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寒翻了個白眼。天哪!今天是什麼鬼日子?她感覺糟透了!!
遠遠的,她便看到倚在學校門口的凌孟樵,但她還是硬着頭皮走過去,試圖與他擦身而過,來個視而不見。
「羽寒。」孟樵在她經過他時叫住了她。
完了!羽寒悲慘地。
「有何貴幹,凌先生。」羽寒轉過身,客套而疏離地問。
「羽寒,」孟樵無奈地嘆道。「妳爲什麼總是拒我於千里之外呢?」
「有嗎?我們現在相距也不過超過一公尺,哪有千里之外?」羽寒一副看低能兒的表情。
「妳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來就是爲了和我討論千里和公尺的數字觀念?」
「當然不是。」爲什麼一向辯才無礙的他,碰上羽寒就只能認栽?「我是來接妳下班的。」
「不必了,我自己有腳,我相信我有能力自己回家。」羽寒淡淡地回絕。
「可是妳一個人……」
「雅琦!」羽寒朝來人招了招手。
「羽寒,什……凌孟樵?」雅琦看到身旁的凌孟樵立刻訝異得說不出話來。
「回魂啦!」羽寒五隻手指在雅琦面前晃了晃。
雅琦不好意思地收回視線,孟樵有風度地淡淡一笑。
「好啦,現在我不是一個人了,你不用送我了。」羽寒眼中閃過一絲狡獪的光芒。
孟樵當然知道她又將他排拒於心門外,但他並不灰心,反而玩世不恭地笑了笑。「妳確定不需要我送妳嗎?我可不是隨便邀請人的喔!」
羽寒回敬他一抹百花亦爲之遜色的笑容。「謝啦,不過我也不是隨便拒絕人的。」
風水輪流轉,一向佔盡上風的孟樵,這回被堵得啞口無言。
羽寒暗自竊笑,拉着雅琦轉身走了兩步,然後又回頭對他說道:「對了,很謝謝你的花,但是我一向不太會處理這種東西,所以它們的下場是在垃圾筒中閉目養神,如果你不介意歷史重演的話,大可以繼續送,我不在乎多表演一幕『辣手摧花』。」她巧笑嫣然,拉着雅琦娉娉婷婷地轉身離去,將孟樵分不清是何滋味的表情拋諸腦後。
※※※
「神經病!」走了一段路,文雅琦突然沒頭沒尾地冒出這一句話。
「妳罵誰呀?」羽寒瞥她一眼,繼續往前走。
「除了妳這個人在福中不知福的白癡女人外還會有誰?」
「我?」她索性停下來問個清楚。「我又哪裡得罪妳了?」
「凌孟樵對妳這麼百般屈就,連我看了都羨慕死了,妳居然不給他好臉色,我真搞不懂妳在想什麼,其實妳對他也是意亂情迷,動了芳心,對不對?」
「對妳的大頭鬼!」羽寒沒好氣地白她一眼。「一個凌孟樵就夠我嘔的了,妳也想摻一腳好氣死我是不是?」
「好嘛,好嘛,」雅琦不勝委屈地撇着嘴。「人家只是不小心說中事實而已,幹麼此地無銀三百兩,惱羞成怒,大發雷霆,拿我這個可憐的老實人開刀!」
「文、雅、琦!」羽寒火了,掄起小粉拳嗔目以視。
「救命啊,有人想殺人滅口啊……哇!」雅琦拔腿就跑,羽寒則在後頭追着喊打。
兩個年輕女孩毫沒氣質地當街玩起官兵捉強盜來了。
「小姐,請等一下。」
經過一間骨董店時,一位年約四十多歲的男人攔住了羽寒的去路。
羽寒微愕,這男人想幹麼?該不會想說:「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打此路過,留下買路財吧?」
雅琦跟着停下腳步,和她同樣不解。
男人看出她們的困惑,親切地笑了笑。「妳們別誤會,我沒有什麼惡意,只是想借妳幾分鐘,方便嗎?」
「有事嗎?」羽寒警戒地盯着他。
「何不進屋一窺究竟?」
