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悅歆不知道陸晨安給自己準備的是驚喜還是驚嚇,她一步步地跟在他的身後,看着他停下來,她也沒有再往前走,停了下來這麼冷冷地看着她。
陸晨安推開了門,回頭笑着對她招了招手:“過來,歆歆。”
她抿了抿脣,還是擡腿走了進去。
這個房間原本是陸啓華的房間的,如今卻被他改造成了一個書房,大得很,走進去還要轉了一下,陸晨安才停下來。
秦悅歆站在他半米開外的位置,冷眼地看着他回頭伸手,眼睛一眨,她已經被陸晨安拉着拖了過去:“看看。”
他抱着她,低頭在她的頸窩處低聲地開着口。
秦悅歆有些怔忪,桌面上放着的,幾乎是她外公早些年的筆墨,因爲年月太久了,有些字畫的邊皮都已經泛黃了,甚至是有一些是破損的。
她站在那兒,心底有些撼動。
“驚喜嗎?”
陸晨安的聲音從耳後傳來,他彎着身,抱着她的手就好像曾經那邊的習慣,捉着她的手就開始把玩。
漫不經心的問話,卻讓她頓時毛骨悚然,所有的一切彷彿又回到了方纔。
秦悅歆清醒過來,她擡手推開身後的陸晨安,轉身一動不動地看着他:“你想幹什麼?”
做了這麼多,到底想幹什麼?
他看着她的眼眸幽深如海,秦悅歆看不懂,也不想看懂。
兩個人對視的沉默持續了將近兩分鐘,最後是陸晨安伸手摸到她的脖子上,低頭貼着她的臉:“想要你,歆歆。”
他的聲音又低又沉,如此貼近又可以壓低的聲音就好像是情人間的呢喃一樣。
可是在秦悅歆聽來,卻更像是那動刀前的磨刀聲,光聽着,就已經讓人心寒了。
她擡手推開了他:“陸晨安,我求你放過我,行嗎?”
秦悅歆看着他,眼淚直直地逼上了眼睛,她覺得自己真的要瘋了。
他看着她微微挑了挑眉,臉上的神色不明:“讓我放過你,那麼誰放過我?”
說着,他又伸手抱着她,低頭一點點地吻着她:“歆歆,我好久沒有碰你了。”
她整個人一僵,擡手推開他:“你滾!”
她不知道陸晨安到底是怎麼樣想的,他們已經離婚了,離婚一年多了,可是他卻像若無其事一樣。
她真的不知道,不知道陸晨安想要幹什麼。
秦悅歆看了他半響,“我困了。”
這樣的情況一直僵持到週末,知道韓舒雅約秦悅歆出去逛街。
陸晨安難得什麼都沒有說,只是臨走的時候,他就那樣當着韓舒雅的面抱着她直接就吻了下來,很輕很短暫的一個吻,然後他一邊摸着她的耳鬢一邊開口:“歆歆,我等你回來。”
他什麼都沒有說,就只說了這麼一句話。然後一直看着她轉身走向韓舒雅,他一直笑着,笑得秦悅歆整個人都是發顫的,手指都是涼的。
直到被韓舒雅抱住手臂,她才恍惚清醒過來。
“歆歆,你和陸晨安——”
韓舒雅是看着曾經的秦悅歆多麼的痛苦的,如今兩個人之間這般,她心底裡面還是怨恨陸晨安的,可是秦悅歆喜歡,她也說不了什麼。
就如同慕簡庭說的,感情事情,只有他們兩個當事人能夠懂。她們這些旁觀者,唯一能夠做的,最多就是問問怎麼一回事,其他的,什麼都做不了。
對於韓舒雅的這個問題,秦悅歆根本不知道怎麼去回答,她笑了笑,避開了她的這個問題:“今天想去哪裡?”
