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裡色調黯淡,除了棕就是黑,,有幾簇花草,給皇子開府是對他們的信任和認可,但對佔長珂來說可能就是換一個地方住。
堂北盈跟着殊騫,殊騫走在她旁邊,她不太喜歡一託託了五級臺階那麼長的衣服,身上這件白色的剛剛好,裙襬就伏在腳邊。
長廊側邊的銀杏樹在風裡簌簌作響,泛起了深綠色的袒露在外邊,淡綠色永遠藏在冠底安逸。
一路上的光景似乎就是臨端王府的樣子了,見一處就知全關。
“殿下就在前面亭子裡了,屬下就送您到這兒。”殊騫行了個禮就往反方向走回去了。
堂北盈點了個頭,望了望前面遮着紗簾的亭子,邁開了鈍澀的步子。
佔長珂坐在亭子裡,聽見了亭外腳步稀疏,“誰啊?”
“我。”
這個聲音早就擊穿過他的靈魂,令他無數次沉思,“什麼事。”
堂北盈安靜了幾秒鐘,她站在臺階下,還是望着裡面的剪影,“請您保一個人。”
“要嚴懲的是你,要保人的也是你,都要收拾他們了你還想保人啊?”佔長珂拿着筆斜眼去看堂北盈的影子。
堂北盈也不擡頭了,“吳氏就應該得到懲罰,但並不是所有人。”
“那你到底算不算是伸張正義呢?”佔長珂把身體轉過來正對堂北盈。
“算。”果斷極了,讓人畏懼。
佔長珂沒說話,堂北盈覺得自己的影子縮短了。
“進來。”說完他就又轉了回去。
堂北盈提起了裙子,邁上臺階。站到亭前就放手整理好了裙襬,隨後伸右手掀開了紗簾慢步進到了亭子裡。
“你答不答應?”堂北盈問。
佔長珂執筆寫字,頭也不擡,“什麼人啊。”
堂北盈看着佔長珂,覺得這是能成了,“他叫無彥。”
佔長珂還是放下了筆轉過身仰頭看着堂北盈,“他不也是共犯嗎?”
“但他不該死。”堂北盈立馬回答他,不假思索地,“讓他活着就行,把他收到你府裡也行。”堂北盈換了個說話方式,佔長珂更喜歡她這樣說話。
“那不是搞特殊嗎。”佔長珂低下了頭。
堂北盈又趕緊接話:“不是,如果沒有他我就不可能跑出來,你也端不了花霧院。”
佔長珂明顯感覺到堂北盈又回到那個說話方式了,他扶了扶額。
“行吧,我考慮考慮。”
堂北盈笑了,她行了禮,“謝過臨端王殿下,您能站出來說要嚴懲吳氏已經很好了,答應我救人,這都被上蒼看在眼裡的......”
“停停停,還沒辦事兒呢就拍起馬屁來了?”佔長珂有擡起了頭。
堂北盈拿袖子掩了掩嘴,“我說的是真的,先前那麼說你好像也不是不對,這不就給你說得良心發現了嗎?”
佔長珂站起來了,“你還說?”
堂北盈笑得快要停不下來,沒露出過牙齒,沒出過一點聲音。
“那我就先回去了。”轉身堂北盈就提起裙襬要走。
“你還記得路嗎?”佔長珂把手背在身後問。
堂北盈停下了動作,有轉過身去,“不敢說,但我怕走不出去。”
佔長珂搖了搖頭,率先一步走出了亭子,“我送你。”
堂北盈跟在他旁邊,她又開始觀光了。
“爲什麼種這麼多銀杏樹啊?”堂北盈端着走路的姿勢,看看銀杏樹又看看佔長珂,忍不住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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佔長珂也仔細看了看這些銀杏樹,“開府那年母妃來過,她命人種的。”
他這語氣裡帶着點惋惜,佔長珂的母妃是淑貴妃,近些年臥病在牀未見好轉,興許是忽然提到佔長珂傷心了。
“殿下有空就多去看看她。”堂北盈扭頭看了佔長珂一眼,隨後又把頭扭過來。
佔長珂摩挲了一下左手上的扳指,點了點,“知道。”
眼看到了大門口,這裡遠比府內單調得多,可能佔長珂真的並非樸實。
堂北盈停下了,她往前走了走轉過身來,“我回去了,殿下留步。”說完就轉身要走。
佔長珂沒有回去,他在門口看着堂北盈的馬車遠去,開始準備去救人,然後才發現,自己居然答應他了?荒唐啊。
伴着車輪碾過石板路,作響,蓋過了車外嘈雜,蓋過除馬車和當下的一切。
馬車剛停下,所有的聲音就都消失了,宛如戛然而止的夢境。
堂北盈拂袖,掀起簾子,這也是她第一次遇見堵車了。
她仰臉看到了太守府的牌匾,門前車馬擁擠,但明顯看得出有一輛青色磁瓦裝飾的馬車停在門前,宮裡的宦人也站在了那兒。
她纔看了一會兒,正門那裡就有了車伕的聲音,“小姐,咱門繞條道吧,這裡要堵一會兒了。”
堂北盈放下了簾子,看着正門簾子,“太守府門口怎麼如此嘈雜?”
