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前康德王帶兵進了雲京,傅麟胤的計劃是讓王爺在外將傅麟揚的兵馬拿下,他跟着二皇子在裡面,聯手拿下傅麟揚,可惜傅麟揚卻早一步得知大勢已去,便想着要從密道逃出皇宮,可傅麟胤既然已經知道了密道的存在,又怎麼會讓傅麟揚得手?他早在傅麟揚狼狽逃走的時候,便帶人在密道里守着……
而後,令人想象不到的事情便發生了,傅麟揚跟着傅麟胤在密道里鬥了一圈,便清楚的知道自己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能逃走,正如蘇矜藝所料一般,傅麟揚是個殘忍而瘋狂的人。
密道里有什麼,他自然要比傅麟胤清楚得多,於是他開始使計,將傅麟揚騙入了其中一條小道中,點燃了自建國之初便留在了這裡的炸藥。
傅德看着沒有一點反應的蘇矜藝,似乎覺得自己有些殘忍,可他還是道:“整個密道都塌了,王爺跟毓王爺派人挖了兩天,可是怎麼也找不到世子,但挖出來的人,都被砸得……”
都被砸得粉身碎骨,就連跟着傅麟胤一起進去的那位將軍,也粉身碎骨,死不瞑目……被挖出來的時候,頭蓋骨裂開,腦漿流得滿地都是……
蘇矜藝愣愣的擡眼看他,眨了眨眼睛,又笑道:“麟胤不會死的,對不對?”
傅德一愣,蘇矜藝又笑道:“他還跟我說,他要婦唱夫隨的,以後他都聽我的話,等這件事一了,他就會帶着我,我去哪他就去哪……”
說着,一滴淚水劃過了眼角落下,在地上暈開了一點水花,她繼續笑着,笑得眼睛生疼:“德先生,你說,他是不是後悔了,所以才躲了起來?”
整整兩天沒有找到傅麟胤,就連王爺雖然沒有放棄,心下也已經知道,傅麟胤不可能還能存活。
從當天得到消息之後,傅德便一直不準老二在蘇矜藝面前露臉,他知道蘇矜藝的身子有多弱,這個消息能不讓蘇矜藝知道就不讓蘇矜藝知道,可沒有想到她卻突然不裝病了,不裝,就說明她早有一天會出去,會發現事實。
咬咬牙,狠了狠心,他還是說了出來。正如他所說的,早晚蘇矜藝會知道。
蘇矜藝還在笑着,越笑越覺得眼睛疼,心口疼,頭也疼……她渾身都疼,特別是小腹,疼得一陣陣的刺痛,她用手捂着,繼續笑着疼着,疼着疼着漸漸的,便什麼都不知道了,只知道在意識裡的最後一刻,她看見煙翠驚慌失措的朝着自己衝來。
再次醒來,天還大亮着,一切安靜如同從前,若非煙翠就守在牀邊哭着,若非小腹還在一陣陣的抽痛着,她會以爲一切都只是一場夢,
夢……她想起傅德所說的事情,猛地便坐了起來。煙翠見她醒了,也欣喜的靠上前來,卻被蘇矜藝一把推開。
煙翠見蘇矜藝急匆匆的就要下牀,心下一驚,忙將人攔下,蘇矜藝卻道:“別攔着我,我要去見王妃。”
煙翠急得不行,卻也不敢攔着,只是道:“夫人,德先生交代了您不能下牀,您現在身子不好,下牀對小公子不好!”
蘇矜藝的動作猛地一頓,很快便又恢復了動作,繼續要下牀,然而煙翠卻能感到蘇矜藝的動作放輕了不少,只是心中依舊擔憂,見勸說不了蘇矜藝,只能小心的扶着蘇矜藝,按着她的意思爲她簡單梳洗了一下,扶着人往南玉歌的大帳走去。
此刻整個戍衛軍營都已經知道了消息,氣氛消極得很,來往的人都小心翼翼的。蘇矜藝整個身子都在顫抖,不是因爲身子弱,而是因爲恐懼,越是看着他們的神色,傅麟胤死了的消息,便越發的被證實……
不可能的,不會的!蘇矜藝咬着牙,加快了腳步往南玉歌的大帳走去。
南玉歌在念佛,林婆子在一旁擦着眼睛。蘇矜藝進去之後,她便連忙迎了出來。
她老了許多,老眼泛紅的打量着蘇矜藝,一邊問道:“矜夫人身子還沒有好,這個時候過來做什麼?”
林婆子哭得紅腫的眼睛在蘇矜藝眼中刺眼得不行,她也沒有心情去顧及什麼禮數什麼形象,她看向南玉歌,也不怕打擾了她念佛,直接的道:“我要去皇城。”
南玉歌撥動佛珠的手一頓,蘇矜藝靜靜的看着她,她問:“你要去皇城做什麼?”
蘇矜藝沒有回答,南玉歌將佛珠放下,站了起來,道:“你能去做什麼?幫着……挖土?”
