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矜藝怎麼會不知道季語鳶的震驚?當下她卻只是輕描淡寫道:“不錯,各位可還記得四十多年前鱗潛大河發大水嗎?那個時候不管是青岱還是雲騰,凡是住在了邊界的都遭了殃,不過雲騰地勢較高,便並沒有發生什麼事,只是青岱邊界的幾個小村子都沒了。然而青岱朝廷卻一直沒有派人來安撫,救災物品也沒有下放,我外祖父和外祖母當時爲了生機,便順着大水,來到了雲騰邊界,後又一路北上,到了阜陽南山,因見南山秀美,便定居了下來,後來生了我母親,還和村裡的一個小子,便是我父親,成了姻家。”
季語鳶很是懷疑,但四十幾年前發大水的事情,倒也是真的,而當年青岱救災不及時,而導致許多災民跑到了雲騰來這件事,也是真的。因此,這般真真假假,倒是讓季語鳶和王因因找不到漏洞來。
蘇矜藝看着她們拼命的想要找出錯誤點,卻怎麼也好不到,只能感嘆原來如此。而後便又問道:“原來你外祖父是青岱人,那麼當年大水過後,怎麼沒有回去呢?”
蘇矜藝嘆息一聲,道:“我出世的時候,外祖父外祖母便都已經去了,當時我年紀小,並不清楚其中原因,倒是聽母親說過,似乎是外祖父外祖母對當年青岱沒有及時救災的原因,對青岱大失所望。”
這倒也是合情合理了,季語鳶眼中的失望一閃而過,讓蘇矜藝忍不住佩服起了傅麟胤來。這個解釋還是傅麟胤爲她編造的呢!爲的就是堵住蘇柳煙身上別樣的氣質和一手好手藝來。
這時王因因果然便嘆道:“無怪我瞧着蘇老夫人言行舉止並不像是那些鄉下的老粗婦反而很似那大家閨秀一般,原來是這原因,只是,我倒是奇怪了,怎麼你母親姓蘇,你父親也姓蘇?不是說這個同姓不婚嗎?”
王因因自以爲問了個很是刁難人的問題,那料蘇矜藝已經呵呵笑道:“雖說同姓不婚,可是,矜藝的母親是青岱人,父親是雲騰人啊。”
同姓不婚,便是爲了避免同族通婚,做出禁忌有失倫理的事情來,然而,既是不同國,這同姓不婚的事情,便也沒有束縛力了。王因因臉色一白,只覺得自己問了個很蠢的問題,看向季語鳶,果然見季語鳶臉上露出了一絲的嘲諷,心中暗惱,揪着手中的紗巾不說話。
這時,林婆子的拷問已經有了一定的效果來,託着整理出來的小冊子,道:“王妃,已經詢問出來了,可以見的,最初傳出這流言的,是這幾個人。”
王妃接過去看了看,便又讓人將冊子給了蘇矜藝,道:“你也看看。”
蘇矜藝接過冊子看了一遍,發現除了她院子裡的兩位粗使丫鬟,便還有大房的兩位丫鬟和二房的一位婆子還有玉歌苑中的一位丫鬟。她看向林婆子,問道:“不知她們幾位怎麼說?”
林婆子笑道:“夫人的手段高啊,因着她們都是最初傳出這消息的人,頂上雖說有指使人,卻不敢供出,便只能互相推脫,這個說是那個最先傳出,那個說是這個最先傳出,奴婢整理好後,便叫了她們幾個又拷問了一番,她們這才承認是她們最先傳出了這消息,再問得深了,這才又說是拿了一位婆子的錢財,受人指使才這般乾的。”
蘇矜藝本來笑吟吟的臉色陡然一沉,壓抑着怒氣問道:“婆婆可問出了是誰?!”
話才落下,王妃便猛地咳了聲,帶着些許不滿看向了蘇矜藝。蘇矜藝抿了抿脣,委屈的福身道:“是矜藝失禮了,只是這事關矜藝母親的清譽,矜藝不能不怒,還請王妃恕罪。”
王妃擺了擺手,嘆道:“事情查明白了便好,也難爲你了。”說着,又看向林婆子,道:“可是問出了是誰?”
林婆子看了眼王因因,遲疑了一陣卻還是不能不道:“說是大房的管事婆子,奴婢已經讓人去請了。”
王因因聽聞,陡然臉色大變,正要指責林婆子血口噴人,外面已經傳來了婆子的哭聲,一邊哭一邊大鬧道:“王妃,奴婢冤枉啊!”
