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無庸闇自慶幸,這下有人來搗亂,自己就不用象那些賢人們“借”詩了。不過當李無庸朝來人望去,心裡直聲嘆息,這下倒好,事情一撥接一撥,今天大概是太歲當值,合該自己遇到掃興的事情。
一夥青衣奴僕簇擁着一位生得鷹鼻鼠眼,鼠臉猴腮的紈絝子弟,要是一個普通的紈絝子弟,李無庸倒是不放在眼裡,偏偏來者是位打不得的,一身黑色蟒袍,上面五條巨莽以金線繡之。據《辭源》所記:“蟒衣,爲象龍之服,與至尊所御袍相肖,但減一爪耳。滿清則官無大小,凡遇典禮,皆着此袍,地藍色或石青,全身以金線繡蟒,自公侯至七品官,蟒數自八至五,以次遞降,俗稱‘花衣’,又稱‘蟒服’。”王侯將相、后妃、大臣等高貴身份人物通用的禮服。特別是於禮宴、朝會、大典、理案等場合穿着,以示莊重嚴肅。蟒的種類還有“加官蟒”、“改良蟒”等。蟒的式樣是:齊肩、圓領、右衽、大襟、大袖、帶水袖、袍長及足、腋下開至底襟、袖根下襯有與袍不同顏色的闊邊,叫“擺”;唐朝時稱“燕尾”,明朝時叫“插擺”,配有“玉帶”,又名“角帶”。蟒的紋樣多是在袍前後襟下部繡有海水、江崖,包括彎立水、直立水、立臥三江水、立臥五江水等紋式。男蟒全身繡龍,包括團龍、行龍、大龍,或祥雲等。女蟒略短,繡龍或鳳圖,下裳配裙子及飄帶,爲后妃等穿。色彩方面主要是用十種純色,包括上五色:皇帝、后妃穿黃色,元帥穿紅色,將軍及忠臣穿綠色,老臣及小將穿白色,剛烈性格人物穿黑色。至於下五色的蟒則多是一般大臣穿着。而在明朝莽服是受到嚴格限制的,天順二年:“官民衣服不得用蟒龍……並玄、黃、紫及玄色、黑、綠、柳黃、薑黃、明黃諸色。”嘉靖六年:“復禁中外官,不許濫服五彩裝花織造違禁顏色。”天順二年:“定官民衣服不得用蟒龍、飛魚、鬥牛…。”弘治元年:“都御史邊鏞言:‘國朝品官無蟒衣之制。夫蟒無角、無足,今內官多乞蟒衣,殊類龍形,非制也’。乃下詔禁之。”弘治十三年:“奏定公、侯、伯、文武大臣及鎮守、守備、違例奏請蟒衣、飛魚衣服者,科道糾劾,治以重罪。”正德十六年:“世宗登極詔雲:‘近來冒濫玉帶、蟒龍、飛魚、鬥牛服色,皆庶官雜流並各處將領夤緣奏乞;今俱不許。武職卑官僭用公、侯服色者,亦禁絕之。’”可如今這傢伙身着蟒袍,雖然是最下等的黑色,但也是宗室子弟,不是一般人可比的。
果聽李大娘站起身來招呼道:“喲,爵爺今兒個怎麼大我的媚香樓來了。要不找個姑娘好好招呼您?”
“李媽媽,你也別和我打迷糊了。”那爵爺搖了手中的摺扇笑道:“今天本爵爺來此,也不是帶小宛去我府上給我唱個曲。而是本爵近日得了一副唐寅的墨寶,想請小宛姑娘去欣賞,大娘你看如何?”
李大娘搖了搖手中的絲巾,笑道:“這個我倒做不得主,這小宛不是我們樓的人,更何況她今天在我們這裡做客,爵爺還是改日再邀吧!”
爵爺朝衆人一個皮笑肉不笑,拱手道:“在下烏衣巷朱統銳,世襲輔國中尉銜,見過諸位。”朱統銳?李無庸眉頭一皺,此人平日自仗著著皇族勢力,有恃無恐,在南京城裡橫行霸道,爲非作歹,這個人是皇族出身。祖父受封建安王,父親授鎮國中尉,他也就順勢世襲輔國中尉。
而且此人對董小宛早是垂涎已久,可偏偏董小宛性格剛直,心裡極其討厭這些紈絝子弟,朱統銳邀請了數次,都被她所拒絕。看情形今日是鐵下心來要帶董小宛離開了。李無庸望了望周圍的衆人,臉上皆是一臉的憤怒,但偏偏不敢得罪眼前的這個人,雖然在座衆人有些人有功名在身,有的是有些名望,都是江南文壇的領軍人物,但比起龍子鳳孫來說卻是差了不少,更何況眼前的這個朱統銳與洛陽的福王關係非淺,福王是誰,當今天子的親叔叔,朱統銳是那麼好容易得罪的嗎?