羽寒最大的缺點是好奇心極重,凡事總要尋根究底,而這個男人正好挑起了她無比的好奇,於是她和雅琦一同進了這間骨董店。
裡頭各式的奇珍異寶、瓷器名畫,琳琅滿目,目不暇給,然而,最吸引羽寒、並帶給她強烈震撼的,莫過於牆角栩栩如生、絕美出塵的古典美人圖。
「這……這是?」她語調顫抖,震驚得說不出完整的一句話。
她的異樣,吸引了雅琦的注意,隨着她的目光看去,她反射地驚呼:「羽寒!這畫中的女人……和妳好像!」
「是的,任何一個人,只要看過這幅畫,再見過妳的人,絕對會把兩者聯想在一起,因爲畫中靈活生動的美女和妳的容貌一般無二,猶如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一樣,所以初見到妳的時候,我幾乎有畫中美女走了出來的錯覺,現在,妳該能瞭解我爲何如此突兀地攔下妳了吧?」男子在一旁解釋。
「這太巧了,巧得不可思議!」羽寒驚歎,望着唯妙唯肖的畫像,雙手不自覺撫上自己的臉頰。
「這畫可是有來由的,它背後包括了一則至情至性的愛情故事。」
羽寒心一震,急切地問道:「能否告訴我?」
男人清了清喉嚨,開始陳述。「聽說,在大宋年間,有一位權傾一方的少年英雄,他愛上了一名女子,爲她作了這幅畫,甚至爲她建了一座美輪美奐的閣樓,兩人相愛甚篤,傳聞最後這位多情霸主,爲了佳人而捨命,只留下一段浪漫的千古佳話,供後人追思傳頌。」他感嘆她搖搖頭,不勝唏噓。
「哇,好感人哦!」雅琦一臉神往的陶醉樣。
羽寒失神地呆望着壁上含羞帶怯的絕色佳人,不知怎地,一顆心莫名地低落,尤其在看到畫上所題的詩句之後。
楚楚風姿一佳人,娉婷如仙落塵寰。
多情霸主亦傾心,一幅丹青寄深情。
蝶兒怨花長相隨,人間鴛鴦永相依。
寒雨樓中意纏綿,生生世世不離分。
「啊!我想到了。」
雅琦的叫聲拉回了羽寒恍惚的思緒。「妳想到什麼偉大的事,需要這麼大呼小叫的?」
雅琦興奮地抓着羽寒的手,急急說:「前一陣子,我利用學校放寒假的時候,和家人去了一趟大陸游玩,你知道嗎?我在浙江省,杭州那兒也聽過這段令人心酸的愛情故事,而那個地方就有一座『寒雨樓』。」
「寒雨──」她低低輕喃,一臉茫然。
「恕我唐突,請問小姐妳叫什麼名字?」
「我叫──楚──楚羽寒。」她半帶猶豫,「羽寒」和「寒雨」?「不過我的羽是羽翼的羽,不是雨水的雨。」她附帶說明,怕對方往荒誕不經的方向想。
他倒也沒表示什麼,僅是淡淡一笑。「無妨,楚小姐,妳很喜歡這幅畫吧?」
坦承不諱。
「送給妳吧!」他大方地說,當下便取下畫來。
羽寒愣了一下,然後阻止。「等等,這是爲什麼?這幅畫的價值一定不菲,你捨得分文不取地送給我?傻到去做賠本生意?」
「不是賠本生意,得到這幅畫,我也沒有花費分文,這是一個朋友送給我的,他告訴我,這幅畫只贈有緣人,將來我若碰到適合擁有這幅畫的有緣人,就不能吝于贈予,我只是信守對朋友的承諾而已,他說這東西早晚要歸還給它的主人,我想,妳纔是它的主人。」
「我?」羽寒突然覺得好不可思議,今天的遭遇實在太難用常理解釋了。
「沒什麼好猶豫的,拿去吧!」男人將畫卷成軸狀,硬是塞進她手中。
「是啊、是啊,羽寒,妳就收下吧,妳難道不覺得和這幅畫有着不解之緣嗎?還有誰比妳更有資格擁有它?」雅琦在一旁鼓吹慫恿着。
「我……萍水相逢,我怎能收你這麼貴重的禮,這樣吧,我買下它。」
他笑着婉拒。「金錢交易就失了它的紀念性了,我寧可妳把今天的事當成一個奇遇,也許,它會改變妳的一生,成爲妳人生的另一個轉折點,這樣想,不是更有意義?」
爲什麼羽寒總覺得他話中有話、別有深意?
