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劍峰,現在已經很冷清了,沒有多少人留下來,大多被遣回了家族與王朝中,封閉起來,修生養息。
可這裡是很多大事件發生的根源,就算冷清,卻還是有人存在的。
“轟隆隆”
虛空震動,藏劍峰再次沸騰,從虛空中,蘇杭邁着步子走出來,雙目四顧,充斥着殺伐氣,一副天上地下唯我獨尊的模樣,具有神靈之姿。
他直接出現在了藏劍峰的內部,沙漠中的亂葬崗裡,站在一塊扭曲的墓碑旁,暗自心驚。
這個地方他來過三次了,每一次都能感受到更多東西,第一次,他還只是一個小修士,第二次,他已經處在了風口浪尖之上,如今,他都成長爲一代人傑了,心性與以往大不相同,肉身通靈,所能感受到的東西也更多。
在亂葬崗的深處,有一種極其暴虐的力量,甚至有神性的光輝在流淌,劍芒閃爍,看不透到底有什麼。
那裡是我祖軒轅劍的本體,鎮壓着一個莫名的東西,那東西太可怕了,無比狂暴,蘇杭只是感受到就肌體生寒,那被劍靈本體鎮壓的存在,應當就是建立這座神靈古陣的原因。
“北海有軒轅,少能排八卦,生而敢鬥天,後登神位,創不朽功,晚年壓九幽泉上,疑建陵於此。”
這是《唐前亂史》中所記載的事情,讓蘇杭將他與這裡聯想到了一起,難道劍靈所鎮壓的是九幽泉?那裡是九幽嗎?
他覺得太混亂了,地獄到底存不存在?不存在,爲什麼還會有這麼多疑似地獄的地方?存在的話,那它到底在哪裡?
他回想起麒仙的話,地獄崩塌,黃泉還在,難道,地獄被打散了,如淨土的分佈一樣,分佈在各處?
這些他都不得而知,甚至都不知道《唐前亂史》這一段描寫是不是指的藏劍峰,要知道,這裡可沒有稱之爲軒轅氏的神祇,有的只有一個舉霞飛昇的囚人,一把神劍通靈而已。
而那神劍所鎮壓的東西,更不可能是我祖軒轅氏,它無比的暴虐,彷彿是一隻屠戮生靈的機器,和九州衆生的道相差太大了,不可能引導過衆生前進的方向,強加進去的話,很可能是大荒古時代的魔。
且,就連《唐前亂史》最後也用了一個“疑”字,難道,那本遭天妒的書也不可預見,而只是用不確定的口氣說的?
思來想去,蘇杭還是找不到什麼,這裡的秘密太大了,相隔兩百萬年,貫穿了整個正荒古時代,沒有人能解答出來,除非劍靈開口,它一直鎮壓在這裡。
說來這一切,蘇杭都覺得不可思議,那個囚人到底是怎麼想的,選擇了他傳承道統,而後離去,他有什麼資本?要知道,那可是一尊真真正正的仙,剛一走出藏劍峰,就撕裂了天地飛昇而去,且,他也不知是在多久遠的歲月就成仙的,飛昇之際連偉岸之山都沒有顯化出來,這樣說來,他恐怖得不得了,甚至可以以己身穿越大世界,如今也不知在哪裡。
偉岸之山是一道仙門,那裡通往仙的世界,每一代成仙者成就仙位之時,都有偉岸之山在無亙虛無中橫渡而來,接引仙離去,那代表了世界之巔。
蘇杭皺眉,囚人飛昇,也很可能不是去往仙的世界。
對於那片世界,蘇杭有強烈的想要一探究竟的慾望,不只是他,九州衆生每一個人都想要去見一眼仙的世界,那裡充斥着無盡的誘惑力,被描繪成了一片沒有悲傷,只有歡樂的淨土。
他感受到了長歌的氣息,就在這亂葬崗最深處,都快要與劍靈融爲一體了,蘇杭知道,他在修習劍靈的道。
本身,長歌整個人就代表了一柄劍,舉手投足間劍芒四射,但他手裡的劍只是毫無用處的鐵劍,根本沒有一絲奇特之處,他所修行的,是將自己作爲劍,而不是將劍作爲武器。
長歌的道很鋒利,劍者,兵也,殺伐之器,一草一木,一桌一椅,若能殺生,皆可爲劍,在長歌的眼裡,己身就是劍,因此在藏劍峰這個劍靈鎮壓之地,到處都流淌着劍氣,是最適合他修煉的。
長歌沒有太靠近劍靈,如今所立之處已經到了他的極限了,他心有所感,睜開了眸子看向蘇杭,眸光化成了兩道利劍,極端危險。
“我來了。”蘇杭很平靜,沒有一點殺氣,更沒有一點戰意,只是像見老朋友一樣道,面帶微笑。
長歌無聲無息,剎那間出現在亂葬崗外,眸子裡不夾雜任何感情,十分的冷漠。他是個武癡,只知道仙路,根本不關注九州所發生的事,對蘇杭怪異的行爲雖然一知半解,卻也沒有問什麼,他不感興趣。
“我說過,要與你一戰,你也曾答應過,十年之後,藏劍峰中,與我一戰。”蘇杭滿面春風,衣袂飄飄,整個人沒露出一點戰意,道:“你在這裡,是等我吧?”