韓舒雅見她避開話題,也不問了,秦悅歆不開心,她看得出來。
“逛街唄,夏季快到了,要上新了。”
她點了點頭,沒有說什麼。
陸晨安在她提要和韓舒雅出去的時候,一句話都沒有說過。
秦悅歆以爲他真的就那麼放心,直到從那玻璃板上看到身後跟着的兩個人,她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麼的天真。
她知道這是自己唯一的機會了,如果這一次她都逃不了的話,她真的就不能夠逃了。
韓舒雅還在興致勃勃地看着新裝,那兩個男人就在對面的男裝店一直看着她。
秦悅歆抿了抿脣,擡腿走到了韓舒雅的身旁:“舒雅,這件衣服我試試。”
說着她直接拿了一套裙子進去,這個時候店裡面的有四五個人,試衣間裡面剛好放了一把剪刀,她想都沒想,直接就把自己的長髮一刀直接剪了。
出來的時候韓舒雅正在細緻地挑着衣服,秦悅歆擡手給了服務員一千多塊:“這套裙子我要了我肚子有些不舒服,先去個廁所,你扶我過去好嗎?”
服務員見她的臉色發白,點了點頭:“那好,我先扶你過去。”
走出店裡面的時候她整個人都是僵硬的,幸好那兩個男人一直看着那店裡面,雖然見到她和服務員的時候似乎多看了幾眼,但是也始終沒有跟上來。
秦悅歆一直低着頭,整個人幾乎都靠在服務員的身上了,一直到了洗手間,她才連忙鬆開手,將早就在寫好的交代交給服務員:“謝謝你,你認得我的朋友吧?麻煩你幫我交給她,我實在受不了了我先去上廁所。”
服務員還要忙,見她衝進了洗手間,點了點頭就走了。
她知道韓舒雅一定會找自己的,可是她不能讓韓舒雅在自己還沒有離開a市的時候就告訴陸晨安,所以她不得已寫了一些含糊的理由給韓舒雅。
陳浩和李勤發現不對的時候秦悅歆已經跑到商場的一樓了,陳浩和李勤把剛纔的服務員捉來一問,兩個人兵分兩路,一個下去截人,一個去洗手間那邊看。
韓舒雅看到秦悅歆留給自己的字條的時候,整個人都有些懵的,可是秦悅歆交代的就幾句話:我和陸晨安回不去了,我暫時不想面對他,我去找個地方清淨一下,你不要擔心我。(秦悅歆上)
算上署名,總共就只有四十三個字,五十個字都沒有,卻讓韓舒雅站在那兒,不知道該怎麼辦。
被追上的時候,秦悅歆已經在路邊截計程車了,只是今天的計程車有些難截,她剛好看到一輛空車,沒有留意身後,剛把車截下來,就被身後的人捉住了。
“秦小姐。”
秦悅歆回頭看了一眼來人,卻整個人都愣了:“陳浩!”
陳浩也愣住了,可是現在根本就不是敘舊情的時候。
她看着他,臉色都是發白的,“陳浩,我求求你了,看在我們當年的情分上,你放我走吧,我求求你!如果我被陸晨安捉回去,我會死的,真的,我會死的!”
其實兩個人並沒有什麼交情,十多年沒有見了,就那三年的同門師兄妹的情誼,秦悅歆心底一點兒底都沒有。
陳浩看着她,十分的爲難,還想說什麼,秦悅歆的眼淚已經流下來了。
他們兩個人是跆拳道館認識的,十三四歲的秦悅歆長得跟一束百合一樣,笑起來的又欠又輕,讓人舒心的很。
他們在跆拳道館一共相處了三年,說不上熟悉,說不上陌生。十五歲的那一年秦悅歆的媽媽去世了,下葬的那一天,他從跆拳道館看下去,秦悅歆披麻戴孝地跟在那棺材的後頭,臉上的表情很寡很淡,卻始終都沒有掉過一滴眼淚。
他們認識三年了,秦悅歆從未在他跟前哭過。
而現在,她原本淡定素雅的臉上又慌又亂,眼淚一滴一滴地流下來,看着讓人覺得莫名的心酸。
扣在肩膀上的手一點點地鬆開,陳浩最終還是點了點頭:“你走吧,不要再讓他找到你了。”
秦悅歆點了點頭,上車之前,她看着陳浩,千言萬語,此時此刻,卻也只能說一句:“謝謝。”
“啪”
車門關上,她走得毫不猶豫。
“司機,麻煩去機場。”
她的戶口本,她的身份證,從她重新被陸晨安帶回去陸家的那一天,她就一直藏在自己的身上。
司機回頭看了她一眼,“姑娘,趕飛機嗎?”