那婆子哭得滿臉鼻涕橫流,噁心非常,見她正要像王妃撲去,幾位有眼色的丫鬟已經衝上前將人扯着在大堂中間跪好。那婆子還是哭,王妃看着嫌惡,也不欲多理會,便道:“既然已經查出來了便好,這事兒便都交給你處理了,我也累了,你們好好處理吧。”
說着人已經起身,蘇矜藝和季語鳶等也連忙起身站好,恭送了王妃。這時,林婆子纔看向那哭着的婆子,詢問的看向蘇矜藝:“矜夫人你看這事……”
蘇矜藝明白事情能詢問到這婆子身上,已經實屬難得,雖然知道頂上還有人在指使,而且還是有身份的主子,但那等身份的人,既要揪出來只怕自己也不討好,便也只能如此算了,能拿下了管事婆子,來個殺雞儆猴也好。當下,便道:“這事該如何矜藝也不懂,婆婆您說了算。”
說着,有看向大門外跪着的一羣丫鬟婆子,又道:“還有外面那些丫鬟,雖然只是無心,但總歸是沒有規矩,幸好這次是我母親,若是得罪了其他的權貴,那麼王府的名聲可就……”
林婆子陰沉了臉,狠狠道:“矜夫人放心,這次老奴定會給你和蘇老夫人一個交代。”
說着,轉身看向了身後跪着的婆子,道:“於媽媽,將這不懂事的婆子扭出去賣了,還有那幾個拿了這婆子錢財的幾個丫鬟,也都賣了出去,至於外面那些個丫鬟,既是不懂禮數,一個二十棍子當作懲罰,若是再有下次,也都給我扭出去賣了乾淨。”
那個婆子早已經哭得極慘,聽說要賣了她,更是哭得可憐,看着王因因哭道:“夫人救命啊夫人……”
王因因生怕她說出什麼不該說的,頓時嚇得臉色發白,還是季語鳶利索,當下便道:“人呢?還不趕緊將這混賬拖下去找個人牙子賣了!少在這裡污了我們的眼。”
話音剛落,頓時便有丫鬟婆子上前來,將那婆子還有幾位丫鬟婆子領了下去,準備賣了出去。
康德王府是個什麼地方?被康德王府賣出去的丫鬟婆子哪裡還有人家敢要?除了那些個骯髒地方,只怕也沒有地方可以讓她們去了。這個道理整個王府的人自然都懂得,於是那些被罰了二十棍子的丫鬟婆子當下便都慶幸了起來,只覺得這二十棍子,已經算是少的了。
蘇矜藝見好就收,見事情已經告一段落,當下便起身告退了。季語鳶和王因因都努力裝出一臉愧疚的模樣,又是狠狠的自責了一番,特別是王因因,更是一個勁兒的說自己御下不嚴,希望蘇矜藝能原諒了她。蘇矜藝面色自然說沒關係,已經不良居心的婆子已經拿下,事情便這樣過去了。
然而幾位嘴中都說的好聽,其實心中如何,各位也都心知肚明,只是不便說破罷了。蘇矜藝也沒有心情和她們裝,帶着紅鶯便下去了。回去時,一路還能聽到那些丫鬟哭饒喊痛着。也能見到一些倖免於難的丫鬟看向自己的目光變得不同了。
不同於之前的輕蔑,她們對她,因爲這次她不曾忍氣吞聲而變得越發的敬畏起來。
人才剛剛回到側院,便見到了傅麟胤坐在堂中喝茶,見到她回來了,當下便露出了個大大的笑臉,道:“回來了?”
蘇矜藝點了點頭,剛剛在外面還不覺得,一回來這才發現自己已經累得渾身發軟了,當下也不理會有沒有規矩,不待傅麟胤讓座,便找個了位置便坐下了。
傅麟胤自然不會計較,只是笑道:“這散播流言的人可是抓住了?”
蘇矜藝聽他問了,便將今天的一切都說了一遍,繼而又道:“大房將一個婆子推出來頂替便算是了事了。”
傅麟胤點了點頭,道:“這次不是大房便是二房,沒有一點證據,我們就算是將人拿下了,也不能將他們怎麼樣,如此結果也算是好的了。”
蘇矜藝自然明白,便點了點頭。傅麟胤卻又猛地笑道:“這次她們算是爲我們解決了一個難題了。往後若再有人拿這件事生事,我們只管往大房上面推就是。”
蘇矜藝聽他這麼一說,也是幡然醒悟,再將目光移向傅麟胤,便只覺他那微微眯着笑的眼睛,真就如常振所說的一番,猶如一隻等着母雞中計的狐狸一番。她猛地覺得好笑,也真的撲哧一聲便笑了出來,見傅麟胤看向她,她不自在的轉過了目光,道:“是了,今天我還都沒有恭喜你。”
見蘇矜藝提起那還未出世的孩子,傅麟胤心中又是一喜,喜上眉俏的又彎了彎眼睛,喜色掩去了那狐狸般狡猾的目光,他道:“今天我真的很開心,那是我第一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