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二章 大反彈

《報高閣老書》的內容,在李彥直與高拱的雙重默許下流傳了出去。

京都士林聽到後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假的吧。

因爲這封信的內容實在太可怕了!他們聽到消息之後的第一個反應就是:鎮海公要革朱家皇朝的命!

這一點許多“有識之士”早就預料到了,他們倒也安之如素,對這些人來說,李彥直造反不造反於他們關係不大,反正新朝出來他們也照樣做官!

可是科舉改制的內容,卻讓他們斷斷無法接受!對大部分的讀書人來說,要動科舉,不就是要動他們的飯碗麼?就算他們已經當上了官,但規則一變,整個社會的評價體系也會跟着變,以前是四書五經獨尊,現在卻要弄出什麼新學來,狀元多了,狀元就不值錢,至於讓那些擅長“奇技淫巧”的“匠人”進入工部,讓那些擅長“刑名酷法”的“滑吏”進入刑部,讓那些斤斤計較的“奸人”進入戶部——這不是要引一大批小人來取代他們這些君子嗎?那不是要反聖人了麼?至於說要和那些通海外夷學的人一起當朝共事,那更是他們萬萬無法接受的!就算他們不爲自己考慮,也要爲子子孫孫考慮啊。

而且財權改革和司法改革,那更都是“冒天下之大不韙”!都已經行了幾百年的體制,爲何要改!

“要照這麼一改,天下還是這天下嗎?那是面目全非啊!”

人實在是一種很脆弱的,對生存環境會發生劇變充滿了恐懼與憂慮,特別是那些利益的既得者,他們實在是很怕變革,因爲他們已經習慣了舊的規則,不知道在新的環境下自己是否還能生存、還能呼風喚雨!

“應該是假的,不知又是哪個無聊書生託了鎮海公的名在攪風攪雨。”

但因爲裡頭的內容實在太過駭人聽聞,且言之鑿鑿,不像是無聊書生的僞作,便有人託了門路去求證,或走翰林院的關係旁敲側擊高拱,或走六藝堂的門路間接從李彥直那裡打聽,得到的消息卻和《報高閣老書》的內容一般的驚人:這封書信的內容竟然是真的!

當消息確定下來以後,自中央到地方,出現了一種可怕的失聲,在一段時間裡沒人說話,不是被禁止,而是所有人都還把握不住動向。

“鎮海公究竟是想幹什麼?謀朝篡位嗎?”

這是大多數人的認識極限。

由自幼接受的培訓來說,絕大多數的儒生都對李彥直的這些大膽提議充滿了反感,而就切身利益說,他們又很清楚李彥直如今的權勢,所以不敢貿貿然挺身指責,此外,許多開明的士子還對李彥直懷有期待,他們希望李彥直趕緊出來澄清這件事情,以免國家大事陷入危局。

暴風雨到來之前的抑鬱,壓得人難受,李彥直默默地等待着,但他也沒想到劃破雷雲的第一道閃電不是出自反對者,而是來自擁護者——是趙文華!

“鎮海公所議,句句都切中了時政之弊!”這個前禮部尚書已經失去了官位,卻幸得李彥直羽翼而得滯留京師,他既免官,便沒能在官方場合中發表自己的高見,可看到《報高閣老書》的內容後,他覺得這是一個機會,竟到了茶樓酒肆當中,聚集一般臭味相投的好友,高談闊論,爲李彥直造勢助威:“若能依言施政,必是國家之福!”

風啓收到消息後暗叫一聲不好:“怎麼是他!”

趙文華名聲不佳,由他來開這個口,登時坐實了士林的種種猜疑!

有道是:“周公恐懼流言後,王莽謙恭未篡時。”時到明朝,中國士人對那些僞裝的仁義已有充分的戒備心!李彥直的真心是如何,大家沒法挖出來看,只能從外圍的種種跡象來進行判斷:趙文華是個小人——這是滿朝文武已有定論的了;李彥直與趙文華關係曖昧,這也是舉朝皆知而不言的事情;趙文華這個小人在爲李彥直的言論張目,這李彥直的這番言論居心之叵測便可想而知了!

