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嘯天聽了,慌忙從座椅上翻身而起,驚愕而又狂喜地衝過來。
雙手拉着祥子的手,說:“哎呀!真是的,我差點兒闖出禍來哩,讓郭義士見笑咧。”
不等祥子開口,趙嘯天就嘴不停地接着說:“鐵蛋兄弟,常給我嘮叨你的事情哩。我也久仰郭義士的威名,琢磨着找個機會能結識義士。想不到老天有眼,竟把義士送到小寨咧。”
說着,就把祥子硬按在了他的座椅上,而自己卻坐在了祥子的對面。
祥子的目光,才從趙嘯天的身上拉回來。就見鐵蛋,“噗通”一聲,跪倒在祥子面前。聲淚俱下的哭了一陣,才哽咽道:“對不住啊哥!我當咧土匪,給你丟臉咧。”
祥子伸手扶起鐵蛋,衝他淡然一笑,說:“這事我知道。”
鐵蛋神情驚異地瞅着他,說:“你咋知道哩?”
祥子輕鬆的笑了笑,說:“年前,我路過三臺,到家去過。聽鐵柱妹子說,有人劫咧潘家。我想,肯定少不了你麼。”
鐵蛋神情激憤地說:“潘老五那壞慫,摔死咧爹,我氣不過就......”
祥子用平和的目光,瞅着他,說:“不着急,給我仔細說說。”
鐵蛋像是一下來了精神,把凳子朝祥子跟前湊了湊,說:“擡埋咧爹,我尋思不能就這麼便宜潘家。就約好鐵柱和猴子,清早到鎮西的打麥場合計合計,咋麼整治整治潘家。我們正說着話哩,見堆在牆根的包穀杆在“嘩嘩”地響。
當時我們覺得日怪,又沒風,包穀杆咋會響哩。於是,我們就朝響動的地方呵喊嚇唬。沒想到,從裡面鑽出幾個人。都穿大褲衩白馬褂,人已經餓的,連說話的力氣都沒咧。問咧半天,才弄明白,原來他們是馬仲英的兵。
在滋泥泉子,讓盛世才的隊伍給打敗咧。已經三天沒吃上東西,想用槍和子彈換些吃的。
我們來快給弄來些吃的,就換回五杆長槍幾十發子彈。
有槍我們也不會使,正犯愁哩,還是猴子腦袋靈光。他聽說水溪溝有幫好漢,專門劫富濟貧,保護窮人。不如先投奔他們,再想辦法收拾潘家。
趙大哥果然是條好漢,不但收留咧我們,還帶着人馬,親自爲我報咧仇。那天,要不是潘老五跪在地上,鼻涕一把,眼淚一把的哀求,我早把他的腦袋砍咧。”
祥子,衝他詭異地笑了笑,說:“你把人家都給騸咧,還不解恨麼?”
鐵蛋欣慰地笑了笑,說:“看他往後,還咋糟蹋人家的女人哩。”
祥子“嘿嘿”一笑,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問道:“鐵柱他們呢?”
