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情緣
天統四年六月十八日鄴城皇宮龍乾宮
“臣弟高儼(高綽)參見陛下。”“平身吧。”高緯端坐在御座上,說道。“謝陛下。”高綽高儼謝恩道。“坐吧。”“謝陛下隆恩。”相比於高綽一如往常那般的坦然入座,今日的高儼則表現得有些不自在。
高緯自然看在眼中,眼中的戲謔之色一閃而過。清咳幾聲後,高緯說道:“仁通哥哥,阿儼,朕今日宣你們倆是爲了阿儼你的婚事這件事。”
高緯說完,貌似不經意地看了高儼一眼,不出所料地看到了高儼有些抽搐的眼角。
高緯儘量裝作面無異色地對趙書庸說道:“趙書庸,你把這帛畫給兩位王爺看看吧。”“是。”趙書庸接過高緯手上的帛畫?,交給了高綽和高儼。
高綽展開帛畫,看了看畫中的女孩,笑道:“這女孩相貌委實不凡,氣質也是不錯,和阿儼確實很是相配。”高儼聞此,也瞥了一眼畫中的女孩,女孩不俗的清新相貌倒也讓高儼驚豔一會兒。
不過高儼在想到自己日後的自由後,便又開始堅定了心中的想法。
“這女孩名叫李雪薇,父親是五姓七望中趙郡李氏的新任族長,時任銀青光祿大夫(正三品)的李祖欽,而且這李祖欽也是昭信皇后(李祖娥)的嫡親兄長,這李雪薇便是昭信皇后的親侄女。”“那我高家皇室和趙郡李氏不是更加親上加親了。”高綽聞此,不由言道。
高緯點了點頭,說道:“沒錯,父皇母后就是這樣的打算,而且這李雪薇也確實是才貌雙全,端莊有禮,朕和你們兩位皇嫂也覺得這樁婚事很好,不知阿儼你是怎麼想?”
高儼想了想,說道:“阿儼自是知道我這未婚妻的名聲,阿儼看了這帛畫後,對我這未婚妻印象也是非常好,可是我和她現在還太年幼了,阿儼想請大哥把我和她的婚期延後,過幾年,在舉行婚禮,請大哥可以成全我。”
高緯看着高儼,不緊不慢地說道:“可是阿儼你要知道你的婚事是父皇母后特地挑選的,你就不怕惹父皇不快嗎?”“可是我討厭這種政治聯姻,皇室子弟大多數都是政治聯姻,又有幾對是夫妻美滿的?”高儼反問道。
“朕和你們的兩位皇嫂,仁通哥哥和小穎,延宗哥哥和他的王妃不照樣都是政治聯姻,現在不都是很相愛的嗎?”高緯毫不在意地說道。
“可是像大哥二哥你們這般夫妻相愛的,皇室之中又有多少對那,阿儼真不想和那李雪薇現在就成爲政治聯姻的犧牲品,做一對有名無愛的夫妻。”高儼聞言,趕忙跪在地毯上,急言道。
高緯聽完,沒有說話,只是閉上眼靠在御座上,手指不緊不慢地在御案上點敲着,毫不理會已經急得頭頂冒汗的高儼。
而高綽也難得細品着茶茗,斜靠在身側的檀木高几上,頗有興致地看着高儼臉上難得一見的焦急之色,絲毫沒有幫助高儼之意。
高儼見到高緯這樣,更急了,喊道:“大哥,皇兄,求你答應阿儼吧。”高緯這才慢慢睜開了眼,挑眉問道:“阿儼,你真要這樣,你真不怕父皇生氣嗎?”“阿儼真不希望現在就娶一個自己不愛的女孩爲妻,若真要如此,阿儼情願被父皇鞭打致死。”高儼堅定地說道。
高緯見高儼如此,突然問道:“阿儼你這樣子,倒好像是我們在拆散你和你的心上人似的,連一個月前給你送去的那個負責教你‘人事’的女官,都被你完整無缺地送了回去,你小子不會真的是有了心上人了吧?”高緯還朝御案下方的高綽使了個眼色,高綽馬上贊成般地點了點頭。
高儼聞言,臉上立刻發紅了,連耳朵都開始微微發燙了。疙疙瘩瘩地說道:“大哥二哥你們說什麼那,我哪有什麼心上人啊,我只是不願意被政治聯姻束縛罷了。”
雖然高緯看到高儼難得的害羞之色,心中有些驚訝,但還是嚴肅地說道:“是這樣嗎,可是朕怎麼聽說你最近和你景淵宮的侍女眉兒走得挺近的,而且還舉止曖昧,可有此事?”
