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自來就是這樣的!
爲了維護少數異族的統治,趙國的法令確實是這樣規定的,胡人可以隨意拿走漢人的東西,胡人可以辱罵漢人,但是漢人不得辱罵胡人。爲了教育孩子不要在中原中迷失,就是和平時期也給孩子吃人肉,告訴他們“這是豬狗一般的奴隸、牛馬一樣的畜生”!豬狗本來就是拿來吃的,牛馬本來就是拿來奴役的,所以,他們的孩子從一懂事開始,就明白“趙人”是可以隨便打殺辱罵奴役驅趕的。殺他們和殺豬羊毫無區別!
藍熙之看他兇狠地看着自己,忽然道:“你看看我和你們族中的女子有什麼不同?”
少年怒道:“有什麼不同?都是女的!不過,你比她們好看!”
藍熙之見他孩子一般天真的回答,微笑起來:“既然如此,你爲什麼就理所應當覺得我應該隨便被屠殺隨便被你吃了?你會殺你們同族的女子來吃了麼?”
少年張口結舌,一時回答不上來。
藍熙之的劍移到了他的脖子上,微微用力:“現在,你是我的俘虜,我要殺你了,也把你殺來吃了,你怕不怕?我會先把你的頭割下來燉熟,把你的眼珠子挖出來下酒,然後再把你的四肢砍來醃着慢慢吃……”
少年見這滿面微笑的女子忽然說出這種話來,兇狠的大眼睛裡流露出深深的恐懼,不由自主道:“不要吃我……我害怕!”
藍熙之見他孩子氣的眼睛裡那般的恐懼,心裡忽然浮起一陣深深的悲哀,嘆息一聲收了劍:“你害怕被殺,你可知道那些‘趙人’也是害怕被殺的?你走吧,我不殺你!你記住,我們不吃人,豫州軍都不吃人!”
少年翻身站起來,如獲大赦般拔腿就跑,跑出好幾步忽然又回過頭來看着藍熙之,大眼睛裡的兇狠和恐懼之色都褪去不少,看了幾眼,又撒腿跑了。
安頓好投奔塢堡的百十號百姓,一時,堡裡再無大事。藍熙之趁着空暇時間,召集了孫休等人商議如何擴大墾田範圍的事情,討論了半天,正要各自散去,忽報豫州刺史朱大人前來塢堡。
藍熙之急忙迎了出去,只見朱弦騎在馬上,一臉的怒意。
朱弦這些年來沉穩多了,喜怒很少形於面上,藍熙之見他今天大失分寸,不由得一驚,訝然道:“朱弦,你有什麼事情?”
朱弦下馬來,跟她一起進入塢堡的簡陋的議事廳堂,坐下喝了幾大口茶才憤憤道:“他們將慕容俊放了……”
“誰將慕容俊放了?”
“大燕和魏國不知使出了什麼詭計,慕容俊被押解到半路上時,他們就秘密賄賂了司空李亮,結果,李亮暗地裡竟然將他放了……”
藍熙之聽得目瞪口呆,自己好不容易抓獲慕容俊,馮太后和石燕國使者也曾費盡心思要拿了自己和朱弦去換取慕容俊,爲此,她猜想,也許石良玉還和馮太后決裂了。現在倒好,朝廷什麼談判籌碼沒撈到,反倒讓慕容俊半路就跑了。
“不止放跑慕容俊,朝廷還下令,豫州不得接納魏國、燕國、趙國的任何難民……”
“爲什麼?”
“怕破壞跟三國的關係。”
“唉,小皇帝年幼,都是太后和外戚掌權!”
朱弦看着她瘦削的身子,嘆道:“藍熙之,你回藏書樓吧,唉,你也受了很多苦了。”
藍熙之搖搖頭,心裡那種難以言說的失望越來越強烈,只黯然道:“朱弦,如果沒有朝廷支持,我看無論有多少北伐的好機會都會錯過的。”
“這次,朝廷還派了戴淵爲徵西將軍,都督江北六州軍事,豫州軍都要改受他的節制……”
戴淵是南方的健康人,雖然在討伐朱敦的時候出過一些力氣,可是一點也不瞭解北方的情況,更無北伐的迫切希望,如今,朱弦改受他的節制,別說北伐,就是邊境的一些戰爭也由不得自己做主了。
過了許久,藍熙之才長長吁了口氣:“朱弦,有時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做這些事情有何意義?”
“現在,我也有些茫然,藍熙之,你回去吧。”
“不,我再留下來看看,我並非爲了守護蕭卷的什麼江山,沒有人的江山能夠千秋萬代,再說我也守不住!我只是希望至少能夠保護塢堡這樣一小塊地方的安全。”
朱弦見她態度堅決,點點頭:“好吧,我們再一起努力看看。也只是盡人事而知天命了。”
兩人淡淡道別,藍熙之站在塢堡的門口,想起越來越多投奔被拒的難民,再想想當今紛紜林立的小國治下,大分裂造成了大動亂,可笑很多北方民衆還將希望寄託在腐朽不堪的南朝身上,希望他們能夠北伐成功,收復失地,哪怕做一隻太平盛世的狗也不做這樣亂世驚惶的人。她想,這些可憐的難民真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