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論歌舞之道 救無妄之劫
“道？”鳳菲奇道，“這倒是奇了。鳳菲多曾聽聞，天劍公子李園追求無爭無求無慾的無上劍道，這音樂與舞蹈，也存在‘道’嗎”我回道：“大道無處不在，貫穿了時間與空間，遊走於生命與死亡。也許只有很少的行爲符合天道的運轉，可是任何一種行爲，都逃脫不了大道的束縛。”“大道與天道，這倒是從神教的教義之中有所瞭解。”她眉目流轉，露出濃厚的興趣，“按照聖童的觀點，難道舞蹈音樂也存在大道的至理嗎？”“那是自然。而且，琴棋詩書畫，都是更加易於悟道的方法。”“哦？那不知道‘道’在何處？”我輕輕抿了一口茶：“不可言、不可問、不可求。”“既然不可言、不可問、不可求，那我們的舞姿又是什麼？歌聲琴音又是什麼？”我笑道：“既然是‘道’，那麼久沒有固定的形態，就像劍法只是人對於劍強加的註解，舞姿和歌曲也只是人表達對於大道的理解的一種途徑，而不是結果。真正的‘道’，該是無形的展現。”鳳菲身子猛然一顫，彷彿一下子出動了心絃之上某根神經，震撼了靈臺：“那聖童以爲，悟至道的極意之時，該是何種境況。”“舉手投足之間，接通天地，往來古今，一曲可訴說盡三千紅塵，一舞可逆轉浩瀚乾坤。絕美絕高，融合一切的藝術。”一番言論，在鳳菲心中終於掀起了巨大的波瀾！震撼與感慨，徹徹底底地顛覆了過往！發現原來過去自己是這樣的淺薄！呆立良久，她才從自己內心的世界中走出，朝我深深一拜：“受教了！”“純粹是不同人之間觀點的切磋。鳳菲大家如果將舞蹈與音樂當做參悟大道的藝術去追求，而非當做取悅權貴，謀求一餐水酒的行當，那麼前途不可限量！”她苦笑一聲，臉上露出濃濃的失落：“嗨！卻不知我這小小歌女有沒有這樣的福緣。”“大道之下，一線生機給衆生爭取。比起日置酒高，糜爛腐敗的王公貴族，小姐明顯更加接近大道，又何來福緣淺薄的說法呢？人生短短數十寒暑，若是爭上一爭，尚有一線希望，若是隨波浮沉，小姐今生也許衣食無憂可來世，也許就再也沒有這樣的機會，與我論道了。”鳳菲不語，沉思良久，才緩緩開口：“小女子知道了。成與不成，就看這人定是不是可以勝天了。”言罷，緩緩踏步出了房門。
鳳菲離開之後，便在靈氣充裕的後園之內徘徊，無有目的，無有雜念，閉眼一步步踏着花徑而行。此時，平兒也隨着蠶娘在園中散步，猛然間發現小姐不知何時竟然已經走到了自己的身邊，居然連一絲聲響也沒有。更讓平兒感到驚訝的是，小姐身上，居然有着一股略帶飄渺的意境！彷彿與周圍的環境融合了又分離，分離了再融爲一體，玄之又玄。正待要開口詢問，她卻被蠶娘一把拉住，“噌噌”兩下點住了穴道。“聽着妹妹。”蠶娘笑道，“我不知道她從夫君那裡學到了什麼，可是最關鍵的，現在的鳳菲正在參悟着某種玄妙。千萬不要打擾知道嗎？”平兒狠狠眨了眨雙眼，這才讓蠶娘解開了她身上的禁制。
忽然，鳳菲步子一滯，身子一頓，周遭頓時陷入了無邊寂靜的世界。緩緩擡起右手，凝霜的皓腕在幾乎凝滯的空氣之中蕩起一陣肉眼可見的漣漪。接着，一種無比柔和的力量在蔓延，千樹落紅，滿園芬芳在飄散。纖纖玉手周圍，已然是匯聚了無數花瓣翩翩起舞，卻感受不到一絲靈力的波動。彷彿這就是天地之間的規則一般，猶如那春曉秋冬的交替，這位佳人似乎天生就該被漫天芳華所環繞。驟然一陣袖風，舞姿無端而起。時而如風拂楊柳，溫婉動人；時而如風霜雨雪，千變萬化；時而如日月之交，進退有序；時而又如那拍案的驚濤，狂烈熱情。一段長袖翩翩，空氣之中不知何時已然響起了仙樂，來之無端，去之無蹤，不似那生硬的配樂，因爲沒有任何一種人間的音樂可以闡述這一支舞蹈所帶的意境，這樂曲幾乎從舞者靈魂深處奏響的，與這舞蹈本就是一體。素手一招，周圍泉水之中的碧波盪漾起漣漪陣陣，隨即水面升騰起無數的水球，圍繞在鳳菲的身邊。玉指一點，空中忽然竄出了點點火苗，懸浮着，燃燒着，與清泉輝映，更添奇幻與絢麗。
