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娜爾罕歡快的牽過自己俊美的棗紅馬,面顯天真的樣子衝虎子說:“虎子哥哥,你來摸摸它的頭。”
見虎子遲疑的瞅着自己沒挪窩,阿娜爾罕略顯焦急的上前一步,拽着虎子就朝馬跟前湊。虎子無奈的笑了笑,輕輕在棗紅馬的頭上撫摸了一下。說實活,這真是匹難得的好馬,不但體型高大俊美,而且通身棗紅油亮,連根雜毛都沒有。加上又被阿娜爾罕的一番精心裝飾修整,就更顯得高貴神氣。
見虎子癡癡的瞅着愛駒傻笑,而棗紅馬又像是見到了老友似的親暱的點着頭,阿娜爾罕欣喜的拍手跳着說:“太好了!太好了!棗紅馬喜歡虎子哥哥。”
見虎子懵愣的瞅着自己笑,阿娜爾罕滿臉盛開着桃花般的興奮說:“我的棗紅馬除了我和我阿大,誰都不讓摸。要是生人摸了它,就會生氣的打響鼻尥蹶子。你是第一個被它喜歡的漢族人。”
虎子雖然知道馬通人性,良駒是會挑人的,但也沒阿娜爾罕說得那麼邪乎。但從她天真爛漫的臉上,又看不出絲毫虛假的痕跡。便欣喜一笑,索性親暱的拍拍駿馬的臉頰,由衷的讚歎道:“真是匹好馬。”
阿娜爾罕收攏笑臉,煞有介事的說:“我給你說,你那匹馬雖說也不錯,但歲口太大了。就像人老了一樣,腳步走不穩。騎上它參賽,肯定會吃虧的。”
阿娜爾罕一反孩子般的天真,像個老人給孩子講道理一樣,平着臉耐心的說教,倒弄的虎子想笑卻又笑不出來。
見虎子像是認真在聽,阿娜爾罕大人般的輕嘆口氣接着道:“聽我一句勸,騎我的棗紅馬去比賽,保證不會給你丟人。”
虎子夢囈般的瞅着阿娜爾罕那張天真嬌美的面孔,疼愛得真想抱在懷裡旋轉上幾圈。這倒不是因爲人家願意借馬給自己,而是阿娜爾罕身上所特有的一種純真和無邪。躊躇了一下,還是情不自禁的伸手在阿娜爾罕略微翹起的鼻尖上輕輕颳了一下。溫笑着說:“小傢伙,裝起來還真像個大人哩。”
不料,阿娜爾罕卻面顯不悅的扭扭肩,低聲嘟囔道:“人家不是小傢伙,是大人。”
虎子微愣了一下,趕忙訕笑着說:“嗯,阿娜爾罕是大人,不是小孩。”
見阿娜爾罕臉上又回覆了永遠長不大的笑容,虎子欣慰一笑說:“想不想和我一起去練馬?”
阿娜爾罕欣然一笑,蹦跳着說:“那當然,我還要看看你的馬上本事呢。”
院裡的說笑聲,讓本就有些躁動不安的娜塔莎,實在無法繼續坐在那裡聽說些無關緊要的話題。她遲疑的站起身,目光閃爍的掃視了衆人一眼,聲音缺乏底氣的嘟囔道:“我要陪虎子哥去練馬。”
蘭花聽說,淡淡的白了她一眼,沒好氣的說:“你會騎馬麼?”
娜塔莎聽說,支楞着兩眼煞有介事的道:“我小時候騎過馬,是和父親去河邊飲馬的時候。”
蘭花嘻嘻一笑說:“是讓爸爸摟在懷裡吧?”
娜塔莎面顯窘迫的低頭笑笑說:“那時候我才三歲。”
娟子抿嘴笑着說:“我看你還是算咧吧,就你那身衣服,站着都露着半截腿,還咋騎馬哩?”說着,自己先扭頭笑個不停。
見大家都以善意中略帶譏諷的目光瞅着自己,娜塔莎訕笑着聳聳肩說:“沒關係,我有蘇聯紅軍的衣服。”說着,便擰身出了門。
不大功夫,門開處一位身着嶄新蘇聯紅軍制服的女兵便英姿颯爽的出現在衆人面前。大家像是被這突如其來的美麗給震撼了,原本說笑熱鬧的屋子,竟然變得鴉雀無聲。
凝固般的氛圍短暫劃過之後,還是淑珍首先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寧靜。她嗓子輕哦了一聲,訕笑着說:“還別說,這身衣服還挺好看哩。”
說真的,蘇聯紅軍女裝,確有一種體現女性美的特質。草綠色的船形帽緊身衣,兩邊開叉的中短裙,白皙滑潤的腿上再配雙棕色的亮面短靴,整個人都顯得精神爽氣。
大家唏噓讚歎了一番,娟子倪眼瞅着娜塔莎露出的半截白腿,沒好氣的嘟囔道:“我看蘇聯女人不曬腿就活不成,打仗麼,還亮胳膊露腿的,也不怕蚊蟲螞蟻攪搭(干擾),真是的,都是些樣子活。”
祥子嘻嘻一笑說:“各國有各國的民情麼,總不能也讓蘇聯紅軍穿咱們的大襠褲吧?”
