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飛一般的過着, 再有幾天又是過年了。凌落百無聊賴的窩在屋子裡面,之前尚有繡活兒要做,日子便還算充實, 而今什麼都做完了, 只等開年便要嫁了過去。凌落一邊彷徨一邊無聊, 而她越是無聊就越是慌張, 越是慌張就越是瞎想。
這日她正坐在屋子裡頭打絡子做玩, 擡起頭便見祥哥兒從外面走來。凌落迎上去,笑道:“五哥今兒回來的倒早,怎麼想到過我這院子來了?”她一面幫着祥哥兒把斗笠摘下, 一面問道:“可是下雪了,這冷的, 連人都帶着冷氣。”她把斗笠往牆角一倚, 便拉着祥哥兒往裡屋裡來:“快烤烤火, 不然,到時候雪粒子化了融進衣服裡, 就該風寒了。”
祥哥兒笑着被凌落推到燃着銀碳的爐子邊上,一邊烤火一邊好奇的問道:“你這不是燒着地龍嘛,如何還燃爐子?”
凌落啊了一聲,笑道:“這原是給仕哥兒準備的,他昨兒說要來我這屋子裡溫書來着, 我就想先把爐子燒起來, 到時候他來了也好快些暖和起來, 卻沒想你竟先到了。這地龍暖雖暖, 但卻不能一時半刻的把人身上的寒氣驅了, 所以啊就燒了它。”
祥哥兒點着頭:“原來如此,仕哥兒這小子也不知怎地, 幫我們幾個哥哥都不親,只與你還好些,聽他先生說,成績也是平平的,毫無我們幾個哥哥這般資質,真真讓人操心。”
凌落掩嘴一笑,將一根絡子扔給他道:“哪能個個都同哥哥你一樣有宰相之姿。”她笑着,搬了根凳子過來,坐在祥哥兒邊上歪了頭復又問道:“哥哥今日來可是有事兒?”
祥哥兒聞言,方纔恍然記起今日來的目的,敲着頭道:“瞧我這記性,說的話來都忘了跟你說正事兒了。晨涵讓我告訴你,嫁衣已經縫好了,明兒個讓人送來你試試,要是不好再改去。他呢,大約今兒中午便會過來一趟,雖說明着不能相見,但是在你哥我的操持之下任何的不可能也都有實現的時候,所以,午飯後,你就哪兒也別去,就安心待屋子裡就好。”
凌落聽得林晨涵要來,忽的就覺得有些錯愕之感。自他們納吉之日之後他與她便再也沒見過面,便是下聘之日,她也沒見到他一眼,只在院牆內遠遠聽到他的說話之聲。
今天,卻要相見了。
吃罷飯,凌落便把院子裡的下人都打發走了。她坐在窗前的椅子上,焦急的往外張望。因着屋內外的溫差太大,琉璃面兒的窗戶上積滿了白茫茫的水霧。凌落拿手往窗上畫畫,手到之處便是一處透明。她拿尖尖的手指在琉璃上一圈一圈兒的畫着心形,當水漬模糊掉了畫面她便又再補上一層,似乎樂此不疲。
林晨涵踏進門來便見凌落淡淡的籠着愁煙的側臉。他心裡一動,張嘴便是柔柔的聲音:“落落,在做什麼?”
凌落擡頭,只見他站在門口微笑,高大挺拔的身軀還是昔日的模樣,她們相見的畫面好似還在昨天,絲毫不見生疏和尷尬。她腦海裡忽然涌起一句話:於千萬人之中遇見你所遇見的人,於千萬年之中,時間的無涯的荒野裡,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剛巧趕上了,那也沒有別的話可說,惟有輕輕地問一聲:“噢,你也在這裡嗎?”其實他們倆的情形與其何其相似啊。
於是,擡頭,微笑:“畫圈圈呢。”嬌嬌俏俏宛如一隻淘氣的迎春花,帶着初春的溫暖氣息,微笑,拂人心。
林晨涵只覺今日的凌落與往時更添了一股隨意自然,他心裡似是有所悟但卻又抓不住那忽而閃現的感覺,只得挫敗的坐到凌落的身旁,道:“落落,今日的你,與從前有些不一樣了。”
凌落驚道:“有嗎?是醜了還是漂亮了?怎麼你還是百年如一日的……這副模樣。”
她的話語極逗趣,好似百靈鳥的翠鳴,林晨涵低低笑開:“落落可是想說我百年如一日的英俊瀟灑、風流倜儻?”他笑了一陣兒,卻見凌落嘟着嘴瞪他,那本該兇惡的眼神兒卻硬是被他看出了撒嬌的意味。他遂收了笑:“我家落落自是越來越美了,怎麼會有醜的理兒?”
