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睿對紅花說,“姐,秋公子如果真的被教諭上報禮部,不許他考進士,那他這一輩子都要屈才了!我們老師都說,太可惜了!”
“爲什麼,這是爲什麼?”對於紅花來說,這無疑是個噩耗,她想,秋葉怎麼受得了。他那樣有才華,那樣驕傲的一個人,就此斬斷了前程,他可怎麼受得了。
“我要去見他,我這就去見他!”紅花站起來就走,被小弟攔下,“你不能去,現在每天都有人去秋公子門上拜訪,爲他抱不平的人很多。”
紅花一想,也對,自己就這麼貿然上門,別人不定怎麼議論秋葉,這風口浪尖上,還要不要給他添麻煩。
可是,如果不去見,她心中難安。
曲睿說,“這樣吧,我替你去看看好了。”
一個時辰後,曲睿給姐姐捎回一句話,“公子說了,他一切安好。就算不能考科舉,憑着舉人身份,也可以做官的,只不過要從八品開始做起。他還說,就算是做不了官,他可以教學生,可以畫畫,不愁養活姐姐的。他只問姐姐一句,如果他做不了官,姐姐會不會看不上他。”
紅花已經淚流滿面,“你去告訴他,如果不是他,我此生不會嫁人!山無陵,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曲睿又去跑了一趟,秋葉聽了紅花的誓言,心下慚愧,他告訴未來小舅子,“阿睿,我心中有愧。其實這件事,我早知道了,也想辦法疏通過,可是……不是我有意瞞着你姐,而是,我不想讓她看到我狼狽的樣子。承蒙她不嫌棄,我秋葉此生絕不負她!待我處理完這些棘手的事,不管結果如何,我都會求父親上門提親,不用紅花等三年,白白蹉跎青春了。不管能不能有個好前程,我都會讓她過上好日子的。”
曲睿正義之心發作,“秋公子!我們學堂的學子都爲你不平,先生們也是!你沒錯,錯的是那奇怪的教諭!我們都會支持你的!”
秋葉囑咐他,“不要跟人議論此事,免得牽連你。”
曲睿說,“我纔不怕!”然後意氣風發地跑走。
紅花知道了秋葉的心意,就在家等待消息,但是這等待的滋味實在不好受,紅花覺得像百爪撓心一樣地難受,她覺得自己什麼都不會做,什麼都幫不上秋葉。
過了幾日,她讓曲睿去打聽消息,小弟從學堂的老師那裡知道,教諭的奏報已經送去京城了。學子們到底沒有攔住趙恆。
紅花替秋葉感到絕望,雖然秋葉不止一次說過,做不得官也無妨,照樣吃穿不愁的。可是,她明白秋葉,一身的才華不是用來埋沒的。他是有志之人,若是一生鬱郁不得志,紅花也會爲難難過一世的。
可是,自己又不認識什麼人,能去求誰呢?