秦悅歆點了點頭:“是的,很趕,麻煩師傅開快一點兒!”
“好嘞!等一下上高速,很快的,四十分鐘就到了。”
四十分鐘,對於秦悅歆來說,卻還是無比的漫長。
以陸晨安的能力……
秦悅歆不敢想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被捉回去之後,陸晨安會怎麼對自己。
幸好這個時候不塞車,司機說的四十分鐘到,實際上上了高速之後,三十五分鐘左右就到了。
她什麼都沒有帶,除了一些證件和錢,都是提前就準備好的現金。以陸晨安的能力,她一刷卡,就能夠找出來了。
上一次她想要坐沒有實名制的汽車走,陸晨安直接在門口就逮到她了。按照自己這兩次出逃的經歷來看,陸晨安是絕對不會想到她會去坐飛機的,火車站應該是陸晨安的第一個搜查點。
她要了一張最快起飛的機票,也不管去哪兒,她能坐上的,最快的飛機,是從a市飛向s市。
剛下飛機的時候她就把卡里面的所有的現金取出來了,又轉了一次飛機。
a市。
韓舒雅終於從秦悅歆真的走了的事實中回過神來,陸晨安已經趕來了,“歆歆呢?”
她一向都看陸晨安不順眼,如今秦悅歆又是因爲他纔會現在離開的。而現在,他居然這樣質問她秦悅歆去了哪兒。
韓舒雅只覺得好笑:“陸晨安,你有什麼資格問我?你是歆歆的誰?你不要忘了,一年前,你和她已經離婚了!離婚了!你們是什麼關係都不是!”
陸晨安突然之間走近,眼神驚得韓舒雅有些害怕:“你想幹什麼?”
陸晨安的臉色發寒,看着她的雙眸就好像被拉緊了出鞘的冷箭一般:“我再問你一次!她去了哪兒?!”
韓舒雅被他看得有些害怕,往後退了一步:“我不知道!我就算知道了,我也不會告訴你!”
“韓舒雅,我再給你一次機會。”
他又往前逼近了一步,居高臨下的氣勢讓她有些發寒。
慕簡庭看到這麼一幕,擡手將陸晨安推開,一手將韓舒雅拉到自己的懷裡面:“你想幹什麼?!秦悅歆走了,你是最大的罪魁禍首!”
陸晨安的臉色越發的陰鬱,視線在兩個人身上轉了一轉,最後什麼都沒有說,抿着脣如地獄阿修羅般轉身離開。
韓舒雅看着他漸漸走遠的背影,卻不知道爲何想到一個問題:“他是不是愛上歆歆了?”
慕簡庭收回了視線,擡手撥了撥韓舒雅的碎髮:“他沒有動你吧?”
