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回

“湯姆太太,我出去散步了”

子衿穿上外套和幫傭的太太打了個招呼,就出去了,深秋不知不覺就滑了過去,這邊已是初冬,一陣風拂過,有些料峭寒意。

子衿把帽子和圍巾裹了裹,沿着河岸,向那邊行去,前面不遠臨着水有一個咖啡館,咖啡地道香濃,席幕天帶她來過一次之後,她有時也會自己過來,坐在窗邊,看着臨河的風景,淺嘗一杯咖啡,或者想他……

子衿嘴角略牽起一彎弧度,忽又想起他把自己一個人丟在異國他鄉,又恨的嘟嘟嘴。

她的表情一如既往那麼生動,坐在窗邊的位子上,榮飛麟的目光幾乎不能移開少許,她好像胖了,不得不承認,席幕天打造了一個全新美麗的子衿。

頭上斜斜帶着個白色兔毛的帽子,圍巾也是毛絨絨的,烏黑亮澤的秀髮垂在後面,已長及腰,被風拂起一個美好的弧度,看上去就像一幅人物剪影畫,鮮明生動。

可飛麟還是喜歡以前的子衿,因此那時她離他很近,近到觸手可及。榮飛麟一開始並不想這麼做,可一步一步,他甚至無法阻止自己,她就站在那裡,他想抱她,想要她……這種渴望彷彿一個溝壑不停下陷擴張,直至深不見底。

榮飛麟根本沒想到席幕天這次會如此大度,席幕天太驕傲,驕傲的幾乎容不得絲毫瑕疵,也許對其他一切都可以冷漠淡然,但對於屬於他的東西,從來不容褻瀆,何況子衿是她的妻子。

他這次沒有爲難子衿,並且把她藏在美國避開風頭的舉動,榮飛麟想不明白,或者他自己不敢想明白。

子衿一進來就看到榮飛麟,說真的,她現在真有些煩他,他就像一塊甩不掉的膏藥一樣,粘在她後面,而且每次出現都令她心驚肉跳,就像潘多拉的盒子。

看到她明顯有幾分厭煩的表情,榮飛麟有點受傷,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兩人之間那種輕鬆自在快樂的相處,漸漸消失不見,甚至連丁點痕跡都沒留下。

天真傻氣的子衿,在他面前也學會了防備。【]榮飛麟嘴角不由自主揚起一抹澀然的笑意,擡頭看着她:

“坐,不會連和我坐一會兒,都不樂意了吧!”

子衿咬咬脣,略遲疑幾秒,還是坐了下來,榮飛麟幫她要了一杯卡布奇諾,盯着泡泡上面美麗夢幻的圖案,夏子衿總是不忍去品嚐,每次席幕天看她這樣都會笑她傻。

她嘴角不由自主翹起一朵溫暖的笑容,但很快就被榮飛麟推過來的報紙拉回到現實。夏子衿死死盯着那份報紙,是國內的報紙,頭版上偌大醒目的標題:

“席氏繼總裁夫人的前男友醜聞,又爆出驚人緋聞”

小標題是:“席氏總裁席幕天的私生子曝光……”

夏子衿還沒看清下面的小字,就覺腦袋嗡一下,怪不得自己死纏活纏,席幕天都不讓她回國,怪不得,昨天偷偷看到他在書房打電話的時候,眉頭皺的緊緊。

夏子衿沒繼續看下去,卻努力平息心中翻起的驚濤,緩緩擡頭,瞪着榮飛麟:

“你不遠千里跑到這裡來,就是爲了告訴我這些?”

她的語氣過於平淡,幾乎毫無起伏,如果不是太瞭解她,看見她手上的小動作,榮飛麟險些被她騙過去,她變聰明瞭,卻也學會了虛僞。

榮飛麟目光一閃,頗有幾分諷刺的笑了幾聲:

“子衿,在我面前裝這樣堅強的模樣,有必要嗎,我早說過,姐夫不適合你,你根本就不瞭解他,他的過去,他的歷史並不清白,除了我姐,他有幾個女人你知道嗎?現在其中一個懷了他的孩子,子衿你是想當個忍氣吞聲的後母,還是想當個委曲求全的賢妻,我姐夫對孩子的在意,想必你比我更清楚,你覺得我姐夫這次會如何選擇?”