“這兒可是都京正街,直通皇宮,太守府就蓋在這兒,自然嘈雜了。”車伕扯了扯繮繩。
堂北盈又掀開簾子看了看,這回看到了那個初夏宴都沒來參加的劉炳馨,劉炳馨以手絹掩面,看臉的輪廓和身形,瘦削憔悴了許多。她跨上了那輛馬車。
“繞道。”堂北盈放下簾子,立即果斷。
車伕沒說話,一拉繮繩,車輪就又響了起來。
“她真的外出未歸,既是爲了調查花霧院的事,她先前幾次三番要刑部嚴厲辦事,怎麼是不願意去呢?”劉彩芸和宮裡宦人交談起來。
大概已經有了一會兒了,宮裡來人要接堂北盈去刑部調查口供。
宦人已經有些不耐煩,“就再等半刻鐘,她若不回來,責任你們就自己承擔吧。”
劉彩芸點了點頭,“是是是,四月,快去前面看看你們小姐到哪兒了。”和四月講完有扭過頭笑盈盈看着宦人。
又過了一會兒,四月才跑回來,“二夫人,小姐回來了!”
堂北盈覺得馬車不再前進了,而後就被掀開了簾子,“小姐,快下來。”四月伸出了手,她聲音很輕。
她把手放上去,小心下了馬車,“怎麼了?”
“宮裡來人了。”隨後四月鬆開了手。
那宦人見了堂北盈先行了個禮,“得皇上允許,刑部宣您入宮詢問花霧院的事。”
堂北盈掃了一眼那輛馬車,和太守府門前那輛一模一樣,“花霧院的事,臨端王殿下不是處理得差不多了嗎?”
“這事是刑部的任務,您聽着就是了。”宦人伸出了胳膊請堂北盈上馬車。
堂北盈沒多耗時間,思索了一下,“我帶個丫頭沒問題吧?”
宦人已經彎了腰了,微微擡起頭,那副樣子確實不好看,“自然行。”笑着。
堂北盈也沒有下車多久就又坐上去來,“二嬸你回去吧,我很快就回來。”
劉彩芸點了點頭,看着馬車遠去纔回了府裡。
進到了宮裡,堂北盈也和劉炳馨見面了。
她和劉炳馨就是最大的對比,畢竟劉炳馨也是僥倖才保住了貞節,理智早就不知道去了哪兒。
她盯着劉炳馨那張臉,好像爬滿了幽怨之蟲,透着深刻的幽怨,看得人發怵。
有些人早已在那個晚上死去,能活下來就是萬幸,然而想到這件事她就想看看那個讓她逃出來的人是不是還好好活着。
刑部從古至今都如同煉獄,昭獄都成了他們的地盤。
“不就是找我們詢問事情嗎?有必要在詔獄裡啊,你們,想把我們關起來嗎?”
此語一出,劉炳馨又看到了那日在花霧院門前的堂北盈,那麼灑脫大膽,有風範,悄無聲息的抵抗有種要把人吃了的感覺。
“兩位定時恨透了吳氏,帶你們瞧瞧他們,想必二位更想說實話。”宦人說。
堂北盈沒再說話,而是提了提裙襬,一腳邁入了昭獄。
這裡只有從焦黑色窗框裡透進來的光,把空氣的塵土照的顆顆分明,這裡的人過着腥臭腐朽的日子,人人都知道昭獄,卻從不覺得它與這莊重偉麗的皇宮違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