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嶽紅翎的心情略微低落,也不完全是因爲師門的問題。和朱雀來鬧個事都覺得自己鬧得特有意義的相比,嶽紅翎卻始終覺得自己此來沒做多少“本地人”應該發揮的作用,有點不太好意思的樣子。
可實際上她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作用有多大。
不提在大庭廣衆之下逼出博額,讓李家後續的事情變得非常頭大,更關鍵的其實是佈下了韋長明這顆棋,只是嶽紅翎尚未意識到價值。
反正不管心情多悶,情郎安撫之下嶽紅翎也不是糾結的人,很快就散了,笑吟吟地拉着趙長河去吃飯。
使館飯剛弄好,剛剛不知道躲哪去的皇甫情再度出現了,揶揄着問了一句:“剛剛還悶悶的,現在就臉紅紅了?他親得很舒服是不是?”
嶽紅翎低頭吃飯。
怎麼他身邊的女人都這樣啊,思思已經夠妖精了,這還是個大前輩、堂堂尊者呢,怎麼也這麼妖的……哦,魔教啊,那沒事了。
皇甫情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沒有太吃嶽紅翎的醋,也許是雙方早就知道了,心理建設早就完畢;也可能是都是一身紅衣土不拉幾。她看着嶽紅翎反倒有點像看着年輕時的自己,一樣的颯爽英姿只不過自己做了不少惡事,她做的是俠行……說來好事自己也不是沒做過的,也曾赴過戰場歷練,在父親麾下策馬衝陣,沒有人知道那是四象教朱雀尊者,那個時候的自己是快樂的。
於是到了如今,皇甫情看嶽紅翎分外對眼。臭徒弟?那是什麼臭魚爛蝦。以至於明明感覺到雙方功法有對立特徵,也懶得管了。反正現在夜帝是趙長河,就算是對立,那也是被咱夜帝睡服了不是嗎……
皇甫情吃着肉夾饃,腮幫子鼓囊囊的揮斥方遒:“紅翎年紀輕輕的就御境了,真是後生可畏。不像我們家某人,聖教上下多少資源往她身上堆,天材地寶吃了個遍,還去海外掀起多大的波瀾就爲了給她尋求一個青龍造化,最後呢?到了現在三重秘藏都不知道破了沒有,真是貨比貨得扔。”
嶽紅翎謙虛:“夏遲……嗯,陛下是皇帝,沒空修煉,也不需要以修行爲主。和我們江湖野人不一樣。”
“莫說她做皇帝沒空啊,皇宮也是資源盡有,而且四象之功已經被我們推得全面對接上古,同時還接受了更大的信仰之力。除缺乏歷練之外,條件比原先更好了多倍。此番回去要是還不能突破三重秘藏,看老孃不打斷她的腿!”
趙長河悠悠道:“如果人家破御了呢?”
皇甫情瞪眼:“她配?”
嶽紅翎忍不住笑,這就叫又怕徒弟修行跟不上,又怕徒弟把自己都給壓了。
可對教派來說,夏遲遲和你完全是兩系代表,可不算什麼徒弟,換成其他組織,這兩系之間都可能打起來的……嶽紅翎想着想着就再度想到了自己和朱雀這衝突又互補的武道之意,暗道回頭也和夏遲遲元三娘都試一下,或許另有所得。
倒是想到這事,嶽紅翎轉頭問趙長河:“對我們的武道衝突互補之意,你怎麼看?你既然能夠從我們的配合之中感悟破御,應該對此很有看法。”
趙長河道:“無非就是我之前說過的從落日到星夜的銜接,日夜之間肯定是對立但又是統一的,上古夜帝缺日……噗……咳咳咳……”
瞎子:“?”