“大哥,絕無此事啊,我只是把眉兒當作姐姐看待而已,哪有什麼男女私情,是何人說我們舉止曖昧的?”高儼急忙解釋道。
“哼,你把她當作姐姐,你可清楚那個眉兒是否真的把你當作弟弟,說不準是想要爬上你的牀榻,獲得那榮華富貴。”高緯冷聲道。“這這這。。。”高儼聽此,也變得有些猶豫不決了。
高緯見此,眯眼說道:“高儼你別忘了你是皇族子弟,是親王,按照禮制,你的王妃絕不可以是出身卑微的侍女,就算不是五姓七望中的女子,也必須是我們大齊的鮮卑貴族女子,侍女只能當你的侍妾,要切記。”
“阿儼從不敢忘記這禮制祖法,可是我對眉兒真的是姐弟之情啊,絕無男女之私情。”高儼說道。
“沒有自是最好,父皇早跟朕說過這事,讓朕提醒你,今日乘着告訴你婚事的機會,朕就在這通知你,再過幾日,朕就把那個眉兒調到其他宮去,省得你們倆的姐弟之情上升到男女之情,你可有什麼意見?。”高緯的語氣中已有些警告的意味了。
“阿儼無任何意見,眉兒的事情全憑大哥處置吧。”高儼心中雖對眉兒有些不捨,但他也是清楚地明白一個尚未成親的還是嫡出的親王與自己的侍女傳出有染的傳聞的嚴重性,所以他還是清醒地讓高緯幫他做決定。
高緯點了點頭,說道:“好了,別跪着了,快起來吧。”“是。”高儼慢慢地站起了身子,坐到了小胡牀上。
高緯舒展了一下、身體,說道:“至於你的那個延遲婚期的請求,朕答應了,反正仁弘也向朕提出了延遲婚期的請求,我想兩位親王都提出這樣的要求,父皇應該會好好考慮的,我和母后再適時勸說幾次,父皇應該會同意的。”
“仁弘也提出了這樣的要求,真是讓人驚訝。”高綽皺眉道。“可是高廓一個月前不是已經被女官教了‘人事’了嗎,他怎麼現在才說要延遲婚期啊?”高儼也是驚訝異常。畢竟憑着高廓的性格,他根本不會回絕高湛得任何命令啊,現在居然要延遲婚期,確實是讓人驚疑不已。
“仁弘對朕說他捨不得彭太妃,不想太早就出宮建府,所以才請求朕延遲婚期。”高緯對此也是疑惑非常。
高儼冷笑道:“他還真是有孝心啊,恐怕是怕出宮之後,父皇對他的寵愛就減輕了,不利於他奪取皇位。”高綽也皺眉點了點頭:“陛下,阿儼分析得有道理,臣弟也覺得可能性非常大。”
“朕自是知道這高仁弘是無論如何不會放棄爭奪皇位的,不過這延遲婚期也不是什麼大事,要是朕只是同意阿儼推遲婚期,對他的請求置之不理的話,恐怕他和和士開就更有理由挑撥我們三人和父皇之間的關係了。所以朕只能答應高廓的請求,而且這樣對我們也是有好處的。”
高緯呼了一口氣,繼續說道:“所以我們就算再不滿高廓,也只能暫時藏於心中,不能表現於面容之上。”
“嗯,知道了”高綽高儼說道。高緯看了看已經染成橘黃色的天際,說道:“時辰不早了,仁通哥哥,阿儼你們快回去吧。小穎現在也快懷胎八月了,正是需要仁通哥哥你照顧的緊要關頭,不可鬆懈啊。”
“嗯,那臣弟就告退了。”高綽應道。“大哥,阿儼也告退了。”“嗯”高緯點頭應道。
高綽高儼離開後,高緯又審閱了一個半時辰的奏疏,才終於把一日的奏疏都審批完了。
高緯伸了一下懶腰,又揉了揉發酸的鼻樑,問道:“趙書庸,現在什麼時辰了?”“爺,現在已經亥時(晚上九點)了,今晚去哪裡安寢啊?”趙書庸盡責地問道。
高緯想道:既然已經亥時了,阿雨和涴兒應該已經睡着了,還是不要去打擾她們倆了。便說道:“今晚朕哪裡都不去了,就在龍乾宮裡安寢吧。”“那奴才馬上去給爺準備玉輅。”“嗯。”
不過在玉明池中沐浴完回宮後,高緯卻難得地失眠了,在龍榻上輾轉反側。直到當夜的子時兩刻(午夜十二點)高緯才皺眉睡下。
天統四年六月二十日,文睿帝念及東平王高儼與齊安王高廓的孝心,特意下詔,將二王之婚禮延遲,期限兩年,太上皇則爲默認態度。
天統四年六月二十五日鄴城皇宮龍乾宮
高緯正審閱着一份奏疏,剛用硃砂玉筆在奏疏上寫上“准奏”兩字。殿外便跑進來一個宦官,跪下行禮後,恭敬地說道:“啓稟陛下,楊宰相正在殿外求見。”
高緯微微擡起頭,說道:“是嗎,宣他進殿。”“奴才遵旨。”宦官急忙跑到殿外,去宣楊愔進殿。
“臣楊愔參見陛下。”“楊相快快平身。”“謝陛下。”楊愔躬身謝恩道。高緯放好奏疏玉筆,問道:“楊相這次來龍乾宮可是有何要事?”
