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沈公子這麼快就走了?”小丫頭詩文從喬霏的房間出來,探頭探腦地問道。
“他學業未成,自然想要早日趕回去。”喬霏沉吟道,思緒早就飄到了楊天凡那裡去,是該找他好好談談了。
“小姐,你想什麼呢?”詩文拉着她的衣角直笑,“莫不是沈公子這一走把你的心也帶走了?”
在小丫頭的心中,始終覺得白淨俊俏的沈公子和她們家清麗秀美的小姐再般配不過了,兩人站在一塊兒就和一幅畫兒似的。
“從哪兒學來這些烏七八糟的胡話?”喬霏皺眉。
別看喬霏平日沒有架子,可一旦肅起臉來別說是小丫頭了,就是宋媽都怕得屏氣凝神,詩文被她這麼輕瞥了一眼,當下便不敢放肆了。
“小姐,老爺在楊公子房裡,讓你過去一趟。”她這沉聲一喝嚇得詩文老老實實地說。
沒想到竟被父親搶先一步,喬霏彎了彎嘴角。
“小五,怎麼沈公子走得那麼匆忙?我還未當面向他好好致謝。”喬紹曾一臉遺憾。
“他再不趕回去便要開學了,我留過他幾次,但他執意要走,我也不好再耽誤他的學業,已經讓人將他送到車站了。”喬霏笑道,“他和二哥三哥都在一塊兒讀書,到時候寫封信給他們,讓他們在學校裡相互照拂。”
“也好,咱們找個機會去北平好好謝謝他,”喬紹曾頷首,“這次要不是楊公子和沈公子捨命相救。我們家小五便要蒙遭大難了,楊公子,可要給我們個機會好好謝謝你啊。”
“喬先生言重了,若不是喬五小姐。我早已成爲槍下的一縷孤魂,小姐不但救了我,還助我報了大仇。當日要不是我楊天凡忘恩負義,離開盧公館,小姐又豈會被那些匪人擄走?喬先生說是我救了小姐,可那日在崖邊,多虧沈公子與小姐捨命拉住楊某,否則楊某早已葬身崖底,楊某受小姐屢次大恩。無以爲報,願今生今世誓死追隨小姐左右,還請喬先生成全。”楊天凡心知喬霏最不喜歡看人行跪拜之禮,便只是朝喬紹曾深深地鞠了一躬。
“這,如何使得……”喬紹曾連忙將楊天凡攙了起來。臉色猶豫,方纔聽喬霏說到這楊天凡的武藝身手,也不由得有幾分動心,若是喬霏身邊有了這麼個武藝高強的人士護衛,當時也不會被人擄走。
喬霏是自己最看重的女兒,他對她寄予的期望太高,她的安全也是他最擔心掛念的,與其到時候去尋個保鏢,到不如找這個楊天凡。好歹還知根知底。
但喬霏畢竟是個女孩兒,他這麼個大男人成天跟在她身邊,作爲父親,他又難免有一絲顧慮。
“天凡,江湖人如閒雲野鶴般自在,你願意放棄這樣的生活?”喬霏坐了下來。端起桌上的茶碗輕呷了一口,“你須知我當日執意讓你走,並不是看不起你,而是我曾在書上看過俠者向來是快意恩仇浪跡江湖的,若是我挾恩圖報,那我便是連自己都要看不起自己了,如今你於我又有救命大恩,我怎能……”
“如今的天下,民不聊生,哪有一處自在的地方?過去隨着師父習武,日夜沉迷武道,尚不覺得,離開盧公館後我這一路走來,看了許多,我們的華夏焦土遍野,百姓連活路都沒有,我當時便後悔了”楊天凡朝喬霏一拱手,“我明白盧先生和小姐做的是爲國爲民的大事,若能盡上綿薄之力,救萬民於水火之中,某所願也。”
“救萬民於水火之中?”喬紹曾笑了起來,“小五,這志願倒是和你頗爲相似啊。”
“我只是一介學生,哪裡做得了什麼事?”喬霏笑道,“但我倒可以推薦你去大姑父身邊,他爲國家勞心勞力,東奔西走,所遇到的艱險也是我的萬倍,你可願意去幫他?”
