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舊屋,留給祥子和娟子不少幸福而又痛苦的回憶。祥子找人把所有屋子都用白灰粉刷一遍,娟子則將鋪蓋和炕上的東西煥然一新。
躺在鬆軟舒適的炕上,娟子聲音軟軟的說:“哎呀,終於有個自己的家咧。下一步咱是打算坐吃山空呢,還是乾點啥營生哩?”
祥子摸索着握住了娟子的手,聲音懶懶的說:“把門前的鋪子開起來,咱們重操舊業吧。”
娟子突然搗了祥子一拳,聲音故意冰冷的說:“本錢誰出?”
祥子被猛地驚了一下,忙側過身說:“錢我這裡有,做本錢足夠咧,又不進啥貴重的貨,不就是些針頭線腦,鍋碗瓢勺麼。”
娟子翻身坐起,略顯興奮的說:“算咧吧!你那點錢還是留給淑珍母女吧。所有本錢都由我來出,我是掌櫃子,你就老老實實的做姚家的上門女婿吧。”
祥子衝她憨厚一笑說:“就聽姚掌櫃的。”
說着,伸手在娟子的腋下輕輕撓了一把。兩人在炕上嬉鬧一陣,祥子若有所思的嘟囔道:“淑珍手裡也有點錢,再說,虎子和蘭花都掙工資,家裡也不缺錢。”
娟子衝他機敏的笑了笑,壓低聲音說:“我回新疆時帶咧十根條子哩,那可是我掙得乾淨錢。趕明兒拿兩根到黑市上看看價,合適就買咧做本錢。”
頓了一下,娟子又像是胸有成竹似的接着說:“我想好咧,鋪子也不用請人。等這頭安頓好咧,我們去趟南山寺,給咱爸媽們做場三時繫念法會。然後順便把明月和秋紅接回來,讓兩個丫頭看鋪子,你就看着進個貨就行。咱也不圖掙大錢,一家人夠吃夠喝就成。”
祥子在娟子胳膊上輕輕捏了一把,說:“行,就聽姚掌櫃的安排。”
說着,略顯感嘆的嘟囔道:“哎呀,折騰半輩子,最終還是睡在咧姚家的炕上,真是緣分弄人呀。”
娟子見說,支楞起腦袋,故作姿態的白了祥子一眼道:“咋咧?委屈你咧?你不是打小就想着睡在姚家的炕上麼?”
見祥子瞅着自己嘿嘿傻笑,娟子抿嘴一笑,夢囈般的嘟囔道:“還記得一起去榆樹溝送貨時,你說過的話麼?”
見祥子支楞着眼睛,一臉茫然的樣子。娟子略顯煩躁的白了他一眼說:“就是問你想娶個啥樣媳婦那會說的。”
祥子嘻嘻一笑,說:“咋能忘哩,當時還差點兒讓你給鬧下車哩。”
娟子抿嘴一笑說:“你那時就惦記我哩。”
祥子嘿嘿一笑,翻身爬起,神情略顯興奮的說:“何止是那會哩,我打從揹你去河邊耍,給你揉腳的那時起,就想讓你當媳婦哩。你不知道,我那時是多麼稀罕你那雙肉嘟嘟的小腳哩。”
見祥子一副興奮得意的樣子,娟子故作不悅的蹬了他一腳,聲音陰陰的說:“老狐狸!打小就沒安好心。看你木頭似的,原來一肚子的壞水。”
祥子呵呵一笑,一臉賴相的嘟囔道:“反正你我緣分註定,遲早也是我的人。”
娟子臉上掠過一絲輕蔑而又幸福的微笑,輕輕搗了祥子一把,聲音怨怨的說:“吹牛吧你!人家自個送到炕邊都不敢下手,還說是你的人哩。”
說着,臉頰一紅,軟軟白了祥子一眼。
祥子先是愣了一下,繼而賴賴一笑說:“說實話,當時我都快恨死自己咧。咋就那麼慫哩,平時想你想的成晚睡不着覺,在夢裡都和你那個。可到咧關鍵口子,又心慌的一塌糊塗。”
娟子撇嘴一笑說:“那就叫有賊心沒賊膽,還是慫麼。”
祥子嘿嘿一笑,若有所思的說,那不叫慫。那是我太稀罕你在乎你,不想委屈你。是理智戰勝咧獸性。”說着,還朝娟子擠眉弄眼。
娟子輕蔑的一撇嘴,聲音低弱的嘟囔道:“吹吧,還理智哩,最後還不是像野獸一樣,把人家抱上炕咧。”說着,溫媚的白了祥子一眼。
祥子輕嘆着搖了搖頭,囈美的笑着嘟囔道:“那條美人魚,就是神仙見咧也發瘋哩。當時,就覺得自己是神仙,腳就沒沾過地。”
娟子嬌嗔的白了祥子一眼,面顯羞澀的嘟囔道:“還好意思說哩,上炕就莫閒過,折騰咧人家半晚上。”
祥子有些動情的吻了娟子一下,哪知卻觸動了娟子的情弦。她一軲轆翻起身,便將溫熱肉感的櫻脣,緊緊的貼在了祥子期待難耐的嘴脣上。
祥子把後院的一掛皮軲轆馬車拾掇利落,閒着沒事就想去二道橋子逛逛,順便看看進貨的行情,哪知娟子也嚷着要去。於是,二人便騎馬出了門。
二道橋子是迪化的熱鬧地段,自清朝以來,就是南北疆少數民族及西亞,中亞地區的物資交換中心。
二人隨着人流轉悠半天,祥子在暗中記着各種貨物的發貨價格,而娟子卻專揀好吃的看。見到眼饞合口的,就買點嚐嚐,不知不覺,祥子手上就拎了一大包。
來到一處僻靜的小巷子口,祥子突然感到尿急。便將娟子安頓到一處人稀的地方坐下,自己便急急的順着僻靜巷子走去,希望走不遠,就能找到一處方便的地方。
祥子在方便痛快後,正愜意的往回走。突然,從矮牆後飄來的低語聲讓他生起了疑心。
牆那邊說的是維吾爾語,這種語言祥子打小就會。只聽一個沙啞聲音說:“**放在炕下,我害怕的很,老婆整晚上都不敢睡覺,天天跟我鬧。我看剩下的錢我也不要了,你們還是把他拿走吧。”
另一個尖銳嗓音的,聲調陰沉的說:“再別胡說,東西再過幾天就要用了,你就可以拿到另一半錢。”
只聽沙啞嗓子哭喪着說:“錢我不要了,你們還是把東西弄走吧,我頭都咋了。”
尖銳嗓子厲聲說:“你們一家子還想不想要命了?乖乖回去守着貨,我給頭說說,給你再加點錢。”
迫於尖銳嗓音的淫威,沙啞嗓音沒再發聲。
祥子長身瞅了一眼,見一個高挑個的中年維族男的繞過矮牆,拐進了窄巷。便毫不猶豫的跟了上去。
路過娟子時,祥子使了個眼色,娟子便會意的默默跟在了身後。他們一直跟到了二道橋子大廈。
二道橋子大廈,是各地商人集中居住地,人員複雜客流量大。祥子和娟子索性像對住店的夫妻,挽着胳膊,大大方方的跟在那人身後,上了三樓。
祥子盯準了那人進去的房間,閃身過去貼耳靜聽。不想,裡面人的談話內容竟嚇出祥子的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