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家鄉實行土改後,巴哈爾少爺的威風,就像打過除草劑的莊稼地一樣,蔓延的雜草便消失的無影無蹤。整日遊手好閒慣了的他,頓時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失落和無聊。
地裡的活他從來沒幹過,也實在是不想幹,放羊吧,又嫌讓人家指指戳戳的心裡難受。思量再三,還是決定找個人跡稀少的地方去放牧。一來可以減輕家裡的負擔,二來也可藉此散散心。這些日子,把他這位一向驕縱跋扈的大少爺,可給憋屈得夠嗆。但在強大的人民戰爭面前,他又軟弱的敢怒而不敢言。
博斯騰湖周邊的地形,巴哈爾是清楚的像自己手掌一般,琢磨再三,他決定去靠近羅布泊邊緣的一座土山放牧。那裡地域開闊,水草茂盛,而且,因常有狼羣出現,普通牧民根本不敢接近。膽大包天的巴哈爾所以選擇了那裡,只是圖個與世隔絕。
熱情公正的太陽,總是不分貴賤的,將白亮的光芒均勻的灑向大地。向陽的土山綠草成茵,牛羊如點,窩風的平臺上,一座半舊的氈房,像個正在生氣的新娘,靜靜的孤立在那裡。氈房的背陰處,新制的葦蓆上巴哈爾像只吃飽的狼似的,懶懶的蜷在那裡。
在這裡放牧,最大的好處就是不用擔心自己的羊羣,會和別人的羊羣混在一起而帶來的麻煩。並且,草場無主,周邊又沒莊稼地。所以,巴哈爾只要每天清早打開柵欄,太陽下山牧羊犬趕回了肚子滾圓的羊羣,自己插好柵欄門就算是完成了一天的工作。剩下的時間,除了給自己弄點吃的,就是蜷在那裡曬太陽或是對着用枯樹樁做成的假人,拳打腳踢的發泄一通。
本來今年開春,巴哈爾就要和美麗的未婚妻正式結婚了。但對方見巴哈爾成了窮人,父親還被打成了地主,便斷然悔婚嫁給了遠在北疆的貧農親戚。巴哈爾在巨浪般的雙重打擊下,幾乎變成個瘋子。所以,父親才同意巴哈爾獨自來到這荒無人煙的地方。或許,這裡纔是他的天堂。
今天的太陽,沒精打彩的像個感冒的老爺爺,一層或薄或厚的灰雲,從太陽臉前掠過,還故意放慢腳步,黏黏的帶走原本屬於大地的溫暖。
巴哈爾的心情就像今天的天氣一樣陰悶,沒有了太陽的溫暖,斜倚在葦蓆上也如坐鍼氈,便索性起身,朝着不遠的一眼難得的甜水泉,信步走去。
剛剛拐過一道被雜草半掩的土樑,驚奇的發現有個維吾爾女子,包裹嚴實的在泉邊喝水。遠遠望去,那女子體態婀娜,線條分明,宛若胡大派來的仙女般優雅美麗。
巴哈爾這一驚,可非同小可,大半年來,除每月父親騎馬來給自己送點吃喝外,就幾乎沒有見過人類,更別說是姿態撩人的女子。
巴哈爾小心的慢慢靠近,像是生怕一旦女子受了驚嚇,便會沖天而飛或是突然消失的無影無蹤似的,連大氣都不敢喘。但瘋狂欲出的心跳,卻令他躁動心悸的的難受。
那個女人像是發現了巴哈爾,驚疑的瞅了一眼,便略顯慌亂的擰身準備離去。巴哈爾見她既不會飛,也不會像煙霧一樣在眼前消失,頓時擔子壯了起來。只見他三步並作兩步的來到女子面前,略顯急促的衝女子行了禮,語無倫次的說:“大熱天......戈壁......狼......”
女子隔着面紗淺淺一笑說:“我要去烏什塔拉的親戚家,好像迷了路。真是的,沒了太陽就沒了方向,胡大呀,這可咋辦。”說着,嘴裡噓出帶響的聲音。
巴哈爾暗暗一喜,聽女子的說話像是有些塔吉克口音,便熱熱的湊近道:“是塔吉克人麼?這裡方圓幾十裡都沒有人煙,天黑前你是走不出這片戈壁的,不如先在我那裡住上一晚,明天一早,我騎馬送你出戈壁。”說着,兩眼火熱的瞅着女子。
那女子像是遲疑了一下,悵然的朝四下裡瞅了一眼,又憂愁的輕搖了搖頭,一副怯懦的樣子,囁嚅道:“你......家在這裡麼?”