“喬五小姐……”楊天凡稍作猶豫,隨即斷然道,“願聽小姐安排。”
“這楊天凡真是可惜了。”喬紹曾覺得喬霏未能將他留在身邊是個損失。
“我只是個普通學生,若身邊常日跟着個武藝高強的護衛,別人可怎麼看我?求學交往可就處處不便了,讓他在大姑父身邊多少能學到些東西,又有樑叔、江伯他們看着,也能磨磨他的性子。”楊天凡固然是個忠心可靠的,可他那武人放蕩不羈的性子未必就呆在她身邊,爲了達到目的她常常要使出一些非常手段,以他目前的性子恐怕還不能適應,倒不如先讓他歷練一番,借盧林的手將他的棱角磨平,她用起來才更順手。
“也是,你大姑父身邊能人輩出,也能讓他學學規矩,依你大姑父的性子,終究還是會把他給你,你這丫頭打的如意算盤倒精得很。”喬紹曾笑道。
“爸爸算盤打得好,做女兒的也不能太差嘛。”喬霏笑着撒嬌。
喬紹曾溺愛地拍了拍女兒的手,“此間事了,若是都休息好的話,下午爸爸便陪你去南京。”
“早休息好了!只是老師那裡……應該還不知道我的事吧?”喬霏有些緊張尷尬。
“本以爲能瞞得住,”喬紹曾沒好氣地說,“哪知道報上挖出了你的身份,成日連篇累牘地登着你的事兒,到處都在議論着,你覺得季達先生還會不知道麼?”
“那可怎麼辦?”喬霏急了,“他本就病着,又要累他擔心了!”
“豈止是他,就連老太爺都着急上火了。”
“太爺爺也知道了?!”喬霏這一驚非同小可,喬老太爺年紀那麼大了,哪裡能經得住這樣的刺激。
“範大正極力瞞着,不過怕是瞞不住了,好在你平安回來了,就算老太爺現在知道了,也頂多罵你一頓,還好沒出什麼大事。”喬紹曾瞪着她,“今後萬不可再這般任性了。”
“另外,還有一件事想要和你商量。”喬紹曾一向自詡爲民主的家長,甚少用命令的口吻和她說話,“你媽媽一直很想你,你這次差點出事,她爲你擔驚受怕的,我想你今後還是搬回來住吧,你姑姑一家常常不在家,對你的照顧畢竟沒有家裡這麼周全。”
喬霏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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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個普#小說?通女孩兒遇到這種事兒,心裡多少會有些不痛快,爲人父母的想把孩子推出去就推出去,想接回來就接回來,竟是絲毫不顧及孩子的心情,說不準將來還會造成什麼心理陰影。
好在喬霏向來不是個矯情的人,注意力也從不在這些雞毛蒜皮,家長裡短的小事上,只想着自己不久之後就要到北平讀書了,於情於理也是該在父母身邊陪伴他們一段時間,何況如今的她對盧公館和喬公館的情況也都瞭如指掌,不再害怕露餡,所以不過就是換個地方住而已,只要不影響她每日的工作,在哪裡住對她而言都是一樣的。
見喬霏爽快地點頭應下,喬紹曾心頭一鬆,臉上更添了幾分愉悅的笑意。
而那邊南京的仁愛醫院,陳鬆正鬧着脾氣要出院。
“左右都是治不好的了,何必在這裡遭罪!”
“老爺,這醫院是全國最好的了,聽說很多人都是在這兒看好的,老爺且寬心……”跟着陳鬆多年的老僕苦着臉勸道。
“你這話我早就聽膩了,一開始我便說過不要來這洋人醫院,都是你攛掇着喬老太爺……”陳鬆指着老僕的鼻子罵道,忽然一口氣上不來,劇烈地咳了起來,老僕連忙遞過帕子,果然又是一帕子的血。
“老爺,您這病最是氣不得,動怒傷身啊。”一看那血老僕就慌了神。
“生死有命,反正我陳季達也是活夠了,老天早日收了我去,也免得連累他人。”陳鬆神色鬱郁。
老僕自然知道他所指爲何,“老爺,報上說喬五小姐已經脫困了,莫再說這等喪氣話。”
“就算她脫困了又如何?若不是我,她又豈要受那等罪?”陳松本想着自己得了這不治之症,每活一天都是僥倖,若不是喬老太爺逼着他來南京看病,他是決意等死的,卻沒想到消息走漏,喬霏竟隻身來南京探病,路上還被賊人劫了去,一想到都是自己連累了喬霏,他這幾日就日夜擔心愧疚,人憔悴得更加厲害了。
“老師,又在說什麼受罪?”喬霏在門外探頭笑道,讓陳鬆和那老僕都嚇了一大跳。
“喬五小姐!我這不是在做夢吧!”老僕驚喜地叫道,“真是老天保佑!老爺,我果真沒說錯,小姐這不是好好的麼!”
“可不是,”喬霏笑道,“倒是累得你們受驚了。”
“瘦了些。”陳鬆皺着眉瞪着她。
“瘦些才摩登時髦。”喬霏忍住心酸和他鬥嘴,病牀上的陳鬆蒼白瘦弱,那一頭黑髮已經變得十分稀疏。
“什麼時髦不時髦的,到那上海倒學得一身俗氣。”陳鬆哼了一聲。
“這倒不是在上海學的,可是向老師您學的哩,”喬霏抿嘴直笑,“老師以瘦爲美,我這做學生的自然也是有樣學樣。”
陳鬆一愕,眼底有着笑意,可臉上依舊嚴厲,“沒想到你還記得我是你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