韓舒雅搖了搖頭:“沒有。”說完,她突然想起秦悅歆,不禁難受的很:“歆歆走了,她跟我說是想出去散散心,可是我總覺得,她走了,就不想回來了。”
慕簡庭眼眸一凝,沒什麼什麼,只是抱着她低頭吻了吻:“走了也好。”
陸晨安已經將她折磨得遍體凌傷了,更不用說,這突然冒出來的一個月雲。
這些韓舒雅都是不知道的,他也不敢告訴韓舒雅,如果韓舒雅知道了那個月雲的存在,說不定她直接就提着刀過去了。
秦悅歆消失的第一個月,a市幾乎翻了天了,陸晨安找人的動作太大了,照片發到網上,只要提供信息,無論有效與否,一律獎勵2000元,信息有效獎勵20000,找到人信息提供者可獲得100000的獎勵。
面對這樣的獎金誘惑,不少人都去提供消息,當然,有許多人是爲了錢去的,故意編造了一個假信息。
陸晨安雖然說這一次找秦悅歆像瘋了了一樣,但是也不是真的瘋,根據那一天的商場的監控記錄可以看到秦悅歆的頭髮剪了,對於一些想要來蒙錢的人,李默有的是手段,到了後來,提供消息的人越來越少了,但提供出來的消息確實是真實有效的。
韓舒雅心裡面很矛盾,她很想確認秦悅歆的安全,又不想讓陸晨安找到人,在這樣的矛盾中,她發現自己懷孕了。
慕簡庭的意思是趁着肚子沒有大起來,舉行婚禮結婚。
她卻否定了,秦悅歆只要不聯繫她,她都不會和慕簡庭結婚的。
陸晨安和慕簡庭是兄弟,在這件事情上面,她有時候甚至會神經質地懷疑慕簡庭其實是不是也像陸晨安那樣,其實他想從自己的身上拿走什麼。
可是她跟秦悅歆不一樣,她沒有什麼東西能夠讓慕簡庭謀劃的了。
這一場轟轟烈烈的尋人持續了兩個多月,秦悅歆的消息還是石沉大海。
秦悅歆選擇的交通工具應該不是火車或者飛機,因爲他們查過的所有記錄裡面的人中都沒有這個人。
最接近她的一條消息是在d市的一座山上,網友只能夠拍到側臉。陸晨安連夜就飛過去d市了,當晚其實並沒有航班,直接調了私人飛機過去的。
只是去了之後,一如既往,所有的消息就這樣斷了。
他們彷彿永遠都只能夠看到那些照片上偶然遇到的秦悅歆,而真的到那些地方一查,這個人就好像不存在了一樣。
住宿沒有秦悅歆這個人,高鐵也沒有秦悅歆這個人,找了一個星期之後,陸晨安才放棄。
七月份是最炎熱的時候,韓舒雅的肚子已經開始看得到了,可是秦悅歆還是沒有任何的一點消息。
電話沒有,短信沒有,微信沒有,qq也沒有,就連微博也是長草許久。
她的所有社交網絡,全都停留在三個月前她被陸晨安帶回去陸家的那一天:自此天涯。
自此天涯。
聛城是個很小的城市,總人口還不足十萬,在y市一個偏僻的角落。
這個城市裡面有些落後,一般留守在這個地方的都是老人和小孩子,或者是家裡面自己開了店的中年人。
秦悅歆算是一個很奇葩的存在,她在聛城和鄰城的邊界處生活。
兩座城市靠得近,可是經濟水平卻差了將近個等級。
鄰城比不起a市的市中心,卻也比聛城現代化很多。
秦悅歆當初學的到了鄰城和聛城這個地方,根本就用不上,一個月三千不到的工資,雖然說並不少,可是她總歸是沒什麼存款,也沒什麼傍身的人。
最後合計了一下,花了兩萬塊在一個就樓租了兩間屋子,裝修了一個月之後開了個興趣培養班。
她琴棋書畫自然是不可能樣樣精通的,但是除了琴,棋書畫倒也算是能拿得出手,特別是國畫,葉淵的親自指導,自然不會差到哪兒去。
可是在小城鎮裡面,開着這樣的興趣班,一是需要人脈,二是需要名氣。她兩樣都沒有,就算有,自然也是不敢用。
國畫班報的人總共就只有五個人,一個月一千五的學費,還要算上十頓午飯,她也沒賺多少。倒是書法的人報名倒是不少,湊一起了將近十個,象棋也有七八個人報名。
分開來授課太麻煩了,秦悅歆想了個辦法,棋書畫三樣捆綁教學,學費上只漲五百塊就好了。
