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回
夏子衿醒過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卻不知道幾點,窗外的路燈已經亮了起來,一睜開眼就看見了席幕天,他坐在牀邊的地毯上,把她平常用的小炕桌支在身前,筆電放在桌上,手裡的鼠標或停或動的遊走,轉換的網頁,使電腦屏幕的藍光不停閃爍,映在他臉上,營造出一種清冷的視覺效果。
夏子衿稍微動了一下,還是覺得有點難受,尤其胃部,抑制不住酸水上涌,噁心的不行,捂着嘴乾嘔了兩聲,席幕天已經坐到牀上,把她扶起來靠坐起來,大手輕緩在她背後上下拍撫着,等她這陣噁心過去了,順了順她睡亂的頭髮:
“舒服些了嗎?想吃點兒什麼?”
聲音輕緩溫柔,夏子衿擡頭看着他,這男人她真猜不透,也琢磨不明白,他可以一冷落她,冷落到近一個月見不着人影兒,這會兒卻又跟哄小娃娃一樣哄着她。
夏子衿心裡着實想不通,便有些煩躁起來,推開他的手,下地跑去洗手間,解決了肚子裡多餘的水分,趴在洗手檯上放了半盆溫水,一頭紮了進去,好久纔出來,抹了把臉,鏡子裡是個有些憔悴的女人,眼睛浮腫,臉色有些黃黃的,頭髮蓬蓬,套着件鬆垮垮的睡衣,看起來就像個不折不扣的黃臉婆。
夏子衿抹了抹自己的臉,一陣噁心涌上來,急忙趴在馬桶上嘔了幾下,吐出來的不知是胃液,還是什麼的東西?
洗手間的門從外面打開,席幕天走了進來,夏子衿擡頭看着他:
“我是不是生了什麼病?”
席幕天皺皺眉:
“你想想,自己多久沒吃東西了?胃裡不舒服很正常,吃了飯就會好了,現在告訴我,你想吃什麼嗯?”
夏子衿捂着胃口,覺得裡面空空的不舒服,彆扭半響還是說了:
“想吃酸辣土豆絲”
說完,有點眼巴巴的望着席幕天,席幕天彎腰把她抱到洗手檯跟前,牙刷上擠了牙膏塞到她手上:
“你先刷牙,我下樓給你做,就想吃土豆絲還想吃什麼”
夏子衿眨眨眼:
“還想吃拌黃瓜,不放蒜,放芥末油的那種。”
席幕天嘴角微彎笑了,點點她的額頭:
“你倒是好養活。”
他出去了,夏子衿把牙刷塞進嘴裡刷了幾下,忽然擡頭看着鏡子裡的女人:
“你怎麼這麼不長記性,他稍微對你好點,你就不知道東南西北了,你忘了,他身邊還有個不清不楚的混血女人”
心裡忽然有個聲音低低反駁:
“哪個混血女人沒準是胡說八道故意栽贓陷害的,就像前面哪個什麼韓楓……”
夏子衿覺得腦子裡越發亂成了一團麻,把嘴裡的牙膏泡吐下去,漱好嘴,裹着件浴袍就下去了。
坐在餐桌上,看着面前一涼一熱兩盤子菜,不禁吞了吞口水,席幕天盛了一碗飯放在她手邊,夏子衿拿起筷子,先夾了一筷子土豆絲,嗯,酸甜適度,比榮飛麟做的還地道,忽然想起榮飛麟,就不可避免想起被她扔掉的U盤,裡面到底是什麼?
夏子衿搖搖頭,把盤子裡的菜都吃進肚子裡,放下碗筷,纔想起席幕天好像還沒吃:
“那個,你吃什麼?”
席幕天挑眉笑了:
“我吃過了,現在都八點了”
說着,牽着她的手走出餐廳上樓,拿了條輕薄的毯子裹住她抱起來,走到小露臺的搖椅上坐下,把她抱在胸前:
“現在你是不是該告訴我!,究竟和我彆扭什麼?”
席幕天這麼直白的問出來,夏子衿突然發現,其實也不知道別扭什麼,心裡彆扭的那些事兒,沒法跟他說,難道說是因爲你這一個多月很少回家,他的工作忙,顯得她多不懂事,或者說即使你回家了,也不碰我,是不是外面有女人了等等這些……
夏子衿不是那種直接能說出來的女人,如果她是個如此痛快直白的女人,早就沒這些自己跟自己較勁兒的彆扭心思了。
因此席幕天這麼問了,她也只能低着小腦袋,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席幕天嘆口氣,擡起她的下顎,審視她半響,開始猜:
“是因爲我最近太忙了嗎?”
夏子衿咬着嘴脣,還是不說話,可這個表情,席幕天知道自己猜着了,不禁搖搖頭:
“你就是因爲我太忙,沒時間陪你,所以和我鬧彆扭,自己跑回孤兒院去了?”
