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的一聲。
是鋼箭穿透障礙刺進肉裡的聲音,始畢可汗扔下了斷刀,捂住胸口上箭桿。他感到撕心裂肺地痛,同時感到了自己的魂魄正試圖從傷口處向外逃。
刺痛之時,他看見身邊的親兵被敵人向割草一一樣砍翻,直到剩下五百多一些才突然退去,但卻突然衝出一個人繼續追殺他們。
向始畢可汗殺來的那人是一名幽州軍的大將,全身漆黑盔甲,身體異常魁梧,身上穿的不是常見那種大隋鎧甲,手中兵器也不是常見的大隋橫刀,下手極其狠辣,一個人衝入始畢可汗親兵之中猶如虎入羊羣,一刀一個,將始畢可汗身邊的親兵一口砍殺了十四人,在人羣中硬砍開一條通道後,流星般向始畢可汗衝來。
“護駕!”
始畢可汗大叫,身邊沒有了突厥勇士保護,他能用的只有一條馬繮繩。
而穿透兩層皮甲的鋼箭彷彿有生命般,還在不停地向肉裡鑽。拼命咬緊牙關,始畢用力一扯,將鋼箭從自己的胸口拔了出來。他感到一陣陣眩暈,同時慶幸自己還沒有死,手握箭桿,去抵擋即將砍過來的長刀。
黑甲將領微微發出一聲冷笑,一刀揮來,眼看着始畢可汗就要人頭落地。
“羅藝,不要殺他。”王君臨的聲音聽在始畢可汗的耳朵裡如同天籟,幾乎是在生死邊緣的那一瞬間及時地傳了過來。羅藝手中刀突然向上一揚,始畢可汗頭頂上的一縷頭髮被砍了下來,腦袋完好無損,但卻被嚇得半死,臉色煞白。
羅藝一聲長笑,調轉馬頭將衝上來的十幾名突厥勇士殺了之後,自顧離去。
剩下的剛好五百名突厥勇士哪敢追殺羅藝,護着差點被嚇死的始畢可汗亡命逃去。
始畢可汗知道自己能活着回到草原,不是因爲長生天保佑,而是因爲王君臨不想殺自己。
至於對方不想殺自己的原因,他剛纔也已經想明白了,王君臨是料到自己回去之後難以服衆,下一步突厥內亂必然並起,是因爲對方不希望草原強大,希望看到突厥內部互相殘殺。而他若是死了,阿史那家族必然會有人被共推爲新的突厥可汗,突厥內部很難亂起來。
“好個狠毒的王君臨!”始畢可汗恨恨地罵了一句,伏在馬鞍上,被人羣協裹着繼續前行,一臉的心有餘悸,今日的經歷已經在他心底深處種下了恐懼的種子。
“王爺,爲什麼要放了突厥可汗!”山頭上,王君臨身邊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個身形樣貌堪稱是完美,但神色始終冰冷得不似人類的女人,這個女人自然就是聶小雨,羅藝讓麾下人馬配合旋風營收拾戰場殘局,他單騎來到了這個山頭,直接對着王君臨和聶小雨跪了下去。
王君臨看了一眼羅藝,淡淡的說道:“放始畢可汗回去,突厥可以內戰至少三年時間,因爲始畢可汗派去斷後的弟弟阿史那咄苾嗣是個聰明人,竟然在雁門城中從另一夥突厥人手中救下了我們的皇帝陛下,而皇帝陛下卻想要封阿史那咄苾嗣成爲突厥新的可汗。”
“無論是阿史那咄苾嗣,還是始畢可汗,只要坐到那個位置上,他都是突厥人的大汗,所以王爺讓突厥出現兩個可汗,是想讓他們兄弟互相殘殺。”
王君臨點了點頭,譏諷道:“無論是誰坐上了突厥大汗的位置,他首先需要照顧的是突厥人的利益。這一點不會隨着他個人對中原的好惡而改變,更不會因爲他是大隋皇帝親封的就不會來搶大隋。”
……
……
就在王君臨帶人圖謀三萬突厥金狼衛時,雁門城中楊廣重新恢復了帝王的威嚴,而他身邊的諸位重臣們也在忙碌。
他們忙碌的不是如何救治雁門郡被突厥人摧殘過的百姓,更不是組織兵馬乘勝追擊,爲邊塞百姓討還公道。而是如何以朝廷的名義對阿史那咄苾嗣進行表彰,進行賜封。
同時也因爲前些天阿史那咄苾嗣隨始畢可汗攻擊了雁門城,一度嚇壞了大隋皇帝陛下,所以下面臣子爲了皇帝陛下面子上好看一些,還要適當的抨擊阿史那咄苾嗣竟然是非不分,協從始畢可汗這個無君無父的賊人圍攻聖駕的魯莽行爲。
當然批評過之後,大隋君臣們又對阿史那咄苾嗣知錯能改,在關鍵時刻救了皇帝陛下的大功表示嘉許。
這中間一些話自然是不能說得太重,以免傷了阿史那咄苾嗣仰幕陛下之心。但也不能說得太輕,否則阿史那咄苾嗣會意識不到皇帝陛下的威嚴。
所以爲了聖旨上的某個措詞,諸位大臣爭執不休,而爭執過程中還不忘記看看楊廣的臉色,趁機表達一下對皇帝陛下的忠心。
“此番阿史那咄苾嗣棄暗投明,全賴陛下的仁德遠播。縱使化外蠻夷,也銘感五內。”虞世基一臉肅然真誠的向楊廣拱手,大聲進行了總結,這些天他一直沒有換衣服,官袍上有一大塊明顯的污漬。那是一名爲保護他而犧牲的士卒的血,已經被風吹得有些舊了,所以很容易被遺忘。
“阿史那咄苾嗣自見了陛下之後,便對陛下十分恭順,發誓永爲我陛下臣屬。”見虞世基馬屁拍得響,另一名參掌朝政的黃門侍郎裴世矩也不甘落於人後。
“陛下天威,令突厥阿史那咄苾嗣真心臣服我大隋。”臨時作爲議事場所的郡衙內,幾位大臣一同向皇帝陛下拱手。拍馬屁的聲音震得窗紗嗡嗡響。
剛剛入城的李世民和王仁恭等武將在旁邊目睹整個過程,瞠目結舌之後,連忙低下頭去。
他們還本來勸阻皇帝陛下殺那阿史那咄苾嗣和其麾下人馬,畢竟畢竟他們將兵力帶回雁門城之後,遠超阿史那咄苾嗣的三萬人馬。
只是他們都是聰明人,一看皇帝陛下和他身邊的重臣們竟然是這種不可思議的態度,便心中暗罵着卻明智的低下頭,閉上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