多了五百塊多了兩樣東西學,家長自然是樂意。
後來有人聽說了,報名的人多了十多個,最後湊了四十個人一個班。
一個月也有一萬多的進項,她也算是個高薪收入者了。
日子就這麼過去了,兩個多月一晃就過去了。
接到蓉蓉的電話的時候她書店回到家裡面,買了一些明天要用的宣紙和筆墨。
蓉蓉是和她合租的一個女生,二十三歲,大專畢業兩年了,在一家公司裡面當文員,一個月三千塊工資,週末的時候幫她做小孩子的午飯,一個月秦悅歆給她一千塊的報酬。
蓉蓉跟她說今晚可能回來得有些晚,因爲有個同事生日,所以大家都去了酒吧,情緒高漲,明天又是週末,今晚指不定得鬧到別人打烊關門。
小城就有這樣的一個好處,夜生活並不是很豐富,就算是有夜生活,也不會太晚。整個城鎮中,ktv和酒吧基本上在凌晨兩點就關門了,所以蓉蓉自然是要回來睡的。
而且她們家裡蓉蓉跟同事聚會的那個酒店並不是很遠,走路過去也就是十分鐘,要是有車,五分鐘的時間都不用就到了,就一公里不到的路程。
秦悅歆知道蓉蓉酒量不太好,給她煮了些醒酒湯放着,自己纔去洗澡的。
她從書店回來的時候已經八點多了,煮了醒酒湯也九點多了,如今洗完澡出來再把衣服洗了,收拾好一次,已經十點了。
給蓉蓉發了一條短信,她就是上牀睡覺了。
自從到了這個地方三個多月,她已經習慣了這麼早上牀睡覺了,而且她明天還要早起授課。
秦悅歆並不擔心陸晨安能夠找到自己,三個多月前她在看着那車相撞的時候就有一個出逃的機會了,之所以會停留在a市那麼多天,是想要把名字換了。
她不是秦家的人,無論是從躲避陸晨安的角度出發,還是從真正的身份出發,她都想把自的秦姓改了,隨葉慧雲姓葉。
陸晨安就算是查到天荒地老,也查不到一個叫秦悅歆的人。
中國的人口十幾億,光是秦悅歆全國上下就有一百七十多個,在a市出生的就有十三個,和她年紀差不多的就有三個。
呵呵。
她是鐵了心不讓陸晨安查到自己了,所以連一個電話都不敢給韓舒雅打。所有的社交號她都停用了,手機也換了。
而她在這裡生活了三個多月了,一開始還膽戰心驚的,生怕陸晨安找到自己。可是這樣的一個地方,如果不是因爲她早前挺葉淵提起過,自己也不知道會有這麼一個地方存在。
這是當年葉淵爲了逃開那一段特殊時期所逃離到的地方,這個地方和葉淵描述的一樣,落後、貧瘠,卻也保持着它最原始的狀態,寧靜而規律。
被驚醒的時候,才十二點多,她入睡了也不過是兩個小時不到的時間。
額頭上卻是一陣陣的汗,心口的心跳就像是打鼓一樣。
她剛來到這裡的時候也不是沒有夢到過陸晨安,那時候經常夢到他,夢到他捉到自己了,伸手硬生生就把自己掐死了。
後來慢慢的,她不上網也不怎麼看電視,無聊就練書法,陸晨安這個好像慢慢地就從她的生活中剝離出去了。
直到今天晚上,莫名其妙地夢到她。
比起往前的那些拿着刀捅死自己,或者是拿着槍指着自己太陽穴的夢,今天晚上的夢顯然沒有那麼血腥,卻恐怖得讓她整個人都是發顫的。
夢裡面的陸晨安直直地盯着她,就那樣盯着他,他沒說話,也沒有任何的動作,就那樣盯着她。
可是那一雙眼眸冷得就好像淬了冰一樣,看着她的時候,她整個人都是冷的。
明明只是一場噩夢,卻彷彿經歷了一場大逃亡逃亡一樣。
太陽穴在跳,心口的心跳也有些快。
這莫名其妙的心慌讓她沒有辦法重新再入睡,只能坐在那牀上一點點地按着自己的胸口,想要讓自己冷靜一點。
手機鈴聲響起來的時候她整個人驚了一下,牀頭櫃面上的手機顯示着是蓉蓉的來電。
秦悅歆擡手抹了抹額頭,微微鬆了口氣,拿起手機接聽:“蓉蓉?”
“歆歆,歆歆姐,我,我醉了,你,你來接我一下。”
這結結巴巴的話,秦悅歆忍不住擰了擰眉:“你在哪個包廂?”
