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說，“這牡丹詩會明明是本王辦的，人是本王請的，花是本王買的，筆墨紙硯都是本王準備的，連‘玉樓春’的花名都是本王要文人們取的，本王出錢出力，怎麼到最後，這恩人變成了秋葉呢？你把本王放在哪裡了？”
“這……”紅花語塞，但是她看着王爺戲謔的樣子，知道王爺沒有真的跟她計較。於是，她小心地說，“王爺自然也對我家有大恩的，只是，我們小戶人家沒有什麼可以報答的，王爺什麼好東西沒見過。”
“沒有東西，有人也行啊！我府上沒個好花匠，要不紅花姑娘來爲本王養花吧？”王爺搖着扇子看着紅花，細細地看她變得驚慌的神色，似乎得了趣味。
“我，我，王爺，您府上的花匠也是種花多年，經驗豐富，我不過一個小女子，沒種過幾年花，只不過誤打誤撞，種出了‘玉樓春’，其實沒什麼本事的。”紅花着急地解釋。
“紅花，你不要太過自謙，本王覺得你不錯啊。起碼牡丹種得也好，盆景做得也蠻有巧思的。你又知書達理，做的來的東西，比那些不同文墨的花匠更有靈性。就像這個盆景，就很有詩意。一個心中無詩的人，是做不出詩意的東西的。”
王爺這樣說，紅花覺得很尷尬，只得拿家裡的事情推脫，“小女家中離不得，母親身體不好，小弟年幼，父親終日忙碌，小女早跟人說過，不嫁人的。”
“這樣啊。”王爺口氣中有些失望，“不願意啊，那就算了。對了，你有什麼事？總不可能就是爲了獻這個盆景吧？說吧，本王沒有那麼多功夫等着你。”
紅花抓住時機，說起秋葉的事情，“……就是這樣，秋公子若是隻因爲避過父親名諱，就斷了前程，不能用一身才學報效國家，那太可惜了。”
“這事兒啊，本王倒是聽說過。確實有點意思。”
王爺說話的口氣有點輕慢，紅花心中一痛。秋葉苦學多年，只爲報效國家，可是，這些高高在上的貴人們，卻把他一生的前程說成“有意思”的事情。
紅花的頭更加低下了，她不想讓王爺看見她的神色。
突然，紅花覺得自己的下巴被什麼東西挑起，原來是王爺拿着扇子讓她擡頭，紅花猝不及防跟王爺眼神對上，傷心的表情還來不及藏好。
“是不是覺得本王不幫忙，心裡罵我呢？”王爺微笑着問。
貴人們喜怒無常，紅花是聽說過的，她側過頭，垂下眼皮，“小女不曾對王爺有絲毫不敬之心，王爺誤會了。秋公子的事情，不只是他一個人的事情了。如今很多學子都感到心寒，爲他奔走的文人也不在少數。如果王爺能幫他說句公道話，肯定能博得士子們的敬愛，很多年裡，大家都會記得王爺對讀書人的關心的。”
“這小嘴巴巴的，真會說話，還說自己不通文墨，撒謊。”王爺那扇子敲了敲手掌，過了一會兒說了句，“起來吧，這事兒我應下了。”
紅花趕緊給王爺磕頭，“多謝王爺大恩大德。”說完高興地站起身來，面上難掩喜色。
“這麼高興？”王爺問。
紅花不知怎麼解釋，就說，“王爺大恩大德，小女沒齒難忘。”
“可是，秋葉的事情，關你什麼事，你可別跟我說什麼，他給你家畫幅畫就是你家恩人什麼的，……說實話，你是不是，喜歡那小子，喜歡秋葉？”
紅花目光閃爍，不敢看人。
王爺索性站起來，走到紅花跟前，近距離地看着她，“你是不是喜歡秋葉？所以，剛纔不肯到王府來。是不是？”
“不是。”紅花慌亂地搖頭，憑她再有勇氣，被人戳穿心思，也是難堪得很，只有否認到底。
“又撒謊！”王爺繼續往前走，紅花只好後退，一直退到貼上了牆壁，無路可退，只能貼緊了牆壁。
王爺走到跟紅花只有一拳的距離才停下，“什麼因爲家裡不嫁人，你是因爲秋葉是吧？”
