先玉嬌一步,緊隨在姑姑身後:“臣妾多次入宮,禮數週全,未免出岔子還請姐姐跟着臣妾,好好的看着學着,大有裨益。”
玉嬌想一把揪住她,將她扥去身後,可這是在皇后。若是有什麼不合時宜的地方,必然讓人恥笑。不爲別的,她總不能斷了舒穆祿府的前程。畢竟她還想求姐姐,給俊甫謀一條出路。不再是空頂着名號,虛度終日的王孫公子,她也想自己的夫君有實權在手。
彼時,內閣之中燃着淡淡的百合香,香味悠揚自得,隨着細細的清風嫋嫋升空。如玥着了一身淡紫色的旗裝,以蘇繡活靈活現的牡丹爲圖,欠了些許碩大渾圓的珍珠爲飾,別有一番雍容華貴,十足的妃主氣派。
而玉嬪抱着熟睡的四阿哥,就坐在小几的另一側伴着如玥說話。脣齒間有淡淡的笑容,卻藏不住眼底的心酸。
如玥敏感察覺到玉嬪藏匿的不快,猜想許是與自己一般,都吃過嫡親妹妹的虧吧。便沒有多問什麼。待到沛雙與芩兒領了人進來,如玥才細細打量起二人的容色。“舒穆祿俊甫是交了什麼好運,竟娶得兩位如花似玉的妹妹,真是羨煞旁人。”
海藍雖然是第一次向如妃請安,可與皇后走動的並不算少,總是要自在一些。先道:“如妃娘娘萬福金安。娘娘猶如天下下凡,日月同輝,妾身不過星徽之光,哪裡敢在娘娘面前顯露。”
言罷,海藍又行了大禮,向玉嬪道:“玉嬪娘娘萬福。”
“好巧的一張嘴。來王爺果然會交女兒,也難怪皇后娘娘時常宣你入宮相伴在側。”如玥微微笑着,喚道:“看座。”
“多謝如妃娘娘讚譽。”海藍見玉嬌有些無措,遂故意上前拉住她的手:“福晉許是見了長姊,歡喜的顧不上旁的了。還未向兩位娘娘請安呢。”
玉嬌有些掛不住,卻頂着二人的目光盈盈行禮:“如妃娘娘萬福金安,玉嬪娘娘萬福。臣妾首一次入宮,禮數不到,還望兩位娘娘恕罪。”
玉嬪還是笑了,唯有她知道心裡有多麼苦澀。“奶孃,你先抱四阿哥去歇着。”待到四阿哥給抱了下去,玉嬪才抽出手來端起小几上的茶盞:“都坐着吧,如妃娘娘寬和爲懷,向來不拘泥禮數。本宮這兒更是隻論姐妹情分,無需如此生分。”
玉嬌樂開了花,欣喜的應聲:“多謝如妃娘娘,多謝,姐姐。”
這一聲久違了的姐姐,喚的玉嬪氣血翻滾。記得自己離開家的那一天,玉嬌也是立在轎子外不冷不熱的喚了一聲姐姐,權當道別。如今再聽,已是十二載的光景,從此再沒有往昔。
“怎麼沒帶着福兒來?”玉嬪的語氣,聽不出喜悅,自然也沒有過分的寒涼。
玉嬌微微垂首,微笑道:“姐姐有所不知,福兒如今已經一十二歲了,實在不便出入禁宮範圍。待到他成婚之後,按足宮中禮數,方可入宮給玉嬪娘娘您請安。”
“一十二歲了,是該成婚了。”如玥在心中細想,入宮也足有十二載了,正是玉嬪入宮的那一年,玉嬌便有了身孕,這也許就是玉淑姐姐非入宮不可的原因吧。
“看着福晉的容貌,最多也不過二十四五,不想卻這麼好福氣,要娶兒媳進門了。”如玥淺淺的飲了一口核桃露,笑着說道:“只是當福晉,總歸得有千萬縷事兒纏纏繞繞的擱在心上,也難爲你這樣年輕就要勞碌。海藍,你可得好好替福晉分憂哇。”
這明擺着是如妃偏袒郭絡羅玉嬌,海藍豈會聽不出來,遂道:“親身膝下,只有曦兒一女,還不足八歲。自不必姐姐那樣能全心料理家務瑣事。但總歸姐姐是最利落的,大大小小的事情從未出過什麼差錯,倒也是海藍的福氣呢。”
玉嬪自顧自的喝着茶,似充耳不聞一般。或許再沒有人比她更瞭解這個二小姐玉嬌了。轉了嘆,只問道:“阿瑪可好麼?”
玉嬌搖了搖頭,愧疚道:“自打姐姐入宮,妹妹就隨着俊甫遷居京城了。阿瑪依然在江南老家,差人去總說身子硬朗。可您也知道,阿瑪的風溼痛越發的嚴重了,卻無奈要職在身,實在不能走開。”
“得了,我自會放在心上。”玉嬪已經知道玉嬌要說什麼了,無非是接阿瑪來京城頤養天年,讓俊甫接替阿瑪的職位。可這些分明都是朝政,根本與後宮無干。而自己也不想令如妃太爲難,遂又道:“本宮想着,玉嬌你最喜歡吃家鄉的糖藕,讓廚子備下了,你自可帶回去慢慢品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