“你讓,讓服務員,帶,帶你進來就好了。”
“行,我馬上過來,你別到處跑,就在包廂裡面。要是你同事沒走完,讓個還沒有醉糊塗的同事陪你一會兒。”
她一邊說着,一邊換着衣服,交代完之後就把電話掛了。
蓉蓉掛了電話之後直接就哭了出來了:“你是誰,你想對歆歆姐做些什麼?”
眼前的男人就捉在那沙發上面,默不作聲地盯着她。
蓉蓉想起剛纔這堆人進來把她的同事像拎小雞一樣拎出去,她就覺得害怕。
她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知道自己和同事唱着唱着歌,突然就闖進來了一堆的人,問誰叫蓉蓉。
確認她就是蓉蓉之後,那一堆人二話不說就把她的五個同事全部都拎出去了,剩她一個人在這兒。
然後跟前的這個男人就走了進來了,他長得很好看,剛進來的時候,花癡的蓉蓉還有些怔忪,直到聽到他開口那冷冽的話,她纔回過神來。
男人看着她直接就問秦悅歆在哪裡,他甚至不用確認秦悅歆是不是她所認識的人。
可是蓉蓉真的不認識秦悅歆,她又驚又怕,只說自己不認識秦悅歆,只認識葉悅歆。
男人就問她葉悅歆在那兒,她以爲男人要到自己的家裡面去,可是他卻讓她打電話給葉悅歆。
接通電話總共就只有那麼一分鐘,她整個人都是發顫的。
她根本就沒有辦法選擇,因爲整個包廂裡面一共守了五個黑衣男人,門口守了兩個,包廂裡面也站了兩個。
她就算是能把包廂裡面的男人男人掙開跑出去,也很快就能被追回來了。
蓉蓉不知道爲什麼,儘管是第一次見到這個男人,卻還是覺得害怕。
如今掛了電話,她意識卻有些清醒過來,開始擔心葉悅歆了。
葉悅歆比她大了四年,一直都很照顧她,每個月她還能從葉悅歆那裡多一千塊的收入。
在小城鎮裡面,月入四千算是比較好的收入水平了,她很感激葉悅歆,自然是不想她出事。
可是男人卻根本不回答她的問題,點了一根香菸,就那麼坐在那兒,一句話都不說。
蓉蓉忍不住又問了一句:“你是誰?你找歆歆姐到底幹什麼?”
男人這個時候突然笑了一下,然後微微將身體從那陰暗的地方探了出來:“我是誰?”說這話的時候,男人挑着嘴角,似乎有幾分諷刺,然後半響之後男人就笑了,那桃花眼裡面的笑意讓她有些發愣。
隨即她便聽到男人的聲音:“我是她男人。”
蓉蓉一愣,“可是歆歆姐她從來沒有說過她有男朋友或者丈夫啊。”
男人臉上的笑容頓時就停住了,夾着煙的手揮了揮。
李默領會過來,擡手將蓉蓉架了起來:“你可以走了。”
蓉蓉這時候卻擔心葉悅歆:“我不走,你們要對歆歆姐做什麼?我不走,我不走!”
