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宮主……果真重情重義。”
蘭陵恕壓抑住心中的驚愕, 故作平靜地說着。從容霸氣的笑容中,還是掩不住那一絲牽強。沒有人比她更清楚此時慕容恨的出現意味着什麼。
最終,她竟然選擇了龍吟月。
哼!不自量力!
蘭陵恕在心中冷笑。
既然如此……
“既然如此, 本王亦會遵守諾言。”
聽到蘭陵恕的話語, 龍吟月有些不可置信地轉過頭看着她。女子依舊一派從容霸氣, 說起話來擲地有聲。
只是蘭陵恕越是這樣做, 龍吟月便越發覺得不安。
如今眼前之事, 似乎……太過順利了些……
“吟月,還愣着作何?去吧。”
依舊是溫純悅耳的聲音,龍吟月想從其中找出一些端倪, 可是卻不可得。不過如今既然能夠回到喬莎身邊,他便沒有必要再猶豫其他。
靜默着起身, 他看着大殿之上笑意盈盈的喬莎, 不由得加快了腳下的步伐。
一步, 兩步,三步……蘭陵恕看着龍吟月漸漸遠離的背影, 從容的面具下看不出喜悲。
而後,她看到漸漸遠去的男子突然僵住步子,轉過頭,神色複雜地看着自己。
吟月,已經發覺了嗎?
蘭陵恕的臉上, 笑意更深。只是那笑容實在冰冷虛僞, 只讓人恍然之間, 生出了恐懼之感。
記憶又回到幾日前的雨天, 綿密的雨絲掛在空中, 像是一道晶瑩的簾幕。那一日的王府別院,美得像是仙境。如同, 那依着圍欄邊緣靜靜落淚的仙子。
若我說那茶中果真摻了劇毒,且這毒天下之間只有我一人可解。吟月,你可會回到我身邊?
你可會……回到我的身邊?
蘭陵恕在心中默問。
然而,她只看到龍吟月忽而向她綻放了一個溫暖的笑意,而後,轉身毫無留戀的離去。
喬莎看着一身半舊白衫的男子一步步向她走來,面色似乎更加蒼白了幾分,下巴也瘦得可憐。不過那一雙眼眸,卻隱隱閃着光亮。
“喬莎……我好想你……”
龍吟月輕輕靠近喬莎的懷裡,低聲地說着。那樣熟悉的溫度,那樣淡淡的清香,只讓他從身到心都有說不出的安寧。
喬莎低下頭,似乎看到了男子面頰上淡淡浮了一層紅雲。
“還有……我想……我是也愛上你了。”
這樣令人羞怯的話語,龍吟月本以爲他一輩子也無法對喬莎說出口。然而如今,他還是說了出來。眼底有些溼溼的,心中酸澀幸福的感覺,這,就是愛吧。
多少人,寧可用生命去換取的至寶。
身體有些痛,隱隱地,說不清是哪裡。可是沒有關係,他,並不害怕。
喬莎怔怔地看着懷裡的男子,直到回過神來,才發覺幸福似乎來得太突然了些。早在不久之前,她還在被刻骨的相思煎熬着。而此時此刻,一切危機險阻,都已不再重要。
“喬莎,我們回家吧。”
懷中的人兒輕輕地說着。
喬莎點頭,在男子額前落下一吻,而後拉起他的手。
“這一次,永永遠遠,不會再放手。”
低沉的聲音,溫柔而深情,宛如誓言。
永遠……都不會再離開他……
喬莎在心中對自己說。
而正在此時,身後,蘭陵恕低沉的聲音適時地響起。
“慕容宮主,想這樣就離開嗎?”
蘭陵恕冷冷地看着殿下十指相扣的兩個人,心中的妒意,早已翻騰。
“你似乎,還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呢。”
蘭陵恕話音未落,席間一直被忽略了的衆人,不知何時已將他們二人團團困在大殿中央。
“既然今日慕容宮主並不打算給各大門派一個交代,是不是已經承認了離殤宮的罪行,甘願承擔責任?”
聽到身後蘭陵恕的這番話,喬莎明白,此次的蘭陵恕,早已是有備而來。不然的話,本不應該同時出現的各大門派高手,此時不會齊集此處。
“昔日聽聞離殤宮主慕容恨心狠手辣乖戾詭詐,那次在瓊山上見到時卻是風流仗義,顯然這其中必是有詐。慕容恨,你到底耍得什麼把戲?”
衆人之中,已有人搶先開口。於是乎那些一直沉默着靜觀其變的人物,也紛紛聚攏過來。
“事到如今,是把戲還是陰謀,恐怕已不是我說的準。”
喬莎冷冷說着,將龍吟月緊緊護在懷中。
“吟月,你怕嗎?”
頭頂上傳來喬莎溫柔的聲音,龍吟月仰起臉,堅定地搖了搖頭。
“喬莎,有你在的地方……就是天涯。”
天涯海角,不過咫尺。只要,有你在身邊。
喬莎聞言,淺笑。
“哼,當日在瓊山之時,慕容宮主可真是坑得在下好苦。今日,鄙人終於有機會爲我兒討一個公道!”