甩開紛沓的思緒,禁止自己胡思亂想,她含笑致謝。「雖然我還不太能消化今天的事,但我絕對是真心想擁有它,我會將它視如珍寶,好好收藏的,再度謝謝你。」
男人不語,含笑目送她們離去。
※※※
孟樵剛主持完一場重要的業務會議,他揉了揉僵硬的頸子,全身無力地癱在舒適的旋轉椅上。
下意識裡,目光又飄向桌上相框裡那個明眸善睞、清麗絕塵的女孩。
這張羽寒的相片是他向書淮「A」來的,是他目前唯一可以慰他相思之物。
「唉,羽寒哪羽寒,妳真是個磨人精。我究竟該怎麼做才能使妳敞開心胸接納我呢?」他撇撇脣,自嘲地說:「難道真要我和書淮一樣,在報上登個曾經滄海難爲水,除卻巫山不是雲的留言嗎?」
※※※
「羽寒,」書淮在羽塞上樓就寢前將一卷錄音帶交給她。「這是那個用心良苦的男人託我交給妳的。」
羽寒望着手中的卡帶問道:「凌孟樵?他又在搞什麼把戲?」
「妳何不自己聽聽看。」書淮故弄玄虛地說,其實他也不知道錄音帶的內容。
「沒興趣。」羽寒將卡帶塞回給書淮。
書淮又遞迴給她。「別這樣,好歹妳也看在念築的面子上,看看他費盡心思爲妳準備的一切。」
「好吧!」羽寒點點頭,轉身上三樓自己的房間。
「無聊!」她將卡帶往牀旁的桌上一丟,目光又觸及掛在牆上那幅惹得她心亂如麻的古典美女畫。
世上怎會有這等巧合?巧得太離譜了,任何認識羽寒的人只消一眼,便會看出畫中人和羽寒是多麼的相像,還好古代沒有照相機,畫像就已經夠震撼了,她實在不敢想象,她會不會在看到相片時當場昏倒。
「我穿上古裝時就是這個模樣嗎?」她喃喃自問,腦海勾勒出一幕景象,然後和眼前的畫重迭……繪者的功力是不容置疑的,或許對方是他所深愛的女子,所以他能完全抓住美人的風韻和一顰一笑間所流露出的飄逸靈動,也就是這股渾然天成的相像神韻,震懾得羽寒啞口無言,開始懷疑這畫中人和她是否有着某種難解的牽繫。
「牽繫」?
她隨即搖頭,排除這荒謬的遐思,笑自己的胡思亂想。
一轉身,目光又掃到了那捲錄音帶。
裡面究竟錄了些什麼?
由於好奇心使然,她將錄音帶放進收音機中並按下放音鍵。一陣低沉而有磁性的男性嗓音傳入耳畔。
「羽寒:我不懂,爲何妳總費盡心機、想盡辦法地逃避我,莫非我在妳心中真是個一無可取的人?對妳,我真的是江郎才盡、黔驢技窮了,但,不管如何,我絕不放棄,如果,妳對我的執着有一點點的感動,那麼,我會耐心的等,等妳驀然回眸時,能給我一記最真心最溫柔的笑容,爲此,我願付出任何代價,只求妳能還我一縷柔情,就算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縷!現在,讓我爲妳演唱一首歌,表達我此刻悽楚的心境。」
一陣幽美的旋律輕輕流瀉在房內,飄進了羽寒泛着酸楚的心房。
想問一問該不該等這樣的柔情你能還我幾分日落月升數遍星辰夜空下送有誰在癡癡的等我對你一往情深還是那麼的認真不聞也不問於心何忍我對你一往情深還是那麼的認真夜有那麼深心就多麼冷就讓天知道放不下的心事望着天空呼喊着你的名字萬般愛怨向誰解釋還有誰像我愛你愛的這樣深就讓天知道放不下的心事望着天空呼喊着你的名字不願放棄百般堅持就這麼想你念你何時能停止……(詞/黃中原)
一字一句一旋律皆重重敲擊着羽寒的心思,不爭氣的眼底涌起了層層的水霧。他的歌聲深情得絞痛她的心,教她不由得聽癡了──歌聲一遍一遍迴繞在小巧的房內,羽寒傻傻地沉醉在孟樵所編織的柔情網中,就連書淮站在房門外好一會兒又悄悄離開,她也未曾察覺。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理智也一點一滴回到羽寒的腦中。
他究竟是怎麼辦到的,怎會有現成的錄音室供他使用?不得不承認,他的歌喉非常好,而他這番舉動背後的心意更是教她感動莫名。
不不!不!她關掉收音機,提醒自己不可以輕易就讓他打動了,否則她將成爲他的笑柄,她深知他只是不服輸,只是想征服她而已,她不能讓他佔上風,輸了這場兩人之間的戰局。絕不!