“不是。”
“那你有心上人嗎？”
“沒有。”
“沒有？”王爺笑着問，“既然沒有心上人，那我讓人擡你進府做妾，可好？”
“不好！”紅花這下急了，她起初以爲王爺是玩笑，可是眼看說着說着，就不對了。萬一王爺不是玩笑，那自己……
王爺皺了眉，“不好？紅花，這話說的，本王可是不高興了。剛剛還答應了替你辦事，立刻翻臉不認認了？”
“不是。”
“那是嫌本王醜陋，入不得你這小小賣花女的眼？”
紅花看了看近在咫尺的順義王，二十多歲的年紀，身材高大，相貌英俊，劍眉朗目，又有皇家貴氣，可是，……無論怎樣好，跟自己沒有任何關係。
紅花垂下眼皮，“王爺也說了，我是個小小賣花女，蒲柳之姿，不敢污了王爺的眼。況且，紅花閒散慣了，不懂規矩，來到府上，如同個野人一樣。怕壞了府上的規矩。”
王爺臉沉下來，“我看你是不想幫秋葉了。既如此，我就當你沒來過。把你的盆景帶走吧！”
“王爺！”紅花急了，連忙跪下，“王爺求您幫幫他吧。”
“那好，我要辦成了這件事，你給我做妾如何？這個……”王爺看了下桌上的盆景，就當是你的嫁妝好了！
“王爺，這……”紅花急得說不出話。
“怎麼，不願意？哼，我堂堂王府的妾室，難道還委屈了你不成？那五品官的庶女到了我這裡，也不過就得個妾室之位，你別想錯了。”
“不是，民女不是……民女高攀不起皇家。”
王爺不想聽她的推脫之詞，“若不是瞧不上王府的妾室之位，那就是鍾情於書生，等他娶你呢？”
王爺一語道破，紅花哪裡敢說實話，只是焦急地搖頭，“不是，不是的。民女哪裡配得上做舉人娘子。”
“本王倒要看看，爲了你那情郎，你能做到哪一步，今天你答應爲妾，本王就幫你。不答應，就帶着你的東西走人！”
王爺盯着紅花，饒有興致地看着她表情神色變了又變，最後歸於平靜，放棄一切似的，認命地說了句，“民女，從命！求王爺幫幫秋公子。”
紅花一個頭磕下去，久久沒有起來。
過了一陣子，王爺突然笑了，“好了，逗你的。誰稀罕你個賣花的丫頭，排隊給本王做妾的官宦人家的姑娘也多的是呢。本王還稀罕你？你也不過略微清秀些，會養花種草而已。當本王真稀罕你啊，跟你說笑的。起來吧，我會爲你的秋公子說話的。”
“真的？”紅花驚訝地擡頭。
“你在懷疑本王的誠信嗎？就算你只是個小小的賣花女，本王答應你了，就不會忘記。過幾日是太后壽誕，我會回京爲太后祝壽，這件事我會去禮部跟他們提的。你回去吧，雖然本王不能承諾一定辦成，但是，本王也絕不食言。走吧。”
紅花呆呆地走出去，這一陣子，時間不長，卻讓紅花驚心動魄，她臉色不好，王三郎擔心地問，“紅花姐，沒事吧？”
“沒事。”
王三郎一路跟着紅花回去，還勸他，“紅花姐，王府不是好進的，就剛纔路上看見的那些下人，都一個個眼高於頂的。進不去也好，回家去多自在。何必給貴人做妾，見人就得磕頭。”
“啊？”紅花有點傻眼。
“紅花姐，你費心進王府送東西，不是爲了做妾嗎？”王三郎問。
“嗨！你誤會了。我是求王爺一件事，不是要進府。”
“求什麼事啊？”王三郎好奇。
“就是……”紅花當然不能說實話，就想了個說辭，“我家的花因爲王爺的詩會而揚名，我家該感謝王爺纔是。所以，送王爺一個新做的盆景，聊表謝意。也希望王爺府裡要是買花，就先來我家看看。能給王府專供花卉，那是多大體面啊。”
“原來是這樣啊！紅花姐，你可真有主意！”王三郎恍然大悟，再一次佩服得五體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