她大叫大吵的,李默生怕這個女人惹怒了陸晨安,低頭瞪了她一眼:“你現在不走的話,你就以後都不用走了。”
自從秦悅歆逃走了之後,陸晨安的脾氣越發的陰晴不定,對付人的手段越發的狠辣,就連李默自己都覺得恐怖。
蓉蓉怔了怔,就被架着她的男人直接扔了出去。
她摔在地上,看着那包廂,驚得渾身發顫,只是最後,她還是沒有勇氣再進去了。
人都是自私的。
蓉蓉擡手抹了抹眼淚,還是默默地走了。
她不是沒有想過中途將葉悅歆攔下來,但是那個男人的眼神,顯然是對她們已經瞭如指掌了。
她雖然不知道那個男人什麼來歷,可是她卻已經覺得,葉悅歆在那個男人的手上,是插翅難逃了。
秦悅歆到酒吧的時候一問,就有人領着她進包廂了。
這個時候已經凌晨一點多了,酒吧裡面的人也散得差不多了。
一路走進去並沒有多喧囂,秦悅歆卻覺得自己的心跳越來越快。
她突然站住了,擡頭看了一眼服務員:“我有些不舒服,去上個洗手間,麻煩你幫我把人帶進來吧。”
服務員收了錢的,這個時候自然是不會讓秦悅歆不進包廂,萬一她去了個洗手間,結果跑了,那麼裡面的那人不知道要拿他怎麼辦,這酒吧還能不能好好地存在也是個問題。
服務員也是闖蕩過的人,如今回來家鄉娶妻生子,但是眼色還是有的。他們這個小城鎮裡面怎麼可能會有那樣的男人,只消一眼,就知道那個男人是什麼樣的人了。
更別說,那個男人不是一個人過來的,還帶了幾個男人過來,他現在是想破腦袋都要把眼前的這個女人親自送到那個包廂裡面去了。
“那小姐你先上洗手間吧,你朋友喝得太多了,我剛纔收拾包廂的時候也不是沒有想過將她扶出來等你的。但是我一動她,她就往我身上抱,我這都是有家室的人了,這樣子不太好。而且你朋友一個姑娘家的,這樣子也不太好。”
呵呵噠,一個做酒吧的說這樣的話,真的是有些諷刺。
只是秦悅歆現在心裡面亂得很,她擡手抹了一下臉,最後深深吸了口氣:“好吧,我先過去和你一起把她帶出來吧。”
服務員微微鬆了口氣:“好的,就在二樓,包廂比較靠裡面。”
秦悅歆點了點頭,也不疑有他。
她覺得自己可能是被剛纔的那一場夢驚嚇到了,陸晨安怎麼可能會找到這裡來。
而且已經過去三個多月了,她也不會再回去了,和他當初想要置她死地的目的差不多了,他也該收手了。
秦悅歆只是沒有想到,從一開始,她就把所有的事情都想錯了。
她想錯了陸晨安,也想錯了自己的預感。
推開包廂的門的時候,她整個人都是僵硬的。
陸晨安就坐在正對着門口的沙發上,看着她挑着眉笑:“嗨,歆歆,很久不見。”
她下意識地要逃,可是身後很快就伸了一隻硬實的手出來,直直地攔住了她的所有退路。
她只能站在那兒,看着陸晨安一步步地向着自己走來。
有一股冷,從腳底,一直向四處躥開來,如同噬骨一般。
臉上被陸晨安的手碰上的時候,她整個人都還是僵硬的。
陸晨安擡手摸着她的側臉,低頭看着她的視線纏綿悱惻,可是她什麼都看不到,什麼都看不到。
視線被那涌起來眼淚模糊掉,下一秒,她直直地被跟前的男人緊緊地扣在了懷裡面。
“歆歆,你真是讓我好找。”
“可是,還是讓你找到了,不是嗎?”
哀傷的、絕望的,在這樣沉靜卻喑啞的聲音中,讓人莫名的壓抑。
他的雙手環着她的腰身,那下巴扣着她的肩膀。
這樣偎依的姿勢就像是一對熱戀的情侶許久不見之後的擁抱一樣。
可是秦悅歆知道,這只是她墜入地獄之前的警示。
她沒有動,匯聚在一起的眼淚從眼眶涌出來,抵在她的臉上,落在陸晨安的肩膀上。
陸晨安微微鬆開了扣在她腰上的手,擡手用指腹擦着她臉上的眼淚:“這麼開心?”
秦悅歆一怔,擡手推開了他:“陸晨安,你爲什麼不能放過我?!”
他對她的動作沒什麼反應,招了招手,門口一個人被推了進來。
秦悅歆看了一眼,整個人都是硬的,臉色比方纔又白了幾分,扭頭看着陸晨安,整個人都是顫抖的:“你,你,你想幹什麼?!”