“這個鎮海公,果然要行操莽之事!”

暴風雨終於開始了,雷電颯然而至,颶風遽起!言官系統首先發難,彈劾奏章如雪片般飛至臺閣,跟着六部官員、翰林學士、公侯駙馬乃至封疆大吏都紛紛站到了李彥直的對立面,其中甚至包括李彥直的一些至交好友!同窗同年!似乎全國上下所有人都在戳李彥直的脊樑!來勢之兇猛,連原本可袖手旁觀看笑話的高拱都爲李彥直覺得害怕!張居正等更是暗捏了一把冷汗!

讀書人中,有一些視野開闊的年輕雋秀倒也對李彥直的種種提議產生了共鳴,然而黃河氾濫之時,幾顆小石子根本無法阻擋其大勢,不過是在浪花中一現就被淹沒,又有一些穩重老成的勸周圍的人相忍爲國:“大家還是別罵得太厲害的好!別把鎮海公逼到絕處,逼得他動刀子,那時候事情可就要大壞了!別忘了,他手裡有兵權!”

“有兵權又怎麼樣?他敢動兵嗎?他就算有百萬雄師,如何堵得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

這種言論雖然顯得鋒芒過露,但連風啓也不得不承認,李彥直是不敢在這當口動兵以壓天下的,“就算真的要壓,只怕也壓不住!”

隆慶九年,二月,李彥直依然在天津蟄伏,形勢之兇猛遠出他意料之外,連蔣逸凡都在後悔當初沒力勸李彥直莫發出那封《報高閣老書》了!他們就算上大街也會遇到怒恨的眼光!到了後來兩人乾脆不出門,就算不得不出門時也是微服出行,遮頭掩臉讓人不知自己是鎮海公的人,免得遇到不便。

他們有必要這麼小心嗎?二月間發生的事情證明是有必要的!在北京,自以爲得李彥直庇護的趙文華,在一次於酒樓中高談闊論時惹怒了旁聽的官員士子,大明的讀書人本有愛打架的傳統,看政敵不順眼時就罵,罵不過癮就直接動手打人,對立到最激烈的時候,甚至在朝廷上、皇宮中也要開打!圍住政敵來個羣毆,打傷是對方倒黴,打死了是對方應該!也不知文官系統之內,怎麼會培育出這等奇怪風氣的。

趙文華不識好歹,犯了衆怒,衆士官恨他“爲虎作倀”,不知誰大叫一聲:“揍他!”便有人涌了過來!一開始還只是深恨他的過來捶他兩拳,到後來竟連不認識的人也過來踩上兩腳!趙文華的筋骨哪裡經受得起數十上百人的拳打腳踢?

直到有人叫道:“哎喲!這奸賊好像死了!”

還有人繼續踹兩腳說:“哪有死得這麼容易的?”

有人探了鼻息,發現果然斷氣以後,衆書生呼一聲一鬨而散,鬨鬧中猶有人道:“這是活該!”

有道是法不責衆,順天府衙門聞訊捉拿兇犯,卻哪裡捉得到“真兇”?總不能把那天圍觀的百數十人全拉到牢裡去吧?最後便不了了之。

拿着張管家的信報,看着趙文華家眷的泣血求援,李彥直鐵青着臉,猛地將兩張紙都揉成了一團!風啓、蔣逸凡都暗自心驚,他們已經有很多年未見李彥直如此憂怒形於顏色了。

“姑爺,如今京師之中,人情洶洶,就是咱們鎮海公府,下人們也是大門不敢出,小門不敢邁啊,連買些日常用物要出去,也都偷偷摸摸的像做賊似的。姑爺,您看是不是加派一隊兵馬過去保護,或者先讓小姐到天津——或者到南方暫避?”

“暫避?”李彥直冷笑道:“去哪裡避?哪裡不是大明的天下?哪裡沒有這些沒教養的讀書人!”