喬莎循着說話人的聲音望過去,果然看到逍遙派掌門一張氣勢洶洶的臉。當日喬莎爲得到冰肌玉露膏曾狠狠在衆人面前聯合掌門之子給她擺了一道。如今這一口怨氣,她怎可善罷甘休?
不過這些所謂武林正派的恐嚇威脅,喬莎又怎會放在眼裡。
這時,另一個尖利的聲音忽然響起。
“啊!我想起來了!昔日我曾有幸去過前南朝的皇宮,遠遠見到過那南朝鼎鼎大名的皇九子。我剛剛就在奇怪,爲何慕容恨懷中的那名男子竟是如此面善。既然慕容恨剛剛曾叫他‘吟月’,那麼眼前之人,必定是昔日南朝的皇九子龍吟月!真是沒有想到,那皇九子在南朝滅亡之後竟然沒有殉國,還和魔教宮主廝混在了一起!真是貪生怕死不知廉恥!”
“啊,竟會有這種事!”
衆人聞言,一時之間,竟把目光全都落在了大殿中央被離殤宮主緊緊擁在懷中的單薄男子身上。
“聽他剛剛對慕容恨說的那些話,什麼喜歡,什麼天涯,真是不堪入耳!一個男子,竟能在大庭廣衆之下說出如此肉麻的話,真是,真是……皇家所剩的那一點顏面,怕是要被他丟盡了!”
“昔日西漠儲君對他那般癡心,卻也被他冷冷回絕。原來,皇九子喜歡的竟然是魔教教主呢!”
蘭陵恕依舊高高坐在主位之上,看着被衆人團團圍住的兩道身影。
突然被識破身份的男子,面對衆人充滿惡意的污言穢語,早已將臉漲得通紅。那樣憔悴無助的神情,那樣柔弱單薄的身體,如何……能經受得住衆人的奚落嘲諷。
可是,吟月,那便是你的選擇。
你毫無留戀地拋棄了我能給你的榮耀富貴,卻甘願留在那個朝不保夕的離殤宮主身邊。
此時的你,可會害怕,可會後悔?
慕容恨啊,你可見識了你的卑微無能?苦苦守着那風雨飄搖的離殤宮,爲了那虛無飄渺的宮主之位岌岌鑽營,卻落得如今下場。這樣的你,憑什麼能夠擁有吟月?憑什麼……能夠讓他心甘情願留在你的身邊?
“憑着人多勢衆來在一個柔弱男子身上一逞口舌之快,還真是名門正派的作爲呢。”
涼涼的話語穿過大殿,傳入蘭陵恕的耳中。
蘭陵恕舉目下望,看到正噙着一抹冷然笑意的女子。而此時的女子,也正迎着她的目光,與她對視着。
大殿之上一瞬之間歸於沉寂,只餘喬莎的聲音還在冷冷迴盪。
龍吟月擡起頭,看到眼前女子眼中翻涌的怒氣。
一向裡總是雲淡風輕的女子,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女子動怒的模樣。
似是感覺到了懷中人兒的不安,喬莎低下頭,輕柔地安撫着。
“別怕,我們晚一會兒就能回去。”
知道女子並未被憤怒衝昏頭腦,龍吟月安心地點了點頭。
可他並不知道,此時大殿衆人沉默的原因並非是因爲喬莎冷冷的話語。而是她們在剛剛那一刻,分明地感受到了眼前女子身體內爆發出的強大內力和凜冽殺意!
那樣凌厲的氣息,足以讓在場之人一瞬間目瞪口呆。
蘭陵恕身子晃了晃,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感覺,但是她心中明白這感覺沒錯。
那一襲銀白衣衫的女子,內力竟已比自己高出數倍。而更加令人不安的是,自從女子進入大殿到剛剛,包括蘭陵恕自己在內的所有人都不曾感知到她身上的氣息。能夠這樣收放自如,已非尋常高手所能做到。而那種可怕的氣息,分明是已將巫蠱心法練入化境!
“巫蠱心法!!慕容恨她,竟已練成了巫蠱心法!”
人羣中有人終於反應過來,失聲大叫起來。於是,一種難以名狀的恐懼開始在人羣中彌散開來。
“沒有哪門武功能與巫蠱心法相抗衡,我們今日……難道要死在這裡?!”
“不,這怎麼可能!赤裳王,我們與你無冤無仇,你爲何要害我們性命?你不是說,慕容恨根本不可能練成巫蠱心法的嗎?啊,莫非,你們是早有預謀?”
靠着權謀與利誘而結成的聯盟,絲毫經不起懷疑和質問,一瞬間便土崩瓦解。剛剛還一團和氣的武林人士,此刻卻紛紛劍拔弩張。
“對,她們一定是一夥的!”
面對衆人的質疑,蘭陵恕卻並不辯駁,只是依舊不可置信地看着慕容恨。
“怎麼……可能……”
她明明已在留在離殤禁地的秘籍中做過手腳,明明,從小到大她一直比小慕容更加刻苦努力。爲什麼……只是短短几年時間,慕容恨,竟已將她遠遠甩在身後。
“還不明白嗎?”
喬莎冷冷地質問。她用了將近一個月的時間,終於查清了蘭陵恕與離殤宮的恩怨。得到的,卻是一個諷刺至極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