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麟胤心下一個咯噔,看向了其他幾位大臣,從他們吞吞吐吐的話中,也大概的瞭解到了這一疊信中所記的內容。
那些信無非都是近來發生的一連串事情,大到刺客進宮,下毒謀殺,破壞雲騰和大漠的關係,小至誣陷太后……基本上最近發生的一切跟傅麟揚有關的,不怎麼好的事情,都成了二皇子和傅麟胤所做。
傅麟胤勾起了嘴角,陰森森的笑着,什麼話也沒有說,甚至不打算辯駁。
傅麟揚也跟着勾起了嘴角,說實話,兩人嘴角輕勾的模樣,確實很像,或許,這就是血緣的關係?可是,模樣像是像了,兩人的氣息卻一點也不像。
傅麟胤嘴角輕勾的時候,眯起的眼睛裡,散發的是一股陰森冰冷的氣息,漆黑的眼睛裡,凌厲的目光便像是一把冰凌雕刻出的刀子,尖銳鋒利的刀鋒能瞬間刺破心臟,直至人的內心深處,讓人覺得無處可藏。
而傅麟揚的笑,是帶着傲睨自若、不可一世的笑,一雙眼睛中帶滿的,是倨傲,是盛氣凌人,還有的便是一股君王的霸氣。
兩人沉默的對視讓大殿的氣息變得緊張了起來,一個個斂眉低目,大氣不敢喘,很快一羣人的額頭都佈滿了細汗,後背一陣陣冰冷,初夏的大伏天裡,居然感到了一陣陣的寒氣入侵。
倒是二皇子依舊是那副淡泊的模樣,眉目間帶着一副淡然自在,一雙眼睛在衆位大臣的臉上劃過,這纔看向傅麟揚,溫吞的道:“原來這便是皇上最後的殺招?倒是好手段,不但黑了我和麟胤,還順便把自己的罪都洗清了。不過做過便是做過,莫不是皇上認爲有人爲你背了黑鍋,你就乾淨了?”
溫吞而緩慢的語氣,說出來的話卻讓大殿的諸位大臣都倒抽了一口氣,二皇子便是有這個手段,一直雲淡風輕對誰都溫和可親的個性,可是要麼不說不做,一旦做了什麼,說了什麼,總是一招中的,凌厲得跟什麼似的。
不知情的不覺得,明白的都知道二皇子所指的是什麼,確實,雖然黑了二皇子和傅麟胤,可是,皇上他真就乾淨了?
傅麟揚神色有些暴躁了起來,也坐不住了,站了起來道:“二弟別轉移話題。”
淡淡的說了句,他繼續盯着傅麟胤,而後又看向身旁的太監,那太監從袖子中抽出了一份奏摺,傅麟揚接過,卻直直的想着傅麟胤拋去,怒道:“之前的事情我們先不算,你再看看這個!聯合大漠禿鷹私自通商,你抱的又是什麼心思?別跟我說你堂堂康德王府會缺錢!”
大漠禿鷲,其實是大漠鷹親王的代號,鷹親王手握大漠大半的兵權,卻對王位毫無興趣,這也是大漠王對他放心的原因,然而這位鷹親王卻又一個很大的或許說是唯一的愛好,便是冒險,而這也是傅麟胤會去找他的原因。
傅麟胤接過那份奏摺,打開慢慢的看了一遍,猛地笑道:“連着都能查出來,看來我倒是小看了皇上……”
傅麟胤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讓本來便緊張的氣氛再次凝固了起來。傅麟揚冷哼了聲,道:“這麼說你是承認了?”
傅麟胤聳聳肩:“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罪傅麟揚強制加上去的,但傅麟胤跟二皇子對那個位置的心思,也是衆所周知的。傅麟揚做事講究的是最後的後果,而不是手段,他也不在乎現在是不是能說服一干大臣,見傅麟胤這麼說,也不在意,只是揮了揮手,道:“傅麟胤通敵叛國證據確鑿,來人啊,將人給我押下去!”
傅麟胤沒有反抗,也沒有掙扎,只是沉默的讓人押了下去。至於二皇子,也一樣是一句話也沒有說,淡然的看着傅麟胤被押下去,淺淺的笑得溫潤。
傅麟胤被押下去後,那一羣壓抑得精神快要奔潰的大臣們也再也淡定不了了,一個個看着傅麟胤穩穩的步伐,唧唧喳喳的交頭接耳起來,就連沈壹山也低着頭,不斷的開始抹汗。幾位大臣一臉沉重的拿着手肘碰了碰沈壹山,於是沈壹山的汗流得越發的暢快淋漓了,他哆嗦着擦了擦汗,低着頭。
有位大臣小心靠前,低聲道:“世子不是說有辦法麼?怎麼情況會發展到這個樣子?”
沈壹山矮壯的身子又哆嗦了一下,也壓低了聲音,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道:“我怎麼知道,你不是說皇上只有那一手麼?這些信是怎麼回事?”