凌落本是打算羞他不害臊,自誇自大的來着,卻被他後補上的這句話鬧了個大紅臉兒,她逞能的道:“誰是你家的了?你現在還在我家坐着呢!”
林晨涵垂頭一笑,認認真真、一字一句道:“你很快就是我的了!”他眼裡泛着光,多少個夢裡頭凌落都穿着鮮豔的嫁衣成爲他的妻子,而今終於快要實現了,他當然要宣佈他的主權了。
凌落聞得這話,忽的什麼語言都說不出來,她有種被這霸道而決絕的語氣和話電到的感覺,讓本該生氣的她卻忽覺感動。她曾聽人說過,若是一個男人真的愛你,那他便會蠻橫而霸道的佔有你,不讓任何人有任何機會侵奪分毫。林晨涵此舉正是他深愛她的體現。
凌落微微一笑,對着眼神堅定的林晨涵道:“好,那我便等你來娶我。”
輕且軟的聲線傳入林晨涵的耳朵,他擡手握住凌落的,下意識道:“你等我。”
凌落的手被他握着,手背傳來林晨涵手掌乾燥溫暖的觸感,她忽覺身上所有的血流都涌向了那四手相觸之地,奔騰,帶着一種莫名的殷殷盼望。
林晨涵看着凌落泛着桃色的小臉,忽覺有些癡了,他順着凌落低垂的雙眸往下看,便看到凌落微張的雙脣,紅豔豔如同那櫻桃般誘人,他似是被蠱惑般,身子向下再向下,直至雙脣觸到那香嫩柔軟之處。
凌落本在發呆,忽的便覺得脣上一熱,竟是林晨涵的雙脣壓了下來。她愕然擡起雙眼,將將看入林晨涵那雙寫滿了無盡的愛意的眼睛。她看着怔了許久,纔想起錯臉避開:“我……我,去倒水去。”凌落慌慌張張,便想借故逃離。
剛沒走幾步,手臂便被一股強勁的力量拉住:“落落,你喜歡我!不要逃避……”林晨涵聲音低低,似乎在壓抑什麼。
凌落回頭,躲閃着林晨涵熱切的眼神:“我沒逃避啊,我只是倒水!”
“落落。”林晨涵似乎有些着急:“那……是我的初吻。”
凌落錯愕擡頭,便見林晨涵的臉已經漲得紫紅紫紅,她忽覺好笑,好像所有的羞怯和尷尬都在林晨涵的紅臉中溜走,她羞道:“一個男人,竟然比我還害羞。”
林晨涵頓時後悔起來,覺得不如讓凌落遁走也好。他用手抹了抹臉:“這個,落落啊,你不是要喝水嗎?幫我也倒一杯吧!”
凌落本以爲他要說什麼,卻沒想竟是這個,頓時哈哈大笑着應了去。她後腳剛一出門,祥哥兒前腳便踏進了門來:“怎麼還坐這兒,快走,再不走就要露餡兒了。”他火急火燎的拉起林晨涵,他打量了一眼林晨涵的神色,奇道:“你怎麼了,臉竟紅成這樣?”
林晨涵頓時尷尬叢生,他掩飾道:“剛纔嗆到了。快走吧,別連累了落落。”他一邊說一邊把祥哥兒往外推,此時,凌落正好倒水回來,她道:“怎麼了?”
林晨涵咳了兩聲:“外面人找了,我走了。過兩天再來!”他說着,便一面揮手一面離開了凌落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