女人遲疑的朝巴哈爾手指的方向踮腳瞅了瞅,像是無奈的輕吁了口氣,微微朝巴哈爾欠欠身,聲音低弱的說:“你是個好人,我聽你的。”說着,便像只乖順的小羊羔似的,默默地跟在了巴哈爾的身後。
太陽像是窺到了荒山的秘密,猛然揮手撕開了糾纏不休的薄雲,將應有的亮光,毫不吝嗇的灑向了大地。陰悶了大半天的土山,頓時顯得陰陽分明綠草嬌翠,悠然吃草的牛羊,像是粗心的仙女,灑落的珠寶般,點綴在平緩而又有個性的慢坡上。
看到了氈房,女人的腳步像是滯了一下,目光狐疑的掃視了四周一眼,最後又將視線定在了遙遠的北面。
巴哈爾感覺身後的聲音輕微了一下,扭頭熱情的瞅着腳步遲疑的女人說:“別看了,你走不出去,而且夜裡還有狼。”說着,做了個呲牙猛撲的樣子。
說到狼,女人的神情像是緊張了一下,腳步也隨之快了起來。爬上慢坡,在臨近氈房的平臺時,女人的腳步再次停頓了下來,目光遲疑的瞅着連點生氣都沒有的氈房,怯生生的低聲道:“你的家人呢?也不見巴郎子(孩子)叫喚。”
巴哈爾微微愣了一下,繼而隨口說:“哦,他們放羊去了。”說着,朝對面坡上星星點點的羊羣指了指。
女人邊扭頭瞅着依稀可見的羊羣,邊慢慢將身子移近氈房。見巴哈爾,衝她做了個瀟灑的請進的舞蹈動作,女人遲疑小心的伸手掀開一角門簾,見裡面只有孤零零的一牀被褥,便像是見着了餓狼似的疾忙後退了兩步。但就在她剛要轉身時,卻被巴哈爾從身後緊緊的摟在了懷裡。
巴哈爾邊將惶恐掙扎的女人朝氈房裡擁,邊有些喘息般的說:“今天就是你我的好日子,我會讓你像太陽下的小羊羔一樣歡快舒服,來吧!我的心肝,你讓我等的太久了。”
然而,就在巴哈爾剛剛感受到如癡如醉,令他心曠神怡的另一個美妙世界時,突然感覺自己的左腳,像是被從天而降的重物給猛的砸了一下,頓時疼的他眼冒金星頭髮暈。懵愣之際只覺女人的身子猛的擰了一下,巴哈爾的頭部便被隨之而來的肘子重重的擊了一下。毫無防範的巴哈爾便兩手一鬆,轟然倒在了地上。
但是,身強力壯的巴哈爾畢竟是個練家子,就在他滾身落地之際,只見女人擰身就想跑,但雙腳剛從巴哈爾身邊劃過,就被他攬手抱在了懷裡。女人雙腳頓住,線條優美的身軀,隨即像砍斷的大樹般撲倒在地。
然而,女人並非等閒之輩,只見她擰身蛇躍,便一擊直拳朝着巴哈爾的面門揮了過去。情急之下,巴哈爾放開女人的雙腳,雙拳架住了女人的攻擊,就見女人魚躍而起,拉開了架勢。
巴哈爾慌忙就地一個蛟龍騰空,立在了女人的對面。兩人目光恨恨的對視了一下,便施開拳腳打在了一起。起初,巴哈爾還有些許憐香惜玉之情,拳腳上只用了七分力氣。然而,女人卻是拳腳如雨,步步緊逼。慌亂中,巴哈爾只有招架卻全無還手之力,不僅如此,還生生的捱了人家幾拳。雖不致傷但也讓他的左臉,有了微微腫脹的感覺。
這下可激怒了這頭髮情的雄獅,只見他使出自己特有的重拳,呼呼風響的朝女人毫不留情的砸去,嘴裡還斷斷續續的嚷道:“就是打斷了腿,你也是我的女人。”嘴裡嚷嚷着,手腳卻一點也沒慢下來。這時的女人,也只有靠靈巧的步法左閃右躲的應付,全沒了反擊的能力。
就在此時,巴哈爾的腳下像是被石頭給絆了一下,身子略微打了個趔趄,女人趁機一擊外擺腿,正中脖頸,巴哈爾的身子猛的一歪,差點兒跌倒。女人擰身便像脫扣的兔子般,朝着坡下飛奔而去。
巴哈爾略微懵愣了一下,便像頭髮瘋的雄獅般猛追了過去。巴哈爾熟悉地形,幾個起落便擋在了女人的前面。女人見逃跑無望,便也不多話,掄起拳腳就朝巴哈爾滾了過來。
見女人的拳腳速度,已遠不及開始時那麼的密集有力,而且,急劇起伏的胸脯已暴露了她的實力。於是,巴哈爾並不急於取勝,他要讓這隻沒有馴服的母獅,乖乖的倒在自己的懷裡。
巴哈爾此時,拿出了虎子在擂臺上對付自己的辦法,你快我也快,你慢我也慢。時不時還做出個滑稽挑釁的表情。
巴哈爾輕薄傲慢的遊鬥着,只見女人虛晃一招,就在巴哈爾瞪眼嬉笑之際,突然一口溫熱的吐沫,便粘粘的噴在了巴哈爾的雙眼。巴哈爾驚愣了一下,疾忙用袖子抹了一下。睜眼看時,女子的身影已經閃到了十米開外。巴哈爾冷笑一聲,便奮起直追,大有勢在必得的架勢。
但就在巴哈爾,追到伸手可得時,女人卻突然一屁股坐倒在地,順手扯下了蒙在臉上的面紗。
巴哈爾頓時驚立在原地,像個石刻的雕像般,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