然而,耳邊卻迴盪着孟樵低沉迷人的嗓音,柔聲唱着:「這樣的柔情你能還我幾分?」縈繞心頭,久久不散──理智和感情在心中展開了強烈的拉鋸戰。
今夜,她失眠了!!
※※※
隔天,羽寒神情疲憊地下樓,將她聽了一晚也折磨了她一晚的錄音帶交還給書淮。
「哥,我想你應該有辦法將它物歸原主,對嗎?」這是她掙扎了一晚才下的決定。
「羽寒,妳……」書淮驚詫地接過它。
「順便告訴他,叫他別再白費心機了,沒用的。」羽寒面無表情地說。
「妳確定?我是說,妳不會後悔?」
「如果這混蛋能停止這種無聊的舉動,我就不會。」
「好吧!」這小妮子比當初的念築還頑固!
當天晚上書淮和念築去了一趟清靈山莊,將錄音帶交還給孟樵。
「孟樵,希望你經得起打擊,」書淮拿出那捲錄音帶遞給他,一臉歉然。「我盡力了,可是我那個妹妹固執得很,心裡明明感動得要命,偏偏還死要面子。」
孟樵苦笑。「這早在我意料之中。」
「沒想到你這個到處吃香的大帥哥也會有踢到鐵板的一天。」念築藉機損他。
「當初也不知道是誰跟我說除非哪個女人有三頭六臂,否則休想抓住你那顆浮動的心;又不知道是誰告訴我結婚的另一個代名詞是『生不如死』。」
「我收回這句話,羽寒例外。」
「其實,孟樵,你也別太氣餒,根據我的觀察,我敢斷定羽寒對你是有感覺的,只要你再加把勁,必定可以抱得美人歸。」書淮說道。
「沒用的,她根本一點機會也不給我。」孟樵無限懊惱。
「就連你那無與倫比的男性魅力也失效嗎?」念築也插一腳,半真半諷地問。
「對羽寒而言,完全免疫。」
「好可憐哦!」她的表情沒有半絲同情,反而有點看好戲的嫌疑。
「少幸災樂禍!」他白了念築一眼。「我的人生字典裡從沒有『放棄』和『失敗』,我會證明給你們看的!」
「哦?拭目以待。」其實她想說:袖手旁觀,隔岸觀火。
「我也是。」書淮毫不避諱地親了親嬌妻的紅脣,表示,充分發揮了婦唱夫隨的精神。
這對夫妻真是囂張到有點過分,居然在人家的地盤上「橫行」,公然親熱,刺場失意的人,好沒天良!
孟樵翻了個白眼,外加重重嘆了口氣,然後無力地倒在沙發上,道:「天啊,饒了我吧!誰來救救我……」
※※※
正如孟樵所言,他沒有放棄,每日兩束鮮花依舊不間斷地出現在她眼前,她快被他逼瘋了!
「他到底想怎樣?」羽寒終於受不了,發泄的大喊,早忘了「淑女」是啥玩意,「氣質」又是用來做什麼的。
「親愛的小姑,請記得形象、形象、形象!0K?」念築在一旁笑意盈然地提醒。
羽寒挫敗地嘆了口氣,數不清這是第幾次將花丟到門外的垃圾筒。
到了學校,甭提,一束怒放的鬱金香安安靜靜地躺在她的辦公桌前,要不是在公共場合,她早口不擇言的破口大罵。
不行,她不能任他如此「橫行」,現今的局面對她不利,她絕對要阻止他的「胡作非爲」!