議論未定,又有兩封來自南方的書信傳入,李彥直接過一看,臉色又綠了三分!竟有慘然之色!

風啓手肘撞了蔣逸凡一下,兩人心裡都想:“出什麼事情了?”卻聽李彥直呼道:“不想黃、鄭二公也隨大流,竟然,竟然……”

原來南方來的這兩封書信,乃是延平名士鄭慶雲與黃焯的絕交書!這兩人不但是李彥直的鄉親,更是他幼年時期的保護人,在政壇上,這種關係真是親得不能再親、密得不能再密了,本來雙方應該共同進退,不想黃、鄭二人這時竟寄來了書信,黃焯說的比較委婉,道自己在南方聽到了“種種流言”,他希望這些“流言”只是“流言”,希望李彥直趕緊闢謠,但萬一這流言不是留言,那麼以後雙方就不需要再通書信了!而鄭慶雲則更加直接,一張白紙上便只有“割席”二字!

蔣逸凡聽說了以後驚道:“若是鄭、黃二公也如此,南方的形勢只怕不妙,是否要加派人手南下?保護老夫人?”

風啓卻想:“福建北京,相隔萬里,卻都同時出了這等事情,人心向背,一目瞭然。就算加派士兵只怕也無濟大事。一旦站到了天下人的對立面,就算是秦始皇那樣的威勢,又能保得住幾年的江山?”

這時候,風啓腦中閃過了一個念頭:“難道,鉅子真的錯了麼?”

閃過這個念頭的,不止他一個,李彥直的大哥,遠在福建的李剛這時候心中也冒出了這個念想,羣情洶洶,人人指着李家的祖墳罵,可把他娘給嚇壞了!她趕緊去把大兒子找來問:“阿大,三崽究竟是做了什麼事情?鬧得那些讀書人個個都在罵他?鄭老爺、黃老爺都禁家人與我們來往了,我送了禮物去也全部退回——這可是從來沒有的事情啊!三崽……三崽他究竟是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啊?”

“三弟不會做傷天害理的事情的!”李剛說。

“不會,那麼,那麼爲什麼……”他娘哭得更厲害了:“爲什麼會有人說要挖你爹的墳呢!”

李剛嚇了一跳,叫道:“什麼!誰敢!”

挖人祖墳,這可是不共戴天之仇!他娘卻哭道:“也不知是誰!但咱們這邊從來沒得罪人,逢年過節都開齋施捨,滿縣的人原本都說我們好的,如今卻出了這等事情,那必是你弟弟在外面做了什麼天理難容的事情,阿大,你趕緊上京一趟,看看三崽究竟在幹什麼!”

李剛忙道:“如今家裡如此形勢,我怎可稍離?”

他娘卻道:“家裡的事情你不要擔心,鄉親還是照看我們的,人人都還護着三崽,說一定是哪裡搞錯了,不肯相信三崽做了壞事。倒是三崽那邊,你得趕緊去看看,要是不然,就算沒人來對我怎麼樣,這麼被千千萬萬讀書人指着脊樑罵,你娘我還能活多久?”

李剛想想也是,就將家裡的事情安排了一番,便帶了陳風笑和付遠北上,一路之上也不敢借用官家驛站,更不敢暴露自家姓名,沿途打聽,但有讀書人的地方,都稱李彥直爲禍國奸賊,“觀其居心,真比操莽更酷了十倍!”