子衿緩緩站了起來,臉色有些蒼白,可目光卻變得異常犀利:

“無論我和他怎麼選擇,都是我們倆的事,和你榮飛麟沒有一毛錢關係,所以榮飛麟,我求你,我拜託你,遠遠滾出我的世界,再也不要出現”

說完,頭也不回跑了出去,榮飛麟愣怔一刻,繼而就是受傷,從沒想過,有一天子衿會用如此嫌惡的目光看着他,彷彿看一個蟑螂,她嘴裡每一個字都彷彿一把鈍刀,在他身上一刀一刀的凌遲。

他迅速起身追了出去,拽住她的胳膊:

“子衿,你什麼意思?難道你就看不到我嗎,你眼裡除了席幕天還有別人嗎?我這麼喜歡你,你真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

夏子衿回身面對他:

“榮飛麟,在你心中眼裡,我就是個傻瓜一樣的女人是不是?我的智商還不如一個孩子,我一直以爲,最起碼我們還是朋友,你還是那個我曾經認識的飛麟,可我錯了,榮飛麟,你知道我現在最後悔的事情是什麼嗎?就是認識了你,如果時光能倒回去,我會虔誠祈禱滿天神佛,這輩子都別認識你。”

榮飛麟鬆開鉗制她的手臂,有些踉蹌的退後兩步,原來她也可以這麼狠,這麼絕情。夏子衿吼完再也不看他一眼,轉身跑了,她跑的那麼急,彷彿背後有鬼追她一樣。

回到別墅,她一頭鑽進書房,癱坐在椅子上,彷彿被抽了筋一樣,全身軟綿綿,再沒有絲毫支撐的力氣。好半天才把手裡已經快被她捏爛的報紙攤在眼前,一個字一個字的去看。

照片並沒有打馬賽克,女人很美,即使大腹便便,有幾分脂粉掩不住的憔悴,依然美得令人嫉妒,盯着她的肚子,夏子衿不由自主想起那晚席幕天的話,給我生一個孩子……

榮飛麟說的不錯,席幕天對孩子很在意,所以對於這個孩子,席幕天接受與否,其實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它存在了,他是席幕天的孩子,席幕天和別的女人共同孕育的孩子,沒她夏子衿什麼事。

這已經不是嫉妒不嫉妒的問題了,夏子衿覺得,自己真像麥子說的那樣,就是個沙拉吧唧的糊塗女人,席幕天那個段數的男人根本不用說什麼甜言蜜語,就把她哄得掏心掏肺死心塌地的愛他。

對於席幕天的過去,夏子衿真想表現的大度一些,可看見這個女人,這個女人懷着他的孩子,夏子衿發現,自己根本就是個最小心眼的女人,還有周航……

他突然跳出來,裝出一臉可憐相控訴她攀上席幕天劈腿,像個跳樑小醜一樣胡說八道,簡直莫名其妙。

夏子衿買了當晚的飛機票,席幕天還沒下飛機,她也搭上了回國的航班,席幕天下飛機的時候,已經快晚上十一點了,剛走出來就看到焦灼非常的小楊。

小楊急的都快火上房了,哪想到事情就這麼巧,那邊席總上飛機沒多久,美國那邊就來了消息,太太也回國了,說太太出去散步回來,臉色就不對勁兒了,進書房呆了一個小時,晚飯都沒吃,就直奔機場了。

不用猜小楊也知道一準是飛麟的事,幾個小時前才查出來,飛麟搭了前天的航班也飛去了美國。

小楊就納悶了,你說人家席總兩口子親親熱熱的,你榮飛麟跟着窮攪合啥?整出這些有的沒的爛事,都爲一個夏子衿,以前就沒看出來,夏子衿這麼個平常的女人,竟有紅顏禍水的潛質。

榮飛麟那邊死乞白賴的想搶,席總這邊緊着慢着護在懷裡,就怕有個閃失,偏偏夏子衿是個有點小糊塗的女人,說好聽點叫糊塗,說難聽點就是沒腦子,簡單的小事到了她哪兒,都能整成大事,所以說這件事如果她知道了,還不定弄出什麼麻煩。

小楊突然覺得,把夏子衿這麼個女人娶回家,就跟娶了個惹禍精回來沒兩樣,沒事能整出的點事來,偏偏有時候賊有主意。

席幕天快步走過來,低聲詢問:

“出了什麼事?”

小楊急忙把子衿上飛機回國的事情說了,席幕天臉色一沉,一個字都沒說,掉頭就往回走。

夏子衿一出來,遠遠就看見前面席幕天,他還穿着走時候的羊絨大衣,站在那裡,顯得異常挺拔,下巴上新生出的胡茬,使他有幾分頹廢的性感。

席幕天也不上來接她,就這麼看着她一步一步向自己走過來,走到身邊,什麼話也沒說,牽着她的手就向外走。

小楊苦哈哈的跟着,他們席總竟然在機場等了十個小時,整整十個小時,就在這兒等着,小楊本來還想勸他回去,可還沒張嘴,就被席總的目光擋了回來。

跟着席總這麼多年,小楊非常清楚,只要是席總決定的事,沒有人能夠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