舞蹈還在繼續，觀者依然沉靜在這亦幻亦真的夢境之中。翩舞的佳人與四周涌動的各色光輝交相映襯，奏出最最美妙的奇景。我站在窗前，看着天空中飛舞的花瓣，聞着瀰漫的異香，讚歎地點了點頭。雲裳站在我的身後，感慨的接過一片桃紅，輕輕捏碎：“如此天分。若是隨我學劍，必定會有難以想象的成就。”“可惜，她的大道之路，與你沒有交集。”我也略帶遺憾道。“是啊，大道千萬，只是不知道下次見面，她會成長到何種地步。我現在只想知道，夫君，你爲什麼會想要點化她？這次的主角，不是平兒嗎？”“別急。”我微微一笑，“很快就會有機會的。”
果然，很快平兒便和蠶娘來到了我的面前。“夫君。”“聖童大人。”兩人盈盈一禮之後，蠶娘問道：“夫君，方纔鳳菲妹妹是不是……”“確實是我點化於她。”平兒美目之中露出了濃濃的羨慕之意，猶豫良久，開口問道：“平兒自知福澤淺薄，還請聖童不吝賜教。”“賜教不敢當。”我臉上露出些許無奈，“實話實說吧，我可以教小姐如何去領悟那份玄妙，可是，平兒姑娘，能悟透幾分，就看你自己了。”“多謝聖童恩典。”平兒欣喜萬分，絲毫不知道自己可能揹負怎樣的命運。我深深望了她一眼，重重一嘆：“可是平兒，你要知道，鳳菲和你不一樣，或者說，你和每個人都不同。你如果選擇要我點化，很可能面對的將是未知的艱苦挫折。”“我不怕！”平兒堅定道，“也許以前的我會害怕，可現在我真的只想如鳳菲姐姐一樣感悟那份玄奇。”“好！”我喜道，“這份決心，沒有枉費我爲你點化鳳菲！”“爲我？”平兒訝然道，“怎麼會是爲我？”“平兒，你的命格將要面對的爲無數生靈犧牲的命運，而這樣的結局，對輪迴聖童來說是絕對贊同的，可是對烏凌風，這樣傷害一個少女實在是太殘忍了！所以，我纔會給你展現大道的玄奇，希望你能用無比堅定的求道之心，接受我的點化，爭一線生機！”震驚！女孩一下子幾乎難以接受，急道：“這……這是真的？”“是！”沉默，久久不語之後的堅定：“那麼，我接受！”“好！”我重重一點頭，“就讓這該死的命運，見證人類無邊的意志與潛力吧！”
我伸出雙手，手掌之中浮現出一道淺淺的光芒，輕輕印在她的額頭上。她的神魂彷彿忽然之間離開了自己的身體，無邊的黑暗開始籠罩！無有上下左右，無分五行陰陽，周圍的世界竟然瞬間陷入了無盡混沌之中！“這裡是哪兒？”平兒驚恐的朝着周圍叫道，“聖童大人！大人你在哪裡？”“我就在你的面前。”我緩緩開口，“仍舊在方纔的房間裡。”聲音迴盪，句句分明，卻是不見絲毫的人影，只有不知何處是盡頭的黑夜包裹四周。“用心體悟，用心去看，你，將在這裡找到最後一絲生機。”最後的忠告，滿是期待與愧疚，我在陣外全力施爲，將眼前的女子帶入到以假亂真的幻境之中。
混沌之中，無有天，無有地，無有有，無有無，有的只是亂竄的氣流與不斷碰撞撕扯的地火風水。平兒由起先的驚惶失措，到隨後的驚奇，再到最後全神貫注沉浸這一方幻境之中，終於，體悟大道的時刻即將到來！混沌深處，驚天之變正在孕育！