李剛心裡害怕,走到上海,就去拜見徐階,他是李彥直的哥哥,李彥直權勢滔天,他自然而然也就水漲船高,但這回徐階竟稱病不見!只讓兒子徐璠到偏聽見他,李剛問:“徐公子,我三弟到底是出了什麼事情?我是粗人,弄不明白,還請您給我析說一番吧。”

其實六藝堂中也有不少俊才,都曾跟李剛分析過,但李剛聽他們的話和外頭的評價南轅北轍,便覺得他們都是護着李彥直,他人到中年,卻仍然是個淳樸而直爽的漢子,肚子裡沒那麼多的花花腸子,只是以最直接、最簡單的是非公理來判斷,便不肯深信,要找個有見識的中立者來給自己分析。

徐璠卻道:“自家父致仕以來,我也一直閉門不出,這外面的事情,可都不大聽說了,實在不知是何事情。”

李剛可不是當年那個鄉間青年了,這麼多年下來見多識廣,便知對方在推託,搖頭告辭了。

他要沿官道北上,這時有海軍都督府的人來給他請安,並道:“小的聽到了些風聲,江北有人已得到大爺要北上的消息,或許會有阻撓,乃至要對大爺不利。”便勸李剛走海路。李剛也不執拗,就讓他們安排。

這時已是陽春三月,上海碼頭到處繁忙,原來大明政壇雖然正在發生大地震,但日常政務卻沒受很大的影響,葡萄牙和西班牙的外交使節都已到達,張居正巧爲婉轉,如今南洋與東大陸已有重新通商之機遇,至於日本那邊,開礦與移民也正進行得如火如荼,無數貧民都聚在碼頭等着出海搏一番事業,商人們更是忙得不可開交!

這利祿場中、大海邊上,人人注心於財貨,也有人談及李彥直議論改制一事,但這些人心態卻平和得多,有人只是拿來做茶餘飯後的閒談,有人則道:“鎮海公提的這些,在上海這邊,還有大員、南洋不都已經實行了嗎?再說,做法官的,也該讓懂大明律的來,管商務的,也該懂得些生意經。不然怎麼打理這些事務呢?真不知道這些讀書人在鬧什麼。”

更有一般沒功名又深受新學影響的青年,聽說鎮海公在北國勢危,竟要結團北上去聲援李彥直!

李剛在碼頭走了一圈,只是多聽,將這些見聞牢牢記在心裡,卻不說話。

他就坐了船,上了天津,這時天津也已開埠對外營商,港口裡也是一片繁忙,只是這裡畢竟靠近北京,港口裡的人知此時正是風頭浪尖,不像上海碼頭的商人那樣力挺李彥直,只是默默幹活,到了城裡,則風氣大受京城影響,有儒士衣冠之處,便有罵李彥直的聲音——這罵聲已經持續經月,也不見李彥直回口,更不見他有什麼動作,士林便都道鎮海公果然還是怕了公議,更無忌憚,與雙頭龍同城也敢開口痛罵了。

到了李彥直的水邊居,一進門,兄弟相見,李剛見李彥直雖對自己展顏歡笑,但眉頭的鎖痕卻還是無法完全消解,就知道弟弟最近頗爲煩心,要說家裡的事情時,有人報內閣張大學士到了,李彥直說:“叔大也不是外人,讓他等等,我先與大哥敘敘舊。”

李剛卻道:“不不,是大學士啊,那怎麼可以耽擱?家裡頭的事,也不急在這一時半會的,我先到後堂迴避。”

他是哥哥,但一家人從小就以李彥直爲核心,什麼事情都好,都爲這個小弟靠邊讓。

這次張居正來,卻是高拱眼見輿情越來越不妙,攻擊李彥直的奏摺沒有一千,也有幾百了,按照規矩,李彥直就該出面了,或者辯駁一番,或者請辭致仕,然後交由皇帝懲處,皇帝架空了,當然就該歸內閣懲處。不料李彥直卻既不出面辯駁,也不請辭致仕,就龜縮在天津不現身不出聲,內閣覺得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幾番派人敦促,卻都在天津吃了閉門羹,最後不得已,只好又派了張居正來,希望邀李彥直進京,召開廷議探討此事該如何善了。

聽完了高拱的意圖後,李彥直冷笑道:“廷議嘛,那自然是要開的,只是該如何善了……”忘了張居正一眼問:“叔大以爲卻該如何?”

這一眼平和中壓抑着凌厲,哪裡是徵求意見的姿態?