說到挖土,兩人都忍不住顫抖起來,南玉歌的聲音,更是顫抖無力的飄着……
南玉歌的話說完,兩人都忍不住沉默了下來,一種死寂和絕望在空中漂浮,似乎連七月的天也陰沉了下來,冷森森的讓人心裡發慌,許久,蘇矜藝竭斯底裡的怒吼:“還沒有找到人就還有希望!我不許你們這麼說他,他還沒死,沒死!!”
似乎吼出來之後,心裡便鬆了一口氣一般,她急促的呼吸着,疲憊的靠着煙翠,任由煙翠扶着,一邊流着淚,狠狠的用手擦了擦,她看着南玉歌,目光堅定道:“我要去雲京,哪怕幫不了什麼忙,我都要去。”
她要去,要去看看那個地方,哪怕是看一眼也好。
或許是蘇矜藝的態度太過於堅定,又或許南玉歌也想要去,很快南玉歌便鬆了口,道:“準備準備,一起回去吧。”
蘇矜藝張了張嘴,沒有再說什麼,連忙回了大帳,讓煙翠收拾着東西,便又急匆匆的趕回了南玉歌的大帳中,催着南玉歌便要啓程,南玉歌卻道:“再等等,我讓他們找馬車去了,一會,我們都回去。”
蘇矜藝一愣,很快便明白過來,南玉歌是要帶着她們都回去,確實,一大羣女人住在軍營裡確實不怎麼好,若非當初怕被暗殺等,康德王也不會讓她們都住在這裡,現在傅麟揚已死,她們也該回去了。
很快,蘇柳煙也紅着眼睛進來,蘇矜藝卻沒有看到蘇停雲,蘇柳煙帶着哭腔說:“停雲昨日已經去了雲京。”
蘇矜藝又愣了愣,才知道原來她們都知道了消息,並且早就知道了消息,蘇停雲也趕了過去了啊……她呆呆的點了點頭,不說話。蘇柳煙看着自家女兒蒼白着臉明顯反應慢了一拍,越發的心疼的想要哭,卻讓南玉歌喝止:“我兒子還沒有死你們哭什麼哭!”
她說着,瞪了一眼蘇柳煙,又瞪了一眼林婆子,自己卻紅了眼睛,咬着牙忍回了眼淚。
蘇矜藝也剋制着自己,蒼白着臉衝蘇柳煙笑了笑,安慰着道:“是啊,或許等我們到了雲京,他就出來接我們了呢……”
這可能嗎?
這可能性很小很小……她們都知道,卻都沒有說,心下越發的渴望這個可能性很小很小的可能,能變成真實。
可能嗎?希望老天讓她變成可能吧!
出城的時候是急匆匆的出城,沒想到回去的時候,卻更加的心急如焚。
康德王府因爲有傅麟胤的督促,此刻已經差不多完工,於是她們回去後也不用重新尋找地方入住,直接便入住在了新房中。
蘇矜藝看着新建的馨德院,突然想起那天傅麟胤摟着她一臉期盼的勾畫着圖紙,指着圖紙上的馨德院,笑着告訴她這裡要怎麼改,那邊又要怎麼改,到時候那個院子將會是他們兒子的院子,那個地方是書房,他要爲她還有兒子找一堆書來,說着說着,又忍不住靈機一動,笑着在花苑中勾了幾筆,然後一臉興奮的告訴她,這裡是兒子游戲的地方。
那是個鞦韆,一旁是個沙坑,傅麟胤笑着說,他小時候就喜歡玩沙子,在沙坑裡翻跟頭,摔着也不疼……
她眼睛忍不住又泛花,拼命的眨了眨才知道自己又落了淚,伸手擦了擦,笑罵道:“蘇矜藝你一點都不堅強……你哭什麼哭?難道不知道落淚很不吉利嗎?”
這麼說着,卻還是忍不住淚水氾濫,擦了擦,她腳步一拐也不去自己的房間裡看看,徑自來到了花苑,那裡果然有一個鞦韆,還有一個還未填了沙子的坑。
她顫抖着雙脣,伸手撫了撫小腹……
傅麟胤,我好想你,好想好想……好想知道你還在不在,好想知道你有沒有傷着,痛不痛……
她咬咬牙,轉身往外走,門口的馬車還在,她爬了上去,衝着馬伕便道:“去皇城!”
馬伕握着手中的繮繩就是一陣顫抖,苦着臉道:“那個地方小的不敢去……”
蘇矜藝臉色發白,正要怒喝幾聲,老二卻不知從何處出現,單手將馬伕提了下來,自己躍上了馬車,便道:“夫人坐好,我帶你去皇城。”
看見老二,蘇矜藝的心突然便安穩了不少,點了點頭讓自己坐穩了,馬車很快便朝着皇城趕去。
很快蘇矜藝便聞到了一陣撲鼻的血腥味,濃膩的惡臭讓她忍不住想要嘔吐,掀開簾子一看,才知道馬伕說不敢來的意思,究竟是爲何,
入眼處,一片血紅……
屍體已經被收拾乾淨,可滿地卻還遺留下了一些殘屍剩骸,惡臭滿盈,蟲子四處爬走,確實恐怖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