陸晨安笑了笑,擡手摸着她那剪短了的頭髮,有些可惜地開口:“我還是覺得你長頭髮好看,歆歆,你怎麼就這麼狠心,把那麼好看的一頭長髮全剪了呢?”他的手指沒入她的發端,指腹若有似無地劃過她的頭皮。
秦悅歆卻覺得自己整個人都是發顫的,低頭看了一眼陳浩,轉頭雙脣發顫地開口:“你要對他做什麼?!”
陸晨安突然之間笑了,視線落在陳浩的身上:“你說呢,歆歆?”說着,他頓了頓,雙眸突然眯了起來:“他居然敢放你走,這麼不乖。歆歆,你覺得,我是該砍他一雙腿好呢,還是砍他一雙手好呢?”
這樣一件傷天害理的事情,從男人口中說出來,卻像是在說今天吃魚好呢還是吃蝦好呢一樣。
秦悅歆一邊擦着自己的眼淚一邊搖頭:“不關他的事,陸晨安,真的不關他的事。”
“是嗎?可是你可是他親手放走的哦。”
“是我自己要走的,是我自己要走的,不關他的事,你放過他,放過他,我跟你回去,我跟你回去!”
似乎怕他不相信,秦悅歆又重複了一次:“你放過他,我跟你回去,我答應你,跟你回去,乖乖的!”
陸晨安擡手撫上了她的臉,指腹一點點地抹掉上面的眼淚,眉目溫和地看着他:“好。”
他的一個字終於讓秦悅歆鬆了口氣,“謝謝。”
她話音剛落,陸晨安突然冷冽起來:“他讓我找你了三個月,我不給點兒教訓,他估計不知道我陸晨安是什麼人。”
秦悅歆大驚,擡頭看着他:“你想幹嘛?!”
“沒想幹什麼,砍他一根小指當是教訓。”說完,他擡頭看向門口的保鏢:“啊青。”
秦悅歆大驚:“不——!”
女人撕破的叫聲響起,隱在暗處的男人看着她,一雙黑眸滿眼的戾氣,說出口的聲音卻輕柔無比:“還逃嗎?”
她看着那落地的半截尾指,鮮血淌淌,秦悅歆渾身顫抖,她看着眼前的男人,他伸手摸向她的發跡,又開口問了一句:“還逃嗎?”
她怔怔地看着他,連日來那些壓在心上的痛恨和怨氣逼得她渾身發冷。
秦悅歆轉開視線,一眼看到那桌面上放着的紅酒瓶,她直接伸手抄起一旁的紅酒瓶砸了過去。
“去死吧,陸晨安!”
男人沒有動,那酒瓶“嘭”的一聲落在他的頭頂上面,鮮血淋漓地從額頭上流下來,沒一會兒就沒過他的眼睛、鼻子、嘴脣,最後滴落在地上。
秦悅歆怔怔地看着這一切,她手上還擰着那酒瓶的殘柄。
陸晨安上前一步,伸手將她掌心裡面緊緊握着的殘柄扔掉,晾着一張淌淌鮮血的臉看着她:“想我去死?”
他的話讓她一蟄,彷彿回到了那一天,兩輛車撞在一起,她拿着水站在路邊的恐懼。
只要早一點,再早一點,她就要死於非命了。
而致她死地的,就是這個男人,就是他!
她雙眸一冷,狠狠地推開他:“是,我就是要你去死,我恨不得你馬上就死!”
“嗯——放—開!唔!”
凌冽的吻落下來,那鮮血沾到她的口腔,男人死死地卡主她,那血腥渾身蔓延,她從未這麼的絕望過。
許久,男人才放開了她,擡手摩挲着她脣瓣的邊沿,與她額頭相抵:“歆歆,我就算是死,也會拉着你一起的。”
“陸晨安你這個人渣!陸晨安你不是人!”
他就那樣盯着她,一句話不說,任由她罵。
秦悅歆漸漸地消了聲,他卻突然開口:“繼續啊,怎麼不繼續了?”
她擡頭看着他,看着他那雙沉黑的眼眸,一字一句:“陸晨安。”
他挑着眉應了一聲:“嗯。”
“我—恨—你!”
黑眸緊縮,戾氣四起,狂風暴雨驟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