靈機一動,她翻了翻桌曆,再不了多久,學校將放一個多星期的春假,她可以利用這個機會出國散散心啊!
撐着頭,她開始苦思該以何處爲旅遊地點。
沒來由的,她想起了家中那幅美人圖,腦海又浮起贈畫人告訴她的愛情故事,以及雅琦所說的──寒雨樓!
對!她要去杭州,她要去一窺寒雨樓的全貌,她要解開心中的謎團!
她有預感,此行,她將有意想不到的收穫。
它將改寫妳的一生,成爲妳人生中最重要的轉折點……贈畫男子的話縈繞腦海,不斷鼓舞着她的意念,心中的決定也愈來愈明顯、愈來愈強烈──※※※
羽寒堅持不需要家人的陪同,獨自收拾行囊。臨行的前一晚,念築幫她整理衣物。
「羽寒,這次的杭州之行,除了逃避我哥哥之外,我想,妳應該還另有原因吧?例如爲什麼將目標選定爲杭州?」她望了眼掛在壁上的畫。「和它有關?」
「我不否認。我有一種感覺,似乎命中註定我非得走這麼一趟,好像有什麼事在那兒等着我去面對……很奇妙的感覺,說了妳或許也不能體會,總之我非去不可!」
「那麼,祝妳好運。」念築拍拍她的肩。「不過,羽寒……我本想勸妳別去的,自從妳說要去杭州開始,我的心就亂紛紛的,很不踏實,眼皮猛跳個不停……說真的,我有點怕。」她惶惶不安,秀眉微蹙。
羽寒報以微微的一笑,藉由笑容安撫念築的心。「妳想太多了,我會小心自己,保證什麼事也不會發生,放心了嗎?」
她握緊羽寒的手。「答應我,一定要毫髮無傷地回來。」
「嗯。」
※※※
隔天,呵,奇蹟!居然沒看到鮮花,這該表示孟樵認輸、妥協、放棄了嗎?
該如釋重負、甚至爲自己的勝利引吭高歌一番──然而,爲什麼她不若預期的開懷,反而有些悵惘若失?
甩甩頭,她強迫自己忽略心中莫名的失落感,強打起精神讓她那熱情的家人送她去機場。
在等待登機的時間,一束鬱金香突然無聲無息地從她面前冒了出來,嚇了她一大跳。
「啊!」她擡起頭,一個高大英挺的身影出現在她的視線中,她震驚地喊:「凌孟樵!」
他帥氣灑然地一笑。「這是今天的花,我親自送來給妳,如果妳還是不收,老規矩,附近應該有垃圾筒。」
羽寒又好氣又好笑地瞪着他。「何必多此一舉,你直接拿去丟不就得了?」
「不,就算是萬分之一的希望,我還是要試一試,也許──妳會收下。」他專注執着地望着她,帶點傻氣的柔情,竟教羽寒有些動容,怎麼也狠不下心丟棄那束花。
「我收下。」在大腦還未思考這麼做妥不妥時,雙手已經自作主張收下了。
這出乎意料的結果教衆人傻了眼,包括孟樵在內。「妳──」他差點口不擇言地建議她:我覺得妳還是丟掉比較好,至少不會嚇到人,我也比較習慣。
「這很奇怪嗎?」面對衆人吃驚的表情,她微紅了臉,開始爲自己找臺階下。「我──只是覺得,呃,人家都有誠意來送我上飛機了,再不收下他的花,未免太小家子氣了,而且我對他的──並不是真的這麼反感……」未完的話讓孟樵熱烈的擁抱打斷了。
「羽寒!」孟樵忘情的低喊,緊緊擁着她,多日來的努力,並非完全沒有成果,至少,她對他是有感覺的!