鐵蛋忙說:“才從新地溝弄了些糧食,鐵柱他們跟着卸車哩。”
正說着,鐵柱和猴子一前一後的進了屋。 猛然見着了祥子,驚喜地撲過來,那一番親熱,自不必說。說話間,鐵蛋一溜煙的出了門。
不一會,便領着菊花和大舅哥進了屋。菊花挺着個大肚子,欣喜地衝祥子抿着嘴笑,兩行清澈的淚水,歡快的滾下了臉頰。
祥子高興的衝鐵蛋嚷嚷道:“哎呀,日子過得真快麼,你都快要當大咧。”
鐵蛋咧嘴笑着說:“翻過年,就生咧。”
和大舅哥見過禮,趙嘯天才算接上了話茬。“這妻哥妹夫,可是我的左膀右臂,我一天也離不開哩。”
在喜慶之餘,祥子忽覺一絲涼意,莫名地從後腦掠過。
他機警地扭頭掃了一眼,見人羣中,一個書生摸樣的後生,正鬼鬼祟祟地盯着自己。雙目中,像是噴射着仇恨的火焰。右手,還在身後摸索着什麼。
祥子佯裝不知,依然和兄弟們談笑風生。但卻將兩粒石子,暗暗的扣在了手心。
正當趙嘯天和鐵蛋,圍着祥子稱讚他的身手時,只見祥子突然扭身,單臂一甩。就聽人羣中,“哎喲”一聲,隨之傳來像是鐵傢伙落地的響聲。
在衆人懵愣之際,見祥子接着又抖動了一下手腕,人羣中,又一聲“媽呀!”這回,大家都看清了。是秀才雙手捂着眼睛,蹲在地上瑟瑟發抖。
還在大夥驚異之際,祥子跨前兩步,衝那書生冷聲道:“你我無怨無仇,咋就朝我下黑手哩?今天,我留下你的眼睛,希望你能看清世事,學會如何做人。下次若再碰到,定打瞎你的雙眼。”
此時,趙嘯天急忙衝上一步,驚異地在祥子和青年臉上,來回掃了一眼。對那青年厲聲道:“你個畜生!你對人家做啥哩?”
只見那青年,連滾帶爬地擠出人羣。哭喪着臉,嚷道:“舅舅啊,您可不能把秀芝給放回去呀。”
祥子聽說,忙衝趙嘯天抱拳施禮道:“不知是趙大當家的外甥,多有冒犯。”
趙嘯天趕忙還禮,神情無奈地說:”慚愧,慚愧。是我沒管教好晚輩,這都是他給惹得麻搭。”
說着,衝那青年吼道:“還不過來,向人家謝恩!要不是人家手下留情,你娃娃早就廢咧!”
那青年,一臉沮喪的慢慢走了過來,衝祥子深深鞠了一躬。雙手開處,只見眉樑上,生起一個雞蛋大小的青紫包,右手背,露出一塊青紫。
鐵蛋陰沉着臉,從兄弟手中,取過一把開了保險的駁殼槍,放在了趙嘯天面前。
趙嘯天猛地抓起槍,一臉怒氣地衝年輕人嚷道:“你個畜生!差點兒給我闖下大禍!留着你,遲早是個禍害。”
說着,便要舉槍。
祥子忙衝上一步,攔住說:“歲數還輕麼,給他個改過機會吧。”
趙嘯天,依然氣呼呼的沖年輕人吼道:“還不來快滾!若再惹事,我非打死你不可!”
年輕人,便像只脫了夾子的狼似的,溜出了屋子。
原來,那青年叫王俊生,打小沒了父母。是爺爺奶奶拉扯大,還供他上了學。趙嘯天做了土匪,手頭有了錢。想讓外甥有些出息,便送他到迪化唸書。碰巧和孔小姐成了同學。
王俊生,愛慕孔小姐的美貌人品,便肆意揮霍着趙嘯天的錢財,百般討好糾纏孔小姐。被孔小姐多次強烈拒絕後,便生出歹念來。他摸清了孔小姐回家的行程後,便提前趕回水溪溝。
向舅舅謊稱,說摸到了阿山淘金人的行蹤,要帶人弄些金子回來。趙嘯天,見他說的有鼻子有眼的,就動了心,派給他幾個得力的兄弟。不想,守了三天,一兩金子沒見着,倒弄回個大姑娘,還逼着要和人家成親。
趙嘯天見姑娘死活不肯,又聽說是縣裡孔家的閨女,便不敢由着外甥的性子胡來。一面派人抄近路,飛馬給孔家送信,留個活口兒。免得逼急了,孔家讓縣裡派兵來圍剿。一面讓人看着外甥,不准他對姑娘胡來。
哪成想,這小子賊心不死。眼見祥子和舅舅成了朋友,煮熟的鴨子要飛了。情急之下,竟動了殺念。心裡暗想:只要幹掉了祥子,舅舅再也沒了退路。憑着舅舅對自己的寵愛,也不會拿他咋樣。
因此,纔有了手腫眼傷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