楊愔從袖袋中拿出一份文書,交給了趙書庸,答道:“這是今年朝會考覈中,陛下讓臣等整理的的諸位官員的優良表現,臣等今日才整理好,讓陛下久等了。”
高緯接過趙書庸呈上來的文書,笑道:“楊相言重了,現在我大齊的官員比起天保年間的可是多了近千名,楊相你們整理起來自是更加費時了,朕自是瞭解,楊相不要自責了。”“多謝陛下理解。”
高緯翻開文書,細細地看了起來。整本看完後,高緯說道:“這文書上要調換的大部分官員和職務,朕都沒有意見,可是。。。”
高緯突然皺眉道:“這冷軒原只是當然尚書省的一名員外郎(從六品上),這次卻被你們一下子提升到了尚書省的左丞(正四品上),這職務要是升得太快,恐怕會惹其他人不滿啊。”
冷軒在天統三年的寒士秋試中果然不負高緯所望,獲得秋試魁首。但是高緯爲了日後重用冷軒時,少些阻力,便只讓冷軒擔任了一個尚書省員外郎,讓其磨練,楊愔等重臣自是也被高緯暗示了這層打算。
“那陛下的意思是?”楊愔問道。“就把冷軒提升爲散騎侍郎(正五品上)吧,讓他先在永安王(高浚兼任尚書令,正二品)上黨王(高渙兼任尚書左僕射,從二品)和襄城王(高淯兼任尚書右僕射,從二品)三位皇伯的身邊做事吧,日後朕還要好好重用他那。”高緯深思後,說道。
“臣明白了。”楊愔點頭道。“那就好,那楊相你就告退吧”高緯低頭拿起一本奏疏,邊審閱便說道。
不過高緯卻沒有聽到楊愔的告退聲,擡頭看去,卻看到楊愔還站在殿中。不由問道:“楊相你可還有什麼事嗎?”
楊愔不語,只是轉頭看了看大殿的四周,高緯會意,說道:“你們都先退下吧。”“是。”宮侍們恭敬地退出了大殿,順便關上了殿門。
楊愔看了看仍然站在身側的趙書庸,猶豫道:“陛下,這趙總管。。。。”“趙書庸是朕的親信,無須迴避。楊相你究竟要說何事啊?”高緯心中疑惑更甚。
“啓稟陛下,‘龍隱’昨日給臣回消息了,毛顏盈那件事已經調查清楚了。”“真的?那究竟是怎麼回事?”高緯急問道。
楊愔從袖袋中,拿出一卷帛畫,躬身道:“陛下請看。”趙書庸接過帛畫,呈給了高緯。
高緯展開帛畫,卻見帛畫畫着一隻晶瑩剔透的蟾蜍,頭小身大,眼睛呈現硃紅色。高緯疑惑道:“這是什麼?”“稟陛下此物名爲紅玉雪蟾,常年生長於太白山(今長白山)天池旁,身若白雪,眼如紅玉,身無異味,耐極寒,好食清水,極難捕獲。”
“天下居然還有此等異物,真是奇特。”高緯嘆道。“不過楊相你給朕看此物作甚?”
“這紅玉雪蟾還有一個奇特之處,便是聽到樂聲後,便會隨着發出微小如蚊的輕叫,常人若是聽其輕叫便會入迷,久而久之,便會難以清醒,而且這紅玉雪蟾體積渺小,藏於匣中都不易被人發現”
“你是說那毛顏盈很可能是把一隻紅玉雪蟾藏於琵琶之中,所以每次彈奏琵琶時,纔會極易讓人沉迷其中?”“陛下英明,臣就是這個意思。”楊愔答道。
高緯聽完,只是說道:“楊相你先告退吧,讓朕再好好想想。”“是,臣告退。”“嗯。”
楊愔走後,高緯還是盯着那幅帛畫。突然起身,走到了御座旁的檀木架前,抓起檀木架上的玉柄劍,對趙書庸說道:“起駕,去隆慶堂。”“是,奴才馬上去準備玉輅。”趙書庸雖疑惑高緯拿劍的動作,但還是趕緊去準備玉輅了。
半刻後,皇帝玉輅慢慢朝隆慶堂駛去,玉輅後面的上百名身着明光甲的禁軍臉上泛着隱隱的肅殺之色,他們手上所握的刀劍等兵器讓人不禁戰慄。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德育期末考了,祈禱小承千萬別掛啊!!!!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