張居正微一沉吟,道:“如今大明天下,羣情洶涌,都道鎮海公有操莽之志……”蔣逸凡風啓聽了都是心中一凜,這些流言蜚語他們也不是沒聽到過,只是沒想張居正居然敢在李彥直面前直道破。

李彥直哈哈一笑,道:“操莽,操莽……嘿嘿,他們可把我看小了!”卻又看着張居正。

張居正也微微一笑,說:“自古欲立不朽功業者,可謀於智者,不可謀於羣小!可獨斷於密室,不可謀於衆人!只因這些人雖然嘴上都叼着公義,卻個個懷着私心,爲自己、爲妻兒、爲鄉黨,勢必無法團結一致,成就大業!只是鎮海公這一舉措,頗有失誤,所以才招致這麼多的攻擊。”

李彥直問:“我有何失誤?”

張居正道:“自古至今,爲政之道,當如北辰,居其所而衆星拱衛!若有衆星而無北辰,天野必亂!”他說的這句話乃是孔子所言,講的是政治秩序當先確立一箇中心,有如北斗在天,其它星辰環繞拱衛,自然秩序不亂。他頓了頓,又說:“如今鎮海公身居弼星之位,所作所爲、所論所制卻都是北辰之事,這就是客星犯主,怨不得別人要彈劾議論!”

這幾句話把李彥直說得低頭不語,好久才道:“那麼叔大以爲應該如何?”

張居正道:“王者之道,需由王者行之!名不正、則言不順!鎮海公要行此大變革,需先正名位,名位既正,則乾綱可以獨斷,甚至逆天犯衆之事皆可推行!別看如今衆論紛紛,貌似天下都在傾李,其實細析之,除個別冥頑不靈者外,其它大多數皆人云亦云之徒,真有見識者,都在等真主出現,他們此時之所以不作一聲,擔心的是鎮海公決心不夠!”

他這句話已說得極爲明白:朝堂上不是沒有擁護你的人,這次之所以沒有發出聲音,就是因爲你主意未定,他們害怕自己說話以後你自己卻退縮了,那時候他們便前無擁立之功,後有清算之禍了!

“若鎮海公能正名位,讓此輩心中有底,自然會聯袂一呼,應者雲集,今日那些叫囂者可順手而除,人云亦云之輩也將銷聲匿跡,國家大事,便可憑新主一言而定!”

李剛再進來的時候,張居正已經出去,李彥直出神良久,才發現大哥進來,便問起家中之事,李剛說:“三弟,咱們全家的運數都系在你身上,你好了,咱們就一家子都好。如今孃親是有些身子不適,但這也是擔心你啊。”

李彥直聽說竟有人要掘乃父的墳墓,怒道:“可惡!可恨!”過了一會,又道:“是我拖累家裡了。”

李剛卻道:“三弟,你快別這麼說!其實才出發的時候,我也對你這邊的事情很擔心,怕你是真的做了什麼傷天害理之事,但這一路走來,我的心反而定下來了。”

李彥直奇道:“這是爲何?”

“書上的大道理,你大哥我也不懂多少。”李剛道:“我只是見一路上雖有許多人反你,但到了上海,爲你說話的人也不少。若天底下的老百姓都說你壞,那或許你是真做錯了,但若有人說你好,有人說你壞,那你就不見得壞。”

他沒什麼文化,這幾句話講起來詞不達意,有些繞來繞去,但李彥直還是靜心聆聽:“比如說咱們家自佔了那幾個礦場吧,每年也總有些人說我們的壞話,也總有些人說我們的好話,說我們好話的,都是咱們的鄉親,還有給咱們幹活的夥計——咱們沒虧待他們,所以他們說我們的好話。說咱們壞話那些,就是眼紅我們、妒忌我們的了,人富貴了,哪能沒有仇家呢?要做事,就總會得罪人!若咱們真是做了天理難容的事情,不但那些仇家,就是鄉親、夥計也都不會服我們,但我們要不是在做壞事,而那些眼紅的人還在和我們對着幹,那就不用客氣了!總不能他們一鬧,咱們就把咱們家的礦場讓給他們吧?嘿,咱們又不是割肉喂鷹的如來佛!就是如來佛,不也有降魔的時候麼?只聽佛祖菩薩們降魔度鬼,可沒聽說他們怕被魔鬼背後戳脊樑,就把蓮花寶座也讓給魔鬼坐的。”