夏子衿都覺得,這話從席幕天嘴裡說出來,怎麼顯得她這麼不可理喻呢,席幕天剛要和她解釋幾句,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席幕天就這麼抱着她,接了起來,聽筒裡清晰的傳來那個混血女人的聲音:
“riza你快過來,今晚應酬完了,你那批文就沒問題了,快過來,我們在城東的會館裡,我大表哥正找你呢……”
席幕天看了看,仰着頭盯着他的子衿,點點頭:
“嗯,等我半小時……”
放下手機,低頭親了親子衿的額頭:
“我出去一趟,晚上估計會晚點回來,你先睡。”
抱起她進屋,放在牀上拉好被子,站起來向外走,到了門口,子衿的聲音輕輕的響起:
“電話裡的女人是誰?”
席幕天一愣回頭,略遲疑了一瞬,席幕天很清楚,他家小妻子不是個很大度的女人,她心眼不大,又愛吃醋,只是這些在席幕天看來,都是她小性子的一部分,有時候挺可恨,可有時候也很可愛,但有些事情,席幕天還是不希望她知道,再說,那些都是多年前的事情了,現在他和Jennifer沒有絲毫曖昧,何必再翻舊賬炒冷飯。
席幕天轉回牀邊,微彎腰,親了親她的臉頰,避重就輕的解釋:
“她是我在哈佛的同學,很有能力,我想延攬她進席氏任副總,別瞎想,閉上眼睡覺,明天我陪你去醫院看你媽媽。”
夏子衿聽話的閉上眼,門闔上,她的眼睛就睜開了,聽着席幕天下樓的腳步聲,關上大門的聲音,等樓下汽車聲漸漸消失,她坐起來,下地,套上衣服,拿着自己的小手包,開門出去。
剛走出大們,側面兩聲刺耳的車喇叭聲響了起來,嚇了她一跳,那邊拐彎處,停着一輛黑色的寶馬,正好藏在花木的陰影裡,不仔細看真看不清,大燈忽然亮起來,子衿下意識擡手遮住眼,半天才看清楚,車裡面坐着的是榮飛麟。
夏子衿看清了是他,立刻轉回頭,跟不認識他一樣,向小區出口走,榮飛麟就開車在她後面跟着,一直跟着她出了小區,看着她站在門口攔出租,攔了幾輛都沒被被別人搶了先,榮飛麟開門下車,走過來拽她:
“你去哪兒?我送你,你這樣,一輩子也打不着車”
夏子衿一把甩開他:
“榮飛麟你煩不煩”
榮飛麟顯然也不痛快,不管三七二十一,拖着她塞進車裡,上駕駛座,關上車門,夏子衿推了半天,車門也打不開,扭頭瞪着榮飛麟:
“你變態啊!總跟着我幹嘛?”
榮飛麟目光落在她手裡捏着的小手包上,答非所問:
“你去哪兒?”
突然挑挑眉頗有幾分嘲諷的道:
“我知道了,你是想跟着席幕天去捉姦”
“什麼,什麼捉姦……”
夏子衿有些磕巴的反駁:
“你胡說八道什麼,開鎖,我要下車?”
榮飛麟笑了:
“我給你的東西看了嗎”
盯了她兩秒點點頭:
“你沒看,你想和我說什麼,相信席幕天是個正人君子,相信他是坐懷不亂的柳下惠,子衿,我不得不說,你比我想想中還要天真,那你現在這是做什麼?席幕天的車前腳走,你後腳就跟出來,實話跟你說,我給你的U盤裡什麼都沒有,可你今天過去就不一定了,那女人你知道是誰嗎?席幕天在美國時交往了快一年的女友,後來席老爺子病危,他才半道回來,接收了家業,這段情也就不了了之了,這麼多年,舊情人突然相逢,發生點什麼?彷彿也在情理之中,不是嗎?”
夏子衿小臉發白,卻依然強撐着:
“榮飛麟你知不知道,你破壞的手段很幼稚,幼稚的即使傻氣如我,一眼都能看出來。”
夏子衿輕輕嘆了口氣,聲音略緩:
“飛麟,如果你願意?,我們可以恢復成以前朋友的樣子,不好嗎?”
“朋友?”
飛麟的目光有些狂熱的燒灼起來,一把抓住夏子衿的胳膊:
“我不想當什麼朋友,我愛你,子衿,我也不知道怎麼會愛上你這麼個女人,可就是愛了,我發現的有點晚,可你能不能看看我,給我一次愛你的機會,子衿,席幕天真的不適合你,他很忙,他事業做得很大,不像我,我可以丟開一切,天天陪在你身邊,不會讓你感到一分一秒的寂寞,我們可以到處去玩,玩累了,就找個山青水秀的地方住下來,大理,我記得你喜歡大理不是嗎?我們就在哪裡,買個靠江邊的房子……”
子衿不禁驚跳起來,掙脫開他的鉗制,打斷他:
“榮飛麟你胡說八道什麼?我根本不愛你,我愛的是席幕天。”
“你愛他?”
榮飛麟目光一閃,點點頭:
“好,你愛他,我就帶你去找他,希望你不要後悔”榮飛麟一踩油門,車子在路上轉了一個彎,快速飛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