“方便而已。”長歌開口,聲音像刀劍在碰撞,不苟言笑,看起來很凌厲,他原本就打算走進藏劍峰的,對他來說,與蘇杭一戰根本不算什麼大事,只因爲方便,不用再去找他,才約定在藏劍峰。
隨後,長歌將一柄劍拿出來,插在前方,這是蘇杭的仙劍,在當時被長歌拿走,卻並沒有覬覦,又還給他了。
“哈哈!”蘇杭大笑,抽出古劍背在身上,根本沒有拿出來的意思,道:“我與你一戰。”
長歌不語,眯起了眼睛。
他矗立在那裡,就彷彿擎起了天地,上到蒼穹,下到地府,他身上所散發的劍氣彷彿將這天地都貫穿了,比蘇杭要更強勢。
“不過我不是要跟你殺伐,而是……”蘇杭笑起來,隨手掏出來一塊古樸的棋盤,道:“而是要你戰棋。”
古樸的棋盤上流淌着光輝,看起來很拙劣,但上面卻隱隱有睿智在流淌,這是大秦王朝傳承了兩千年的棋盤,經過無數賢者之手。
嬴政很喜歡下棋,在成仙之前就創立了大秦,經常與自己的部下下棋,來感悟一些道理,不過,這個棋盤只是一塊石頭,根本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只是用來消遣的工具,卿六爺還經常在他憂心忡忡的時候以此與蘇亦煙下棋。
不過它也經歷了大秦無數賢者之手,這塊普通的石頭擁有了一絲神性,到現在還很堅硬,沒有風化的痕跡,上面被磨得油光鋥亮。
長歌瞪大了眼睛,第一次有了情緒波動,他覺得自己被坑了。
蘇杭爲了圖省勁,直接將大秦的棋盤與棋子搬來,要與長歌下棋,這也只有他能想得出來,和堂堂一代俊傑,締造了一個傳奇的長歌約定一戰,結果卻搬來棋盤下棋,實在是太另類了。
“坐。”蘇杭拿自己不當外人,直接坐在了一塊墓碑上,笑呵呵的道,根本不去看長歌吃驚的眼光。
“你……”長歌欲言又止,他沒有生氣,呆呆的看着棋盤,彷彿突然之間感悟到了什麼。
蘇杭笑呵呵,抓起一片白子兜在手裡,張開一個小口,棋子掉落在棋盤上,發出“鐺鐺”的脆響,悅耳動聽。
“我不會下棋。”長歌看着眼前的棋盤,眯縫着的眼睛像是兩柄仙劍,無論出於什麼狀態,他都鋒芒畢露。
“我可以教你。”蘇杭見他不反對,暗自鬆了一口氣,這樣做他心裡也沒底,怕長歌一怒真與他戰起來,雖然能逃跑,可這太麻煩了,蘇杭從不打無意義的仗。
隨後,蘇杭將下棋的方式與走法,甚至一些古老的棋譜都凝聚起來,點在了長歌的意識海中。
這等人傑理解起下棋來簡直不費吹灰之力,他們的意識就是一片海,可裝載下萬千世界。
只是一會兒工夫,長歌的眼神就堅定起來,坐在另一邊,仔細的看着棋盤。
“下棋之道,和打仗是一樣的,都嚴絲合縫,密不透風才行,在棋盤上同樣能悟出很多道理,萬千世界,每一種生活方式都遵循着它的規律,你說是不是?”蘇杭侃侃而談,終於放心了,他不在乎輸贏,只要能解決了長歌就好。
當初,他只是過於消沉,纔要與長歌一戰,一個正常的蘇杭,絕對不會去主動惹這麼個存在,他不是怕輸,只是怕麻煩,這些日子他心裡一直都嘀咕,誰願意和這麼個變態打一仗啊!正巧前些日子看到卿六爺與蘇亦煙下棋,直接就搬過來了。
見長歌沒有贊同也沒有反對,蘇杭更來信心了,覺得只下棋就能將他解決,一個勁兒的鼓吹着下棋的好處,唾沫橫飛。
“你半生征戰,與道爲伍,不覺得疲乏嗎?偶爾換一種生活方式,不也是很好嗎?下棋雖然不是正道,可卻能調整心態,更能悟出很多打仗悟不出的道理,你說是不是?”蘇杭侃侃而談,雙眼放光,一臉的輕鬆。
雖然長歌不答話,可蘇杭知道已經不用打一場才能解決了,他輕鬆不少。
“原來是這樣……”長歌突然自語起來,隨後,他雙手夾住一個黑子,落在了棋盤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