乍聞一聲霹靂，混沌深處驟起無邊力量，撕裂寰宇，隨即，盤古氏自三十六品青蓮造化而生，身負無上的威能與使命，開天闢地，造化洪荒。隨即，時光流轉，花落花開，億萬年漫長的光陰宛若一條波瀾壯闊的畫卷，在少女眼前展開。幾度春秋輪替，幾番雲捲雲舒，當生命的氣息在這片土地上留下足跡，卻是生機降臨。不料，天道佈局，蒼生爲棋子，龍鳳之劫，塗炭八荒。其後，又是千瘡百孔的洪荒。一量劫更替，聖人算計，巫妖相爭，天道之下，螻蟻盡付灰灰。終於，人族大興，萬載不絕，洪荒碎裂之後演化出的第三代文明至今流傳。最後，少女已然被這一切帶入了神魂巨震的境地，卻不料地裂萬丈，邪靈盛典躍空而起，‘無罪之人’四字透入心神而來！直如驚夢一場，一下子將腦海中激盪的畫面擊作萬千琉璃。
無數的信息，早已經超脫了一個凡人所能承受的極限。可作爲無罪之人，平兒有着讓人難以置信的能力，魂魄之上，竟是沒有一絲一毫的損傷！可饒是如此，凡胎肉體，怎麼也受不得這樣的折磨啊！“噗！”一口鮮血，硃紅，飛濺出多少的震撼，直染紅不閃不避的我胸前潔白的衣衫。看着已然昏倒的平兒，我苦嘆一聲：“原諒我！雖然，我也不知道該如何做。”說完，喚來侍女，將她抱回內室休息。此時，雲裳芳兒推門而入，輕輕摸着我的額頭：“找到方法了嗎？”“嗨，全看她自己了。”我苦笑道，“去把《九輪藏典》取來，交給她，她會知道怎麼做的。”“什麼？”芳兒驚道，“那可是你領悟大道的筆記啊！”“沒有辦法，只能讓她去參悟了。我方纔檢查過她的命格，沒有轉移的可能。她不能修真，即使可以，我們能眼睜睜看着一個無辜的女子到時候神魂俱滅嗎？那本書，或許可以被她變成分身，我們也可以憑藉這本書找到她。這是大道的指引。”“可是，這值得嗎？”芳兒不甘道，“這很可能徒勞無功。”“可還有一絲希望。至少我們盡了心力不是嗎？”我回頭看了看室內，“千萬不要小看無罪之人的天賦。”
沒有留下過多的言語，鳳菲與平兒第二天便帶着我給的東西悄悄離去了。很快，她們將歌舞團交給了手下的一位姐妹，飄然消失在紅塵之中。仰起頭，我微微一嘆：“我期待再會的那一刻，希望你們不要讓我失望，不要讓大道失望。”誰也不知道，這個次的決定，將會在下一量劫帶來怎樣的變數。倒是蠶娘對我的行爲很是讚賞，每天默默爲她們姐妹祈禱。
經過這次歌舞團的事件之後，我與芳兒也開始要着手安排去秦國的出使了。不同於上一次去楚國的兜風，這一次，可以說是要爲人皇打點好必須的事務。所以除了芳兒之外，雲裳，善柔以及紀嫣然幾個在各國有着極高知名度的女孩會與我同行。我喚來倩兒和綵鳳仙子，道：“我不在的這段日子，家裡的一切都要你們關照了。秀兒會在紅樓坐鎮，但是最最關鍵的，保護好小政知道嗎？”“是，夫君。”兩女異口同聲答道。我再問田鳳：“自從上一次少原君的家將被蠶娘教訓之後，這個傢伙一直閉門不出。這些天你們有沒有得到什麼消息？”“那個廢物啊？”田鳳哂笑道，“被他的母親平原夫人給軟禁了。話說回來，平原夫人確實是個有些手段的女子，平原君當年也算得上是一代豪傑，怎麼會生出這樣的廢物兒子？”“他沒死就好。這一次，我會好好利用他的。”我冷冷一笑，隨後摟着朱姬，眼中閃過濃濃的溫柔，“趁着這個機會好好陪陪政兒。這個孩子揹負了太多。”“嗯！”她含淚點了點頭。
一切準備就緒出使的車隊由趙王親自送行，一路自邯鄲開始，浩浩蕩蕩地向着西秦進發。芳兒縱馬到我的身邊，問道：“風，這一條可不是捷徑。”“這我知道。”我深深呼吸了一口野外清新的空氣，“我準備先去魏國。”“哦？魏國？”雲裳奇道，“需要逗留多久？”我冷冷一笑：“留到我解決那個廢物爲止。”說完冷眼看向身後那個滿眼慾望盯着諸女的少原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