想着想着,紅花突然想起一個人,順義王。
對啊,在這個越州城裡,還有誰比順義王品級更高?沒有了。而且,順義王是皇子,他若是出面說話,應該有人聽吧。
紅花起身想去找秋葉商議,但是,想了想又坐下了,秋葉說過,不想讓自己看見他的窘境,此時去找秋葉,他八成會說,“紅花,放心,我的事,我自己會處理,我不想你爲我擔心。”
紅花思慮一夜,覺得這法子可行,只是去拜訪王爺,自己恐怕連門都進不去,況且,總不能空手去吧。
王爺天潢貴胄,什麼好東西沒見過,自己能有什麼好東西獻上?紅花把視線落在了新做好的一個盆景上。那本來是給秋葉做的,盆景裡有亭臺樓閣、小橋流水,還要小巧的假山,精緻的小花小草。
這是自己做的最用心的一個盆景了,紅花敢保證,起碼整個越州城無出其二,只是,不知道在京裡見慣了好東西的王爺,能否看得上。
紅花心裡藏了事情,誰都沒有告訴。她把盆景小心地裝進個箱子裡,又給了鄰家十三歲的少年王三郎一些錢,讓他幫忙抱着,去了王府。
只是王府的門豈是好進的,紅花拿了幾兩銀子給門子,求他稟報,說是上次進獻“玉樓春”的曲家花鋪出了新品,特地來獻花的。
門子收了好處,讓紅花在門裡面等着,他去通傳。門子出來後,告訴紅花,“已經稟告王爺身邊的隨從了,王爺正午休,先等着吧。”
這一等就是一個時辰,等王爺召見的時候,紅花已經等到麻木了。王三郎倒是新奇,他第一次進王府,看見什麼都稀罕。
進了王爺的院子,自有下人過來抱箱子,“先等着。”
紅花趕緊往人家手裡塞了5兩的一個小銀裸子,“麻煩告訴王爺,曲家花鋪的紅花在外面候着,求見王爺。”
下人悄沒聲地把銀子塞進袖子,“知道了。”
在外等着的時間裡,紅花從沒有這樣焦慮過,害怕東西王爺看不上給退回來,又害怕王爺根本不記得她這個人,還害怕王爺就算留下了東西,也不會見她。
王三郎看着紅花的樣子不對,低聲問,“紅花姐,你爲何如此不安啊?”
“沒,沒什麼。”
王三郎是個半大少年,他雖然還小,但是大人的事情也知道些了,在他看來,紅花瞞着家人過來,還非要見王爺,莫不是想給王爺做小?
想到這裡,王三郎肅然起敬,心說,不曾想紅花姐竟然這樣有志向,有主意。原來往日說不嫁人,是不嫁俗人,人家如今直奔皇家來了。真是……不同凡響!
且不說,王三郎如何揣測,紅花看到一個穿着錦衣的侍女出來,傲慢地對她說,“王爺傳你進去,要小心說話!得罪了王爺,仔細你的皮!”
王三郎一見王府連個侍女都這麼囂張,突然又覺得紅花進了王府大約不是什麼好事,於是,又爲紅花姐姐發起愁來。
當紅花站在順義王面前,看着王爺心情不錯,忐忑的心多少平靜了些,“王爺萬福。”紅花行過禮,就低眉斂目站好。
“你要見我?”王爺問。
“是。”
“說吧,所爲何事?”王爺是個痛快人,他猜到紅花有事相求。
“我,我……”事到臨頭,紅花卻不知如何說起,在外面想了半天的說辭,突然忘了。
王爺看到紅花窘迫地臉都紅了,頓時笑出聲來,他坐在椅子上,伸出手,擺弄了下桌上的盆景,“這小玩意兒不錯!你怎麼想出來的?取名了嗎?”
紅花忙說,“小女不通文墨,不會取名。”
順義王端詳了一會兒,“就叫,小橋流水人家,可好?”
“王爺取名自然是好的。”
王爺又問,“無事不登三寶殿,你這姑娘突然前來,還送來禮物,是有事相求吧?說吧,你有什麼事?”
“王爺。”紅花跪下了,“民女所求,不是爲了自己。而是,爲了民女的恩人。”
“恩人?誰啊?”
“是秋葉秋公子。”
“他啊……”王爺想起來了,“你二人倒是有緣,那日詩會,你點了他的詩,做了魁首。花是你種的,詩是他寫的,你倆是那次認識的。”
“正是。秋公子喜歡‘玉樓春’,不光做了詩,還曾畫了牡丹圖贈與我家店鋪。自那之後,來我家店鋪觀賞秋公子大作的人就絡繹不絕,我家的花因此揚名,店裡的生意也好了很多。父親說,秋公子不嫌棄我們是商戶人家,對我家有大恩。”
王爺聽了,又笑了,把手中的摺扇打開搖了搖,“紅花,你這就不對了!”
紅花聽了心驚,連忙擡起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