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大爺和月小姐、星小姐來了!”傳話的僕婦一臉激動,一路嚷着進來。
喬霏一愣,大爺?哪個大爺?她不知道家裡有誰會沒名沒姓的,只用“大爺”兩個字稱呼。
面上卻是不敢顯露分毫,只是笑笑不做聲,只看其他人臉上反應。
“我的好小姐,你怎麼不高興呢?兩位小姐一向最疼你,求求兩位小姐,說不準就帶我們回城裡了!”宋媽和秦媽在鄉下都有些待不住了,連帶着其他人都跟着蠢蠢欲動起來。
“這兒也挺好的。”喬霏捧着手中的香茶,若有所思地微笑。
“可是盧家大爺?”在一邊支楞着耳朵的喬振園和喬振甫一臉激動。
難道是盧林?
“可不是嘛。”一屋子的丫頭僕婦都是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盧家大爺的名聲傳遍大江南北,可是了不得的大英雄。
大概因爲盧林是革命黨的原因,家裡一向不稱姓名,只稱盧林爲“大爺”。
雖然喬伊不同意喬月訶和盧林的婚事,可是喬紹曾對他們卻是支持的,當年喬月訶和盧林私奔之後,一直都是喬紹曾和喬星訶居中斡旋,喬伊死後,兩家的關係反而緩和了,而對自己兒子不滿的喬老太爺,對這樁婚事的態度一直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鹹不淡的,彷彿真沒有喬伊這個兒子似的,因此儘管不親近,但爲了喬霏的關係他們還是到涵碧山莊拜訪喬老太爺。
“他們往我們香雪堂來了。”又一個小丫頭氣喘吁吁地來稟報。
“怎麼不去先拜見老太爺嗎?”喬霏奇道。
“老太爺這時候正上火呢,說是誰都不見。”恐怕平日不上火的時候,也未必會見他們。
“九嬸方纔尋死覓活的,衝進老太爺的院子大哭大鬧,弄得老太爺的客人們都十分難堪,老太爺發了好大的火。”喬梅在她身邊低聲說。
“可不是,如今園子里正亂着呢。”一個僕婦張望着,雖然園子大下人們平日也嚴謹刻板,可人都是有好奇心且很難守住秘密的,特別是在這山莊裡頭做事,就沒有不透風的牆,下人們三五成羣,竊竊私語着。
喬霏的指尖滑過杯沿,這兩位倒是挑了個好時間來訪。
“貝貝呢?”門外傳來銀鈴般的笑聲,正是人未到聲先至,“小姑姑來了,還不出來?”
貝貝?這是在說自己麼?難道自己還有個小名叫“貝貝”?
在鄉下這一年多過得十分自在,不必去面對以往熟悉而如今陌生的人和事,想到城裡那一大家子曾經朝夕相處過的人們,她就有些氣怯,難保不露出馬腳啊。
喬霏心裡複雜得很,卻還是乖乖站起來,溫柔靦腆地笑着望着闖入屋子裡的時髦美人兒。
“怎麼?不認得小姑姑了?”穿着修身羊毛呢大衣,頭戴禮帽的女子微微俯身,香風撲面,眼睛如夜星般明亮,滿臉都是寵溺的笑意,捏了捏喬霏的臉頰。
“小姑姑——”她甜甜一笑,卻有着招人疼的嬌怯。
“怎麼兩年不見,貝貝就和小姑姑生分了?”比月份牌美人兒還美的女子微微皺眉,對她這樣略帶些疏離的反應很不滿。
“小五已經是大姑娘了,難道還和你一樣永遠長不大不成?”一個穿着大華民族傳統服飾旗袍的女子挽着一個身着西服的男子緩步走來。
旗袍是大華的傳統服飾,爲華太祖首創,“楚王好細腰,宮中多餓死”,儘管曲線畢露的旗袍有傷風化,可因爲華太祖喜愛,一時間風靡大華,不過自啓禎皇帝之後,裁製改爲採用直線,胸、肩、腰、臀完全平直,使女性身體的曲線毫不外露,那種玲瓏有致的旗袍便絕跡了,但自西洋文化傳進大華之後,旗袍也在吸收西洋服裝式樣的同時不斷改進。
喬月訶身穿的旗袍便纖長合體,再搭上提花呢上裝更顯得她溫婉高貴。
“大姑父,大姑姑。”喬霏定定地和兩人問好,這兩人她絕對不會陌生,他們的相片在書本里出現頻率之高,以至於沒有人不認識他們,在百年之後的大華帝國兩人被定爲亂臣賊子,可卻是這個年代的風雲人物。
百年彷彿一場夢,她又如何能想到自己竟然會生於這個年代這樣的家庭中,雖然對這段歷史不算了解得鉅細靡遺,可也知道個大概,卻從沒有聽過喬家五小姐的故事,彷彿根本不存在這個人似的,難道在她的那段歷史裡,那位五小姐已經被溺死在水裡了?
“貝貝和過去相比,真的變了不少,不僅長高了,連性子也變了。”盧林笑着摸了摸她的頭,記得上次看到她的時候,她還是個五六歲的小姑娘,後來東奔西走就很少陪愛妻回孃家探親了,與前次模糊的記憶相比她身上嬌滴滴的氣質似乎少了許多。
喬霏第一次這麼近距離地打量這個傳奇人物,他容貌英威,目光清澈照人,眉宇間威棱逼人,卻望之藹若春風,將兩種矛盾很好的統一在一塊兒,有這樣矛盾特質的人,往往都是偉大的政治家。
不過他這年紀……喬霏在心中忍不住暗暗吃驚。
也難怪喬伊——她那未曾謀面的爺爺會被生生氣死了,雖說後世也有不少老少戀、祖孫戀,這年代也有不少老夫少妻的例子,但大都會被詬病爲女方貪慕男人的錢財權勢,可喬月訶出身高貴,根本無需嫁給盧林這樣年紀的男人,何況盧林和喬伊是好友,甚至還長喬伊幾歲,竟然娶了他的女兒,讓人家做父親的情何以堪?
就算盧林貌甚英偉,絲毫不顯老態,可和貌美如花的喬月訶站在一塊兒,還是有一枝梨花壓海棠的感覺。
於情愛一道喬霏並不在行,完全弄不清楚是究竟是什麼能讓美貌聰明的喬月訶這樣像着了魔似的不管不顧,不惜與父親斷絕關係,也非要下嫁給盧林這樣的老頭兒,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真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