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陸小鳳呆在京城裡,他有時候去蛇王那裡,有時候留在平南王府,要知道陸小鳳在哪裡都是不會缺少朋友的,但是他還有些心慌,不知道爲什麼,也許和這次薛冰突然出走有關,雖然這個小丫頭有留下紙條說,她家裡有急事要回去,但是陸小鳳還是覺得微微的不安,但是他卻什麼也不會做,因爲,另外一件事,更令他擔憂。
葉孤城,是一名天生的劍客,陸小鳳只見過一個人和他一樣,那就是西門吹雪。他們甚至又很多一樣的地方。
比如,他們都是一身白衣,纖塵不染,孤高獨立。
比如,他們都生活得極爲自律,從不喝酒,追求劍術的最高成就。
比如,他們對人的性命,看得都不重──無論是別人的性命,還是他們自己的,都完全一樣。
最重要的是,他們的出手都是絕不留情的,因爲他們練就的都是殺人的劍法。
陸小鳳完全不能想象當這兩名都可以稱之爲舉世無雙的劍客遇到一起的時候會是什麼樣子的,而這兩個人都可以算作是陸小鳳的朋友,他總是不希望兩位朋友舉刀相向的。
而就當他正在憂愁這件事的時候,就到了這個月的初八。
花滿樓被小王爺留了下來,而葉孤城也不準備離開平南王府,剩下來去的人就只有陸小鳳、金九齡、花獨醉和袂清淺四個。
他們還是兩輛馬車,但是這次確實陸小鳳和金九齡一輛、花獨醉和袂清淺一輛。有幹什麼都要是一流的金九齡、花家鉅富出生的花獨醉、七秀坊坊主袂清淺,馬車自然是極爲舒適的,不僅拉馬車的馬是千里良駒,車裡也鋪着上好的皮毛、柔軟的坐墊,甚至還準備了京城全聚樓有名的小吃,就連不喜歡做馬車的陸小鳳也不得不承認,這就是所謂的享樂人生了吧。只是,對比與袂清淺和他一同找薛冰的時候不與他同車,而如今卻和花獨醉同車的行徑,陸小鳳再一次疑惑了,難道真的是他的魅力打折了,不僅袂清淺懶得理會他,連薛冰都跑了。
他們是清晨出發,等馬車到達目的地的時候,已經是黃昏了。
陸小鳳下車之後,就看向前面一輛馬車,先下車的花獨醉,他微微仰頭,他的左手伸出來,而袂清淺一手卷起了馬車簾子,另一隻手搭在花獨醉伸出的手來,夕陽西下,柔和的光線在他們的臉上打出好看的光影,他們兩相互對望,默契又溫情,陸小鳳看着也不由得心軟起來,他雖然是一名浪子,四處漂泊,卻也向往這這麼美好的感情,希望有一個人,也能夠和自己執手相看,那也許就是所謂的家的感覺了。陸小鳳腦海裡閃過薛冰的笑臉……
袂清淺下車以後,沒有敲門,就揚長而入,園子結構十分複雜,但是他對園子裡的路徑卻好像很熟,三轉兩轉,穿過一片花林,走過一座小橋,來到面臨荷塘的一座小樓。樓上燈火輝煌,卻連個應門的童子都沒有。
袂清淺上了樓,敲了敲樓上的一間雅室,然後雅室裡面傳出來清脆好聽的女聲:“請進。”
袂清淺推開了門,裡面擺着一桌很精緻的酒菜,桌子旁邊坐着一圈人,正中間坐着一個女人,燦爛如朝霞,高貴綽約猶如仙子,甚至連她身上穿的衣服,都不是人間所有的,而是天上的七彩霓裳,她腰間別着一雙短劍,鋒長一尺七寸,劍柄上繫着紅綢。桌邊還有江重威的妹妹——江輕霞,甚至還有名妓歐陽情,但是最讓陸小鳳吃驚的是,桌邊居然還坐着薛冰!