兩個女人都沒好氣地看着他。
“咳咳……”趙長河喝了口湯壓了壓,才繼續說道:“而我鑄星河起,就一直是往這方面統一去走的,之前沒能突破,因爲概念實在太大,我沒有直觀的功法參考,只能靠小星河的意反覆去驗證熟悉。而伱倆都是御境,其意又強大又直觀,一旦你倆一起出招,給我的感覺簡直就像是醍醐灌了頂一樣,瞬間打通。所以其實是長期積累的結果,而你們的合作給了我鑰匙。”
嶽紅翎道:“我知道你突破是因爲這個,問你的意思是,既然你對我們雙方的修行有結合認知,那對我們有沒有什麼建議。”
“嗯有的……先說四象這邊。”趙長河道:“實際我感覺上古未必有什麼日皇之類的存在,因爲行正義與光明者都是此意,未必有什麼代表。夜帝自己也不是邪惡與黑暗,那塊應該是屬於九幽的。所以夜帝與此並非真正的對立,相反應該是她要追求囊括的意,但受限於認知,她沒能囊括甚至可能曾經還排斥過。”
皇甫情道:“夜帝確無邪惡之意,只是淡漠無偏倚,而近於不仁。”
趙長河道:“所以她要有進步,先要把屁股歪歪。”
說着還做了一個掰屁股的動作。
瞎子:“……”
就不該暴露身份,這身份一揭,這廝沒完了……
皇甫情可不知道這廝暗戳戳的一直在調戲她曾經敬拜的神,還在思考:“你的意思,是否我們的功法也需要引入紅翎的劍意會更強?”
“是。你們這個衝突不是早前認爲的光暗對立,只是認知受限導致的功法偏頗而排斥。但既然本質並不衝突,功法當然就是可以互補缺失的,糅合起來纔是更強大的、無缺憾的道。”趙長河道:“但修改功法這麼大的事,目前我們都做不到,除非讓夜帝自己做,或者等我們達到那水平了才行。現在能做的只有類似於分系、然後結陣。”
結陣。
皇甫情與嶽紅翎對視一眼,都在點頭。她們常規的配合已經能給對手一種她們在結陣的意味了,如果真結陣,威力應該能倍增。
如果加上三娘與遲遲一起研究一個大陣,那可能會比四象教傳統的四象陣更強。恰恰可以用原四象陣爲底子,本來四象缺了一人不好結陣,如今把嶽紅翎塞進去又可以是四角陣,人數都不要改,改改陣法套路就行。
這是短期內可以得到巨大提升的方式,甚至如果晚上有可能和道尊九幽再度衝突的話,這都可以研究一下直接用上。
皇甫情轉頭問趙長河:“喂,你剛破的御境,需不需要給你一個靜室閉關感悟鞏固一下?否則你匆匆臨陣突破,對自己現在與之前的變化都沒能掌握仔細,可沒人像這樣練功的,簡直囫圇吞棗。”
嶽紅翎也在點頭:“如果你打算夜間去樓觀臺,現在最好加緊鞏固一二。”
“?”道理是有道理,可莫名說這個幹嘛來着?趙長河奇道:“你那天閒談之中破御,也沒見你去閉關。”
嶽紅翎沒好氣道:“因爲那時候我本身就在靜坐修行,哪裡是你這樣打來打去,事後又和人脣槍舌劍的,你整沒整理過自己現在的修行,自己沒數嘛?你閉關去,我和朱雀姐姐研究一下陣法配合。”
趙長河懂了這兩人的默契,這是一起找藉口趕自己走來着,生怕三個人一起研究的話會發生些什麼難堪的。
“你們這叫過橋抽板!”趙長河一手一個拉住兩人:“我是看你們的配合而突破,難道不應該是你們再一起幫我鞏固?然後你們所謂的陣法,缺了我爲紐帶是不是也差點什麼,現在做不了四象陣,我們可以搞日月星嘛……”
“誒誒誒……”兩人跌跌撞撞地被他拉進了邊上的臥室。
道理當然是他更有道理,當然是三個人互相幫助的好一點。但現在這廝已經被夏遲遲和思思兩個小賤人分別慣壞了,動不動就想着疊高高的,誰不怕這廝亂來啊,她倆這還是第一天見面好不好,就算互相看得順眼也沒你這樣亂來的!
而且這拉人進的地方一眼看着就沒好氣:“你所謂的閉關,是臥室嗎!”
“當然啊。”趙長河理直氣壯:“這是使館,哪有什麼閉關修行的靜室?最私密的地方也就只剩臥室了好不好?”
