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雁飛站在山門前,他從記事起,從這道門兒通過不下千萬次,卻從來沒有正兒八經地細看過這裡的景緻,此刻細細瞧來,卻也如那導遊所說的極爲宏偉壯觀,臉上也不自禁地露出了微笑。
進了山門,覃雁飛隨同衆遊客拜過了佛龕中的彌勒佛與龕後的韋馱木雕像,穿過了長長的甬道,兩邊碑石如林,故曰碑林,西側是錘譜堂。不過其時已經不早,覃雁飛心中有事,獨個兒在寺裡的建築間查訪了一陣,確信他離寺十年間的變化都記在了心裡,他又裝模做樣的遊覽了藏經閣,方丈室,方丈室後是立雪廳,相傳是二祖慧可立候達摩,斷臂佛前之所,少林袈裟只有一袖,行禮並非雙手合什,而是右手掌單掌直立,即是爲紀念二祖所爲。
少林寺西即是塔林,了塵骨灰即暗藏於此,過塔林往北約兩華里,即是初祖庵,乃是爲紀念達摩面壁而修建的,他是一座三面臨壑的木製結構,過了初祖庵,沿山路便可到達摩洞,傳聞達摩曾在此面壁十年,他的身影形狀便被印在了山石之上,周恩來總理曾寫詩云:“畫壁十年圖破壁”便源於此典,這些景緻覃雁飛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也就不再去浪費體力了,他這次來的主要目的是探一探少林寺的虛實,熟悉一下已經有些淡忘在記憶裡的東西,以便到得晚間夜探少林寺,再做打算。目的已達,但給他的感覺是,少林寺現在是外鬆內緊,雖然外表一如既往的寧靜詳和,但是,他感覺到了一種很可怕的東西籠罩着全寺,那就是殺氣,很邪的殺氣。
他回到了旅館,吃過了晚飯,休息了老長的時間,換了一身黑衣,連瀝泉槍也用黑布包了,拿絨繩拴在了背後,他沒敢走正門,循着僻靜的山道,仗着一身輕功絕技,飛奔上山,找到寺院一個暗處的死角,翻牆躍入,躲開燈光,悄沒聲地向方丈室摸去。他決定先見智空一面,至少,對手的面孔他得熟悉,即便只是遠遠地看上一眼。
他所料想的不錯,晝間的少林寺還是一片寧靜,可是到了夜間氣氛就陡然緊張了起來,一隊一隊的護寺武僧由智空的心腹率領着四處巡邏,覃雁飛小心翼翼地避開他們,直奔方丈室,昏暗的斗室裡,有一個年歲在四十多不到五十歲的僧人,低首垂眉坐在蒲團之上,他的臉色可真白,看起來的就象是一個剛剛從地底下爬出來的幾十年時間沒有見過太陽的吸血鬼,他的身體更像是營養不良的原始生物,全身上下已經找不出幾兩肉,只剩下一張皮勉強包裹住了骨頭。他的右手中捏了一串佛珠,隨着他纖秀如女人般的手指輕輕捻動,瑪瑙制的佛珠隨之發出一陣陣輕微但似乎是隱含某種天地間奇異韻律的輕響,這個,就是傳說中的少林新任方丈智空?
一個小和尚進了來,恭身施禮道:“方丈。”
智空睜開了眼睛,停下了捻動的佛珠,卻頭也不擡,道:“客人都安歇了?”
小和尚道:“是!方丈還有什麼吩咐嗎?”
智空道:“沒有了,你也下去休息吧!”
小和尚退了下去,覃雁飛也極小心地從房頂上飄了下去,轉了幾進院落,自信和方丈室離得遠了,便從暗處閃了出來,卻大大咧咧地擋在了那個小和尚的面前,小和尚大吃了一驚,還以爲是哪個俗家弟子鬧的惡作劇,剛想大聲呵斥,就覺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他醒來的時候,卻已經在一個不知名的山洞裡,一個少年人坐在一塊石頭上,手裡拿着一把式樣古樸的短劍,毫不在意地削着一條樹枝,他的身旁還放着一條黑布的長條包裹,不遠處點着一個火把,把整個山洞照得通亮,但是,他敢肯定,以這種角度擺放的火把,發出的光絕對在外面看不到,他揉了揉眼睛,似乎覺得眼前的少年人有幾分的面熟,但現在,畢竟還是恐懼佔了上風,哆哆嗦嗦地話都說不利索了:“你……你到底是什麼人?”
覃雁飛見他如此心裡好笑,故意突然逼近了他的眼前,捏着眼睛向他做了個鬼臉,那小和尚嚇得“媽呀!”一聲,險些尿了褲子。覃雁飛拉遠了和他的距離,輕輕彈了一下他光光的腦袋,大聲道:“喂!”
那和尚腦筋一清醒,便傻傻地怔在了那裡。
覃雁飛微一冷笑,也不多問,便又退了回去坐在了他原先坐着的石頭上,還是什麼事都不做,繼續地用他的那把短劍若無其事的削着那根看起來已經很光滑的樹枝。
氣氛有些壓抑,也有些可怕,那小和尚過了一小會兒便有些受不了了,道:“你……在幹什麼?”覃雁飛也不理他,繼續做着自己的活兒。那小和尚的精神有些崩潰了,道:“你到底要幹什麼?我只是個小和尚,什麼都不知道,你還是放過了我吧!”
覃雁飛將自己的聲音放得極爲舒緩,道:“我知道你什麼都不知道,不過我師父從小就教我,在這個世界上,即使是一塊爛泥都會有它的用處的,對我來說,你什麼都不知道,那麼,你有什麼用處呢?”
小和尚面無人色,道:“是,是,我是沒什麼用處,你把我放了吧!”
覃雁飛微微搖了搖頭,將修好的木棍放在鼻樑中間,又用一種極其怪異的眼神隔着木棍瞧着那小和尚,小和尚被這種奇怪但絕說不上是友善的眼神瞧得直起雞皮疙瘩,覃雁飛道:“我想要問你一些你不願意說的事情的確是有些爲難你了,我的這把短劍的名字叫做魚腸,就是專諸刺王僚的那把,人家說這把短劍是什麼萬劍之宗,我看也一般般,這樣,你看,也只是勉強能修一兩條白蠟杆而已,少林寺以棍法聞名天下,可是卻始終沒有人使用過人棍,你說,你來開這一代之先河,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