此話一出,倒惹得衆人鬨堂大笑。聽的馬玲聲出院漸漸遠去,娜塔莎面顯焦急的一跺腳說:“壞了,他們已經走了。”說着,面顯失望沮喪的樣子。
此時,巴哈爾精神一振說:“我帶你去找他們。”說着,就準備起身出門。
娜塔莎欣喜一笑,衝巴哈爾投去溫情感激的一瞥。
巴哈爾跨上大黑馬,伸手衝娜塔莎做了個上來的手勢。娜塔莎略微猶豫了一下,還是歡快的伸出手,被巴哈爾像拎小羊羔似的放在了身後。
娜塔莎身着蘇聯女兵制服,被一位高大強壯的維族青年稍在身後,半截嫩藕般的潤腿一晃一晃的,招惹的路人都停下了腳步。這不僅是因爲娜塔莎的美麗,和兩條晃人的白腿。還因爲城裡的毛子都陸續回了家,街上幾乎見不到蘇聯人,更別說是蘇聯女兵。
娜塔莎雙手拽着巴哈爾的後衣襟,半眯着美麗的大眼睛,仰起頭旁若無人的搖晃在圓潤的馬背上。像是行人好奇的目光和指指戳戳的竊竊私語,都與自己無關。
巴哈爾尋着熟悉的馬玲聲,來到了南門外的亞馬麗克山下。在那裡已經有幾個騎手在練習。
虎子選了塊清靜的地方,先引着阿娜爾罕縱馬奔跑了一圈,見那匹棗紅馬確實腳步穩健有力,如果真正放開了跑,菊花青肯定不是對手。兜了一圈,阿娜爾罕笑吟吟的跳下嗎說:“換馬試試?”
虎子憨厚一笑,欣然搬鞍跳上了棗紅馬。那馬真的有靈性,根本不用你扯着繮繩指揮它快慢左右,只要你的身子微微傾斜或是前俯後仰,它就會隨你的意思調整速度和方向。而且,跑起來平穩如乘船一般。
兜了一圈,虎子已經喜歡得愛不釋手。見虎子一副愛惜羨慕的樣子,不停的撫摸着棗紅馬,臉上掛着夢囈般的笑容。阿娜爾罕笑嘻嘻的走來,一副得意的樣子說:“咋樣?我的棗紅馬不錯吧?”
虎子先是懵愣了一下,繼而面顯喜悅和愛慕的說:“嗯,真是匹難得的好戰馬。”
阿娜爾罕面顯得意的裝出一副大人的樣子,一搖一晃的說:“這馬可是伊犁名駒,是我阿大託朋友從鞏乃斯大草原,花高價買來的,是送給我十三歲的生日的禮物。”
說着,微微點着頭,一副沾沾自喜的樣子。虎子抿嘴一笑,故意逗道:“確實是匹好馬,可惜主人還是個娃娃哩。”
阿娜爾罕頓顯不悅的跺腳道:“不許你再說我是娃娃,我都過十三歲了,按照我們人的習俗,我都可以嫁人了。”
虎子微微愣了一下,忙訕笑着說:“噢,對不起,我忘記你已經是個大人,都可以和心愛的好巴郎(好小夥子)結婚咧。”
阿娜爾罕略顯羞澀的扭頭一笑,聲音軟軟的說:“我阿大不捨得讓我太早嫁人,再說,從前也沒遇着讓我心花怒放的人。”
阿娜爾罕說着,目光溫情含羞的瞅了虎子一眼。虎子邊捋着粗黑略曲的馬鬃,邊心無雜念的隨口說:“現在遇到了麼?”
見阿娜爾罕頓感羞澀的垂下頭,用腳尖蹭着地皮,竟一時說不出話來。串珠似的碎辮瀑布般掛在了面前,但也無法掩飾少女臉部的紅潮和花樣怒放的喜悅。
虎子的心莫名的微微顫抖了一下,下意識的將沾滿馬腥味的手,在臉上胡亂摸了一把。心虛的小聲說:“我知道了,讓你動心的巴郎就是巴哈爾。”
阿娜爾罕聽說,扭頭撇嘴道:“纔不是呢,我和巴哈爾哥哥一起長大,他就是我的親哥哥。再說,他已經定了親,明年開春就結婚。”
虎子遲疑的瞅了阿娜爾罕一眼,見她正目光熱熱的盯視着自己,不由心裡打了個激凌。目光像是被灼了似的躲到了一邊。
一縷清風,帶走了令人窒息的沉默。虎子嘿嘿一笑,壯着膽子大大咧咧的拍了拍阿娜爾罕酥軟的肩膀,咧嘴說:“你該不是看上我了吧?”此話一出,把自己也下了一跳。期盼着阿娜爾罕不屑地撇撇嘴說:“想得美!癩蛤蟆還想吃天鵝肉。”
然而,令虎子惶恐的是,阿娜爾罕非但沒有反對,而且,一雙毛茸茸的大眼睛,火辣辣的盯視着自己,長而彎曲的睫毛,絲毫也擋不住那束令人心顫體熱的光波。
虎子面顯窘迫的扭轉身,輕輕拍了下棗紅馬的額頭,長噓口氣說:“真是個傻丫頭,我已經有人了。”
阿娜爾罕像是從那種青澀甜美的感覺中掙脫了出來,孩子般的嘻嘻一笑說:“我纔不在乎你有幾個女人,只要你喜歡我,我喜歡你就夠了,我們就會像春天的小羊羔一樣幸福快樂。”
虎子無奈的搖搖頭,像哄孩子般的柔聲說:“你看這樣好不好?咱們先不想這些,有些事情你還不太懂,等你長大些咱們再說,現在我們的任務是練馬參加比賽。等我拿了第一,我一定帶你去個好玩的地方,咱們美美瘋一天。”
阿娜爾罕聽了,立刻興高采烈的蹦了兩下道:“說話算話。”說着,伸出一雙羊脂玉般的小手,和虎子的雙掌擊了一下,便擰身歡快的朝不遠的菊花青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