他這幾句話雖然粗俗,但李彥直本來心事重重,聽到這一番話卻眉目舒展,喜不自禁,道:“大哥!你來得可真是時候!我原本還有幾分猶豫,如今被你這麼一說,這決心可就再不動搖了!沒錯!佛祖的蓮花寶座,豈可因爲魑魅魍魎幾句聒噪就讓出來?哼!若真讓出來了,非但不能體現我佛慈悲之心,還會禍害三界蒼生!自古書生惜身後之名,往往不能成事!我既要爲百代立基,爲生民請命,又焉可效仿這些百無一用之輩!”

第一章 海盜引第二十六章 櫻島會第四十三章 兵家毒計第十二章 愛恨之間第五十一章 雙手劍刀殺羣賊第六章 商賊辯第一章 敵之敵第三十一章 尾聲第五十章 李孝廉凱旋第十一章 不爲府試第十六章 流冗兵第四十三章 兵家毒計第二十五章 遣新附小吏探閩南衛所第三十一章 夏言之尊第五十三章 春潮難按捺第十三章 釋舊怨第九章 一劍批手得荊楚真傳第一零一章 羣倭亂第六十三章 八面圍第四十六章 歸林泉第三十五章 官場之志第四十章 初戰遇挫第六十三章 八面圍第三十四章 閣老三問第四十三章 海上路第六十五章 招降術第三十八章 分豬肉第十八章 據櫻島第一零三章 均田令第三十六章 尾聲 巨宦之途第十二章 孺子可教都司許討賊第二十二章 魚與漁第三十八章 帝統第二十五章 門戶大利第二十六章 不及親人來團聚第二章 海盜亦難第二十三章 大蝗軍第一零一章 羣倭亂第二十五章 螳螂第九章 西廂之爭第五十三章 京官亂第十一章 薩摩邀第三十章 沐猴第二十四章 李彥直謀立海峽據點第六章 傲蔣生欲中卻落榜第九十一章 師與生第六十二章 河心島第三十九章 苦王爺第五十七章 兩逢源第二十章 擂戰鼓第一百章 布忠孝第十三章 釋舊怨第一零七章 滅日本第二十八章 工商初舉第二十一章 更奸第二十六章 派麾下舊將涉粵東賊窟第九十三章 賣仁義第三十四章 興辦團練第四十八章 福佬門庭不容番鬼猖狂第九章 西廂之爭第十二章 卻爲夜訪推官第八章 藝高膽大解元何懼第六章 恩師第十九章 飛龍首戰第四十八章 措手不及肘腋變第九章 父母不打孝敬兒第二十二章 魚與漁第五十七章 尾聲第三十五章 與和尚有關?第二十八章 見狼煙驚海盜船之強第五章 十字令第八十九章 酒樓中第十七章 黃雀誰家第九十五章 過日子第十八章 據櫻島第三十二章 亂神可欺第九章 西廂之爭第二十章 成王敗寇第六十三章 八面圍第八章 藏弓烹犬第十八章 馬尼拉灣第四章 成文不在先後第二十九章 三袈裟第四十八章 福佬門庭不容番鬼猖狂第五十一章 廟堂變第二十六章 獨眼東樓第四十九章 邊角動第十四章 縱欺他第二十章 逃東瀛第五十二章 私情不入尺牘中第一一四章 國是定第三十四章 林道乾敵營秘竄第九十四章 售債押第五十四章 天子夢第八十七章 盛典前第八十一章 三寶顏第六十八章 自己人第五十三章 京官亂第二十一章 無敵手第四十章 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