“你也知道這是別人的地盤!”
“砰!”臥室門關上,柔軟的大牀映入眼簾,三人瞬間無聲,氣氛一時尷尬。
兩個女人抄着手臂,一左一右地斜睨着他,一副“我們看你能找什麼藉口”的表情。
趙長河的神色比她們更稀奇,左左右右地在兩人臉上掃來掃去:“我說,你們也太好色了吧,都在想什麼呢?分個三才陣,盤坐練功啊。”
“?”
趙長河二話不說地到牀上盤坐了一個位置:“想什麼呢,馬上要打架的,誰有那心思?我這麼正直的人,生生要被你們帶壞……哎喲臥槽……”
兩隻長腿齊刷刷踹在他身上把他踹翻下牀,又一起收腿,兩人對視一眼,都氣鼓鼓地到了牀上分開盤坐。
還我們好色,倒打一耙,我們爲什麼會想到那種事情你沒數嗎? 算了。
趙長河一骨碌鑽了回來,三人呈三角形分坐,各自伸出雙手,兩兩相對。
氣息在三人之中往返流轉,過不片刻,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盡數消失,每個人的意念都進入了空明。
她們讓趙長河鞏固感悟,雖然是個打發他離開的藉口,卻也是正理,哪有自己突破了都沒有好好整理過突破前後差異、弄清自己現在掌握了什麼水平的?這份沉澱是必須的。
當然自己一個人閉關整理肯定沒有兩個翅膀都在身邊幫忙強化感悟的好用,畢竟之前只是看,而現在是雙方都把自己的意匯聚在你身上,直觀得不能更直觀了。
如果說和以前有什麼最大的差異,那就是以前主要靠自身力量來戰鬥,而現在舉手投足似乎都可以調用天地共鳴,自身只是基礎。而羣星之力反哺自身,也在強化自己的肉身力量。
說是御星河其實概念還是太大,目前要說引發真正的羣星亂墜銀河倒懸那還是太誇張了,只能說是有意象模擬達到類似的威力。細分的話,目前主要御的還是自身氣血與力量,以人身宇宙呼應真實宇宙,奔着揮手就是星落的最終目標前行。
直觀一點對比,以前自己全力揮拳說是可以阻止海嘯,那其實指的只是一個浪頭,阻止海嘯只是誇張形容,那已經很強了。而如果現在揮拳,海嘯依然誇張,但打碎一座山好像是真沒問題了……
碎山填海,已經是傳說中的仙人之威。
這便是御,一方面法則的駕馭,成爲這個屬性的代表與神靈,真正的神魔之能。
此前自己能和御境打得有來有回甚至還贏,一方面是荒殃和風隱都沒有恢復全盛的御境之力,另一方面也不是自己達到了這樣的水平,事實上自己一直在依靠龍雀和星河的神器之力才堪堪抵的住,而如今終於能靠自己。而當自己達到了這樣的力量,再用龍雀星河之時,也可以更加最大化發揮它們的力量,總體能發揮出來的實力比原先翻倍不止。
趙長河敢肯定,如果現在再見到荒殃風隱,而他們還是隻有先前水平的話,三刀之內就能取他們首級。
在長安城內的戰鬥中,大家都有意把力量集中沒有太過外放,如果真正全面爆發的話,之前那御境之戰完全可以把這整座繁華大城化成廢墟,百里寂滅,一個生靈都活不下來。
不過現在趙長河更關注五感,尤其是身後眼。
和瞎瞎的關係究竟會怎麼走,這東西始終是骨鯁在喉。
測試了一下,現在俯瞰眼的範圍已經令人咋舌……之前十餘里都能一箭射中波旬,那可不是極限,趙長河震驚地發現,如果感知全面外放,自己能看見大部分的關中平原。
是的,關中平原,而不是長安一城。
怪不得瞎子能觀測天下,現在自己這已經看見模子了。按理別人的御境沒有這麼離譜,不知道身後眼的加持到底有多大。
“瞎瞎……”趙長河慣性地喊了一聲其實都不知道自己想問什麼。