那朱統銳也非等閒之輩,也是知道這媚香樓是個什麼地方,江南文壇復社中人有着什麼樣的力量,也不敢放肆,說的也是和和氣氣的。雖然大家都知道此去不是賞畫那麼簡單,但也不敢把話給說白了。當下一下子給傻了眼了,眼睛都朝董小宛望去,顯然是等他拿主意。
只見那董小宛臉色鐵青,杏目中滿是怒火,玉手緊緊的抓住手中的絲巾,銀牙直咬,顯然是憤怒不已,看的對面的李無庸心中一陣憐惜。
當下站起身來,滿臉微笑道:“原來是朱公子,在下山東李無庸,久仰大名了。”
“李無庸?”朱統銳心中一驚,作爲宗室子弟,崇禎的一舉一動必須瞭解的清清楚楚,生怕哪天崇禎一個不高興,又來個削藩,這個李無庸的事情在官場上傳的沸沸揚揚,身爲勳臣之後,不喜歡作官,卻喜歡經商,雖然在朝廷上氣的崇禎皇帝甩袖而去,但事後還內庫賞了他三千兩白銀。其中的貓膩讓一些人看的明明白白。皇帝當然是對那些遜臣的猜忌之心一日也沒有停止,現在眼下有個不喜歡作官的後代,心裡當然是開心了。早早的就打了招呼,對李無庸一路綠燈大開,不然李無庸哪裡有那樣的方便啊!不過這一切不是李無庸現在能知道的。
朱統銳望着李無庸,眼中閃過一絲嫉妒,但很快的忍了下來,拱手微笑道:“原來是小侯爺?”
“小侯爺?”這下輪到李無庸吃驚了,自己怎麼成了小侯爺了。
朱統銳見狀連忙微笑道:“在下接到我福王叔叔的書信說,爲表彰令岳的功勞,陛下前些日子已經被封誠意侯了,李世兄當然就是小侯爺了,李世兄恭喜恭喜了。”
李無庸一楞,眼珠一轉,連忙也笑道:“朱兄來的可真是時候,小弟今日可是雙喜臨門啊!請坐,請坐,李大娘上茶,上好茶。”說着就朝李大娘使了一個眼色,又朝董小宛望了望。
李大娘見狀連忙反映過來,一邊招呼上茶,一邊微笑道:“爵爺倒是消息靈通,不用打聽也知道今日是小侯爺的大喜的日子。”
朱統銳大奇道:“不知這另一喜是從何而來?”
李無庸嘴角含笑道:“小弟與小宛情投意合,已經得到小宛的同意,正在商量着什麼時候用八擡大轎接她過門呢?不曉得朱兄就來了。真是有緣了,看樣子朱兄這賀禮是少不了了,哈哈哈。”李無庸旁若無人的笑道。
那朱統銳一臉的通紅,可偏偏不敢發作,李無庸可是崇禎皇帝關照的角色,不是他這個從六品的輔國中尉能夠得罪的,當下只得拱拱手強笑道:“那就恭喜世兄了,他日必當登門道賀,今日告辭。”說着連茶也沒喝就灰溜溜的招呼手下走了出去。
衆人一陣大笑後,登時又靜了起來,紛紛用複雜的眼光朝李無庸望去,有讚許,有期待,有好笑,也有譏笑,有輕蔑,有悲傷,當然還有羞怒。
李無庸也尷尬的拱手朝一臉羞怒的董小宛微笑道:“事情緊急,沒有與董小姐商量,實屬不該,言語冒犯之處,還請董姑娘恕罪。”
張天如也打哈哈的開解道:“小侯爺這麼做也是實屬無奈,要不是這麼說,那朱統銳還不知道會鬧什麼名堂呢?”
李大娘也微笑道:“這裡也只有小侯爺能壓服這個朱統銳了,想來以後他再也不會打小宛的主意了。”
“我們雖是風塵女子,但是賣藝不賣身,仍然是清白之軀。李公子這麼做不是有損小宛的名節嗎?”說話的是顧眉。言語雖然是個道理,只可惜語氣上有些問題,衆人又朝顧眉望去,羞的顧眉芙面通紅。
李無庸額上冷汗直流,沒想到自己的一下的急智,反倒惹下了一個麻煩,當下擦了額上的冷汗,訕笑道:“顧小姐言之有理,是無庸冒昧了,一時出言無狀。眼下…”
“眼下你必須把小宛贖了出去。”顧眉皺着眉頭道:“憑小宛的姿色,做你的側室也不會辱沒你。”
李無庸望了望董小宛,只見她早羞的滿面通紅,小臉都快鑽進地洞裡了,當下咬了牙正色道:“讓小宛姑娘脫離春香閣當然能行,但側室一詞就不要再提,這一者董小姐國色天香,我李無庸乃是凡人一個,哪裡能配的上董小姐的花容月貌,這點我李無庸還是有點自知之明,等我贖出了董小姐,董小姐自然是自由之身,應該追求自己的幸福,這其二我李無庸只有妻子沒有妾,衆生平等,同樣都是我的女人,哪裡有什麼正室或側室之分。”正氣凜然,鏗鏘有力。
衆人又是用一種奇怪的眼神望着李無庸,張天如的讚許,而吳偉業等人的嫉妒,李大娘的欣慰,顧眉的欣喜與傷心,李香君等女的高興以及董小宛的羞喜與哀怨。
李大娘拍了拍手笑道:“既然如此,我就派人重新換過宴席,今日就當作給小宛送行,如何?”衆人也紛紛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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