那大臣也是一臉冷汗,聽到這個臉皺成了一團,咬牙切齒:“呸,那死老太監,不愧是個有上面沒下面的龜孫子,明明跟我說皇上只有早前那一手,那知道他們會有這些信!”
沈壹山擡手擦着額頭的冷汗,眼睛上哆嗦着的目光變得陰寒了起來,只可惜讓袖子擋住,那大臣也沒有看見,只是碎碎念着,便聽高高在上的傅麟揚道:“二弟,你服不服?”
二皇子閒閒的站着,眯了眯眼睛淡笑的看着他,也不說話。
傅麟揚向來最恨的,就是他這一副雷打不動的模樣,咬牙切齒的盯着他,再次開口:“傅麟昀,你服不服?!”
二皇子神色變得冷了些,看得傅麟揚火氣越發的茂盛,這才道:“皇上,事情現在這般,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問我這個,不是多餘的嗎?”
可是,傅麟揚偏偏就想問,多年的積怨,讓他飢渴般的想要看見那一副不管怎麼樣都溫吞的雲淡風輕的臉色,能變一變,哪怕是露出一點點的無措,一點點的畏懼,也能讓他爽快一番。可惜他註定要失敗了,傅麟昀還是那淡然的神色,哪怕是現在他就可以將他推出去午門斬首,他也只是漠然的帶着溫和卻有這無線距離的微笑,站得規規矩矩,又輕鬆自然,似乎只是站在花苑中,觀賞着某一朵初開的還帶着露珠的茉莉花。
茉莉花的香味,似乎還充斥在四周。傅麟揚受不了的神色一變,幾乎是怒吼着道:“毓王爺傅麟昀意圖造反,來人,給我將毓王爺鴉入大牢,並將康德王府跟毓王府抄家查封!”
“是!”張統領在大殿外跪下,響亮的應了聲,一揮手便有兩位禁衛軍帶着大刀入殿,將毫不反抗的毓王爺押下。而張統領也在這個時候用中氣十足的聲音指揮着屬下,吩咐他們帶人查封毓王府和康德王府。
很快張統領進殿,問道:“皇上,康德王爺是不是也要拿下?”
傅麟揚眯起了眼睛,帶着煞氣怒道:“廢物,傅麟胤造反一事,康德王爺能不知道?”
張統領一愣,傅麟揚目光轉向了站在一旁什麼表情都沒有的孟然輕,道:“孟將軍,康德王手下高手衆多,只怕張統領無法將人拿下,你看……”
孟然輕上前一步,領命道:“微臣領旨,微臣現在便帶領一隊前鋒前往城郊將康德王拿下。”
傅麟揚勾了勾嘴角:“康德王縱子造反,罪不可赦,朕今收回康德王手中兵權,撤去他大將軍一職,爾等只管將人拿下便是,若他頑固反抗,格殺勿論!”
諸位大臣猛地倒抽一口氣,好一會才反應過來,當下一撲通的全都跪了下來,一個個高呼皇上英明。
張統領跟孟然輕兩人也領了命下去,連忙一個帶兵趕往康德王府,一個帶兵往城郊外的軍營趕去。
康德王府中,早在天矇矇亮的時候,蘇矜藝房中老二便突然現身,將蘇矜藝叫起,道:“夫人,世子剛剛送來消息,要夫人天亮的時候前去找王妃,讓她帶着王府裡的人先撤走。”
“什麼?”蘇矜藝正睡得迷迷糊糊,聽到他這麼一說,頓時吃了一驚,人也清醒了過來,心中隱隱明白傅麟揚這是準備動手了,也來不及多問,連忙讓紅鶯收拾着梳洗了一番,帶人往玉歌苑趕去。
到了玉歌苑的時候纔剛剛卯時,南玉歌還未起牀,南平也纔剛剛梳洗完,見了蘇矜藝匆匆趕來,吃了一驚,道:“矜夫人,出了什麼事?”
蘇矜藝到了現在也冷靜了下來,見了南平便讓她去叫醒王妃,說是有急事。
南平比起南佟要有眼色的多,清楚能讓蘇矜藝這個時候前來,定是真有大事,也不敢拖延時間,連忙進去叫醒了南玉歌。
南玉歌並沒有拖延時間,一邊梳洗一邊讓蘇矜藝進去,便開門見山的問是什麼事。
蘇矜藝沒有保留的說了事情,又問道:“王妃,現在我們該怎麼辦?”
王妃沉默了一陣,卻沒有回話,只是那着眼睛凌厲的在蘇矜藝身上打量的一番,這才嘲諷的笑道:“你說胤兒將他的影衛留了一位保護你?”
蘇矜藝愣了愣,點了點頭表示是的。南玉歌頓時不是滋味了起來,又道:“那人呢?你叫他出來,這撤走王府內眷可不是小事,我至少要問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