這回瞎子沒有迴應,也不知道是如她所言“因爲我不在”呢,還是真懶得搭理。
趙長河搖搖頭,也不糾結,心神開始投入“陣法”之中。
如果要讓皇甫情和嶽紅翎結陣,這雙方之間的瞭解和默契顯然還差了許多,功法也格格不入,而他趙長河則是最恰當的雙方粘合劑。
真·雙頭龍。
若以嶽紅翎意象爲日,皇甫情意象爲星,日與星之間是基本沒有共存之時的,而一旦有月,則可以日月星閃耀天穹,此刻他趙長河做的就是月的角色,把二者關聯在一起。
趙長河可以很清晰地感覺到兩股截然不同的真氣在手中傳遞往返,互相交集之中頗有一種齜牙咧嘴的爭鋒之意,自己有點辛苦地給雙方順毛,拉着雙方漸漸交融混雜。
其實相對來說,嶽紅翎和皇甫情的功法要結合還更容易一些,畢竟朱雀屬火,也是熾熱光明的意象,如果是龜龜或遲遲在這兒,要與紅翎配合還相對更麻煩。
但即使是這兩個更容易的,都已經讓趙長河很是辛苦,修行不是一個體系,各自又有衝突。彷彿一個小皇甫情和小嶽紅翎撞在一起,然後互相踢踢踢,自己一手一個把雙方揪住,小心翼翼地拉着雙方的小手讓她們握在一起。
然後雙方又開始炸毛掙扎,小腳一起向自己踢踢踢,一副我不和她好的樣子。趙長河無奈把雙方稍微分開,一手摁住一個,雙方就隔着自己向對方踢,又踢不到。
趙長河:“……”
就你們這樣,要猴年馬月才能配合起來?
趙長河一咬牙,一不做二不休,揪住右手邊的小嶽紅翎惡狠狠地吻了下去。
人家皇甫情還好一點,你居然比人家前輩更跳!
其實這是雙方功法修行的意象而不是個人性格,趙長河完全是瞎腦補。只不過是因爲皇甫情有意識地追尋趙長河的日月共存的新夜帝之意,嶽紅翎沒這體系相對懵逼,自然更生疏一些。
但嶽紅翎的修行被趙長河摁住“親”,掙扎又怕傷了他,只好老老實實收斂,被他的雙修功法融入。盤坐中的嶽紅翎臉紅似火,總感覺在三個人的識海之中自己已經被扒光了一樣。
明明是很光風霽月的盤膝對掌,怎麼就能被這混賬東西弄成一副這樣的意象?
就不該跟他進來。
還好她也不是孤獨的,趙長河鎮壓了她之後,一不做二不休,把皇甫情的修行也給鎮壓融合了。
於是在識海之中,可以觀測到三個靈魂赤條條地滾在一起的想像,如同三個人同時在做一個夢似的。
皇甫情的臉也漲得通紅。
你的雙修功練得可真好啊……彌勒教創始人可能都沒有你這份本事,還能靈交!
但不管這廝多噁心,效果倒是真好,沒過多久三個人的修行就往返無間,水乳交融。
日月星閃耀識海天穹,天地人三才一體,猶如一個整體。
“嗆!”劍意橫空,化作漫天晚霞。晚霞呈朱雀展翅之形,雙眸如日月。
朱雀振翅,火海灑遍乾坤,落於虛空,又化作萬劍如雨。
三人同時抖了一下,好像另有什麼雨灑出來了。
皇甫情嶽紅翎憋着臉蛋睜開了眼睛,互相都能看見對方羞憤的神情,和眼波之中流轉的春意。沒想到這操作居然還很爽……沒做都跟真的做了一樣。兩個女人微不可見地動了動盤着的腿,不知道是不是有點黏……
一直在悄悄觀摩此意的瞎子悄悄撤離了他的識海。明明這麼高大上的、讓上古夜帝、天書之靈都能有所參考的事情,爲什麼在這種變態面前,就會變成這種德性……
“咳。”唯有趙長河一人面不改色:“如果我沒判斷錯,現在已經子時了,我們出發?”
兩個女人對視一眼,忽地同時出手摁住趙長河的左右肩膀,“哐”地一聲把他丟出了窗外:“你先去死一死,再說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