陸小鳳看了看薛冰,然後又移開了眼睛,對上了正坐着的女人,如果他猜得沒錯,那個人正是紅鞋子的首領——公孫蘭。
薛冰用牙齒咬着自己的脣,她看陸小鳳的眼神很複雜,卻什麼也沒有說,也沒有動。
“今日,居然有這麼多貴客,不知有什麼事?”公孫蘭一笑,真正的燦若玫瑰,驕傲又美麗多情。
“我來有兩件事。”回答公孫蘭的是袂清淺,她對着公孫蘭會心一笑。
“哦,哪兩件?”公孫蘭挑眉一笑,這從未相見的兩人,卻意外的有一種默契。
“第一件,便是繡花大盜的事情,我們已經有十足的把我事情是你們所做。”袂清淺吧這話說得是大義凜然,一點兒疑慮都沒有。
“血口噴人!”拍桌子起來的是一名紅衣少女,她長得很可愛,陸小鳳還記得剛進門的時候聽見了她的笑聲,像一隻歡快的小母雞,她臉頰的酒窩也十分可愛。
“我雖然從來不找女人麻煩,但是我現在卻想我們割下你的舌頭。”說這句話的是一個看着溫柔的女子,她說話也是慢吞吞的,只是話卻一點兒也不溫柔。
江輕霞也十分憤怒:“七娘,三娘,我來教訓教訓她。”
公孫蘭攔住了一衆姐妹,她從薛冰那裡已經知道了這件事,而現在,她對第二件產生了好奇,她問:“第二件呢?”
袂清淺的眼睛盯着公孫蘭,這時她的目光如劍一般,鋒利又冰冷:“第二件便是,讓諸位做個見證,你說你是公孫大娘的嫡系弟子,甚至還自稱公孫大娘,我也說我是公孫大娘的嫡系弟子,你說這個世上怎麼可以有兩個冰心一舞劍指天下的人物。我和你,只能存一。”
“你說的沒錯。”公孫蘭居然笑了,她神情嫵媚又驕傲,每一個自小修習劍舞的女子而言,公孫大娘都是這個領域高山仰止的人物,無人可及,不可玷污。
“大娘!”紅鞋子的姐妹們都有喊出來,她們也許不能明白,這場決鬥不可推遲,賭上了一生的榮耀。
這次公孫蘭只是看了一轉她們,她們扁豆退下了,因爲大家都已知道,這場決鬥已經是無法避免的了。
衆人都到了園子裡面,這時園子裡已經有些暗了,四處卻掛起了燈籠,格外好看。
袂清淺和公孫蘭相對而立,陸小鳳覺得她們風姿真是各不相讓,公孫蘭一身七彩霓裳恍若天人,袂清淺一身紫色,深深淺淺的花瓣纏繞在身上,手腕處下墜的是一個做工精美的金制小扇子,如花間精靈,蹁躚而至。
陸小鳳微微側身,問花獨醉:“你不擔心?”
花獨醉還是溫情地看着袂清淺,一句話也沒有回答,陸小鳳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他對這對情人真是沒辦法……
“請。”
“請。”
剛說完這個字,公孫蘭的劍已出手,劍光閃動間,她霓裳上的七彩帶也開始飛舞不停,整個人就像是變成了一片燦爛輝煌的朝霞,照得人連眼睛都張不開,哪裡還能分辨她的人在哪裡?她的劍在哪裡?
若是連她的人影都分辨不清,又怎麼能向她出手?
她的劍法好像本就需要這麼樣一身七色霓裳來烘托。
古老相傳,“劍器”並不是劍,只不過是一種古代的武舞名稱,舞者綵衣空手,綵帶如飛,直到公孫大娘,纔將這種本來只作觀賞的舞技,加以變化,變成了真正可以刺敵傷人的武技。
她在聖文神武皇帝駕前做此舞時,也許不用劍的,她生怕劍氣驚了御駕。可是她私下卻真創立了一種劍法,使得“劍器”真正變成了劍的一種。
這種劍法既然脫胎於舞,當然和別的劍法不同,所以今日的公孫大娘纔會特地換上了這麼樣一身七色霓裳,因爲這種劍法真正的威力,是需要“美”來發揮的,也只有她這麼樣的絕代佳人,才能將這種劍法發揮到極致。
陸小鳳在一旁看着,都已覺得她的劍法奇詭變幻,甚至比西門吹雪更可怕,因爲這種劍法的變化實在太奇詭,招式實在太繁複,一發出來,就如水銀瀉地,無孔不入,只要露出一點破綻,只要稍有疏忽,就很可能立斃於劍下,由此可想與她對陣的袂清淺的壓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