他狂喜不已,一時興奮得無法思考。他衝動地俯下頭,在羽寒的驚呼聲未出口前,出人意表的吻了她。
羽寒一愣,本能的想反抗,無奈他力道太大,她整個人被鎖在他懷中動彈不得,雙手抵在他胸前,推也推不開,她只好緊閉雙脣,抗拒他的誘惑。
「羽寒……羽寒!」他輕輕柔柔的低喃,溫熱的雙脣在她柔軟的脣上輕撫。「我等妳等得好苦、好累,妳在折磨我,妳知道嗎?」
這充滿苦澀的言語,聽得羽寒一顆心酸酸楚楚的,眼眶莫名覆上一層薄薄的水霧,她軟化了,雙手不再抵抗,紅脣不再緊閉,任由他的舌滑進她,放肆地挑逗,恣意地需索。
一陣強烈的電流貫穿她的全身,她意識昏昏沉沉,腦袋渾渾噩噩,眼中只有他俊朗的容顏,兩顆疾速跳動的心靠得那麼的近,幾乎合而爲一──她的軟化對孟樵而言,不啻是莫大的鼓舞,他吻得更深入、更熱烈,僅有一絲疑慮全拋諸九霄雲外。
藉由他純熟技巧的帶領,她首次感受到以脣相觸的甜蜜和美好,然而,陶醉只在瞬間!
當孟樵不捨地放開她時,理智立即回到腦海,她憤怒的握緊拳,致命般的熊熊怒焰射向他。
該死的!她竟然任他在大庭廣衆之下強吻了她!而最要命的是,她居然沒有反抗到底,反而沉醉其中!
狂熾的怒火幾乎燒痛了她的胸口,排山倒海而來的悲憤和怨怒淹沒了她,屈辱令她眼眶浮起晶盈的水光盪漾。「凌孟樵!你這個該死又下流的混蛋!你怎麼可以──怎麼可以這麼對我!」
「我──」天啊,他做了什麼?
孟樵懊惱地拂開垂落額前的髮絲,就算羽寒對他有一丁點的感情,此刻恐怕也被他親手給毀了。「聽我說,羽寒──」他試圖解釋。
「不必!」她怒視他,咬牙道。「我改變心意了,我忽然覺得這束花十分礙眼兼討人厭!」她將花重重甩回他懷中。
「不,羽寒!」孟樵在羽寒轉身前使力扣住她,強迫她正視他。「我不是有意的,實在是──情不自禁,原諒我的冒犯,羽……」
「放開啦,你這個粗魯蠻橫、卑鄙無恥兼齷齪的小人,我恨死你了,討厭、討厭!」她也顧不得形象,在衆目睽睽下又吼又叫,最令她生氣的是,她那羣自稱最愛她、最關心她的家人居然視若無睹,袖手旁觀,任凌孟樵這麼欺侮她。
「拜託妳,安靜下來聽我說好嗎?」他一臉的無奈和愁苦。「我……」
機場的擴音器忽然響起請旅客前往登機口等待登機的聲音。
「聽到沒,放手,我要上飛機了。」她冷冷地說。
「羽寒──」
「你是希望我甩你一巴掌外加拳打腳踢才肯放開我嗎?」
孟樵終於放開了她。「我等妳,頂多一個星期,一星期!記住。」
她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凌孟樵,你能不能不要這麼陰魂不散?」
「不能,這輩子我絕不會放開妳。」回答得乾脆果斷,卻不難聽出話中的堅定和決心。
「你真是我的夢魘!」她冷哼。
孟樵心中掠過一陣尖銳的刺痛,他黯然問:「妳當真這麼厭惡我?」
「恨之入骨!」她咬牙怒道,莫名其妙被奪去初吻,她怎能不怨?
只是,她沉浸在自己的憤怒中,未曾注意到孟樵痛楚的神情。
和家人道別後,她轉身往登機口走去,將孟樵欲言又止、分不清是何滋味的神情拋諸腦後。
※※※
飛機漸漸升空,地面上的一切景物愈來愈模糊、遙遠,最後化爲渺小的一個黑點。
突然,一陣巨大的搖晃,讓羽寒重心不穩,往前一頓,驚魂未定,又是強烈的晃動,機上的乘客面面相覷,一陣譁然,場面霎時亂紛紛的。
空中小姐不斷地柔聲安撫旅客們紊亂的心,再三保證飛機只是出了點小問題,很快就會沒事。
羽寒驚疑不定,念築在她臨行前的不安一一浮現腦海,難道──噢,不!
在她還沒有心理準備前,整架飛機不受控制的傾斜,刺耳的爆炸聲在耳邊迴響,她尚未來得及思考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眼前已是一片昏暗,接着,便再也沒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