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趙溫不再說話,呂布方纔作罷,看向劉協道:“陛下,臣此番回來是收到消息,西域都護張遼,已於月前成功收復敦煌郡,酒泉、敦煌、張掖三郡已重新佔據,末將希望能夠重啓絲綢之路,加大西域與我朝之間貿易往來。”
想要強大,就要有錢,這裡的錢可不是多鑄貨幣,那樣只會如同董卓當初鑄錢一般,使得民間劣幣氾濫,百姓不再信任貨幣而選擇以物易物的方式。
呂布是希望能讓西域各國的財富流入關中,以支持關中的各種民生和軍事建設。
從金城到玉門關,足有兩千里路,若不能開啓絲路,吸引西域各國商販將財富送到長安或者整個關中,那張遼重新佔據三郡將無絲毫意義,這地方繞着崑崙山脈呈長條狀,從長安去玉門關的距離,比從長安到江東都遠,若不能帶來足夠的利益,那張遼攻佔三郡,光是治理三郡的消耗支出都會成爲朝廷的負累。
此前馬騰等人跟西域之間的貿易都是小打小鬧,如今朝廷舉關中加西涼之力重啓絲路,西域各國的戰馬、寶石、珍貴作物等通過這條路流入關中,再到中原換取大量物資,這其中帶來的財富,足以讓長安真正成爲一處富庶之地。
也幸好這個時期的江東尚未有能力與海外諸國交流,否則這陸地上的絲綢之路可比海上的海路無論成本還是往返時間都要差了不止一點,財富的積累速度更不可同日而語。
也是因此,掌握着關中的呂布,事實上掌握着這個時代的財富密碼,雖然大漢也有過與西域的交流,但卻不是以商貿爲目的,只是揚大漢國威。
不但沒能從西域收得利益,反而爲了彰顯天威,會賜給西域不少東西,這也使得西域都護府對大漢而言成了負累,丟掉的時候毫不心疼,如今既然呂布重新拿到了三郡,那他自然要重新定義這經營西域的策略。
“溫侯。”楊彪猶豫了一下,對着呂布一禮,詢問道:“恕老夫直言,我大漢此前也曾收服西域,恢復西域都護府也並非不可,只是是否該等掃清寰宇,恢復朝廷權威之後再做考慮?”
“是啊。”劉協也覺得楊彪的話有理,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道:“四海未定,那西域皆乃蠻荒之地,溫侯又何必這般召集恢復那西域都護府?”
“陛下可知金城太守馬騰昔日在西涼時每年能從西涼獲得多少財物?”呂布對着劉協一禮,隨後看向衆人道:“那韓遂、馬騰能在西涼盤踞多年,以西涼之貧瘠,卻能養數萬大軍,據我所知,他們很多糧草都是以財物從這關中世家大族手中換得!”
很多人聞言紛紛變色,這莫不是又想借題發揮,再搞一次屠殺?卻見一人突然跪地,對着呂布大聲道:“溫侯恕罪,下官當時確與韓遂有所交易,但……”
朝廷被呂布清了幾次,京兆世家豪族更是幾乎盡滅,如今朝廷中的官員,不少都是從扶風、馮翊這些地方的士人中挑選出來的。
見識過京兆士人的全軍覆沒,如今哪個在呂布麾下敢不盡心辦事?就這也是戰戰巍巍,如今見呂布一說這個,不等呂布說話,便有膽小的直接開始跪地交代。
呂布:“……”
我有那麼嚇人嗎?
“起來,我說過,只要遵從新令,過去的事情,便一筆勾銷!”呂布上前,伸手扶起這名官員:“諸位可以質疑呂布人品德行,但請相信呂布諾言,既然說了,便不會再以往日之事與諸位爲難,這點大可放心!”
“謝溫侯!”那被呂布扶起來的人有些腿軟,對着呂布連聲道謝。
“區區馬騰韓遂,並非專門經營西域,再加上諸位與之交易,定會有所剋扣盤剝,即便如此,都能讓他們養得起數萬大軍,如今若由朝廷主動經營西域,每年可給朝廷帶來多少稅賦,諸位可曾想過?”
呂布見衆人陷入沉思,朗聲道:“諸位放心,只要願意交付商稅,朝廷允許民間組建商隊行商西域,還可得到朝廷的庇佑。”
如今這天下,有能力大規模去往西域行商的也只有世家豪族了,呂布現在需要人去西域開闢商路,自然鼓勵。
至於開闢出足夠的商道以後,那就得限制了,世家豪族富了,但也不能不交稅,另外也要當心世家擁有大量財富後開始腐蝕權利。
有過一次經驗的呂布現在已經開始想着到時候如何限制世家,甚至是借世家之力將西域財富大半吸入朝廷。
“商?”
果然,隨着呂布此言一出,朝堂上反對的聲音頓時少了許多,畢竟呂布的地稅革新讓關中大多數家族失去了土地,若非呂布殺的太狠,哪裡能輪到呂布來坐這關中之主的位子?
但形勢就是如此,呂布的強勢壓斷了關中士族的脊樑和傲氣,家中財源又大幅度縮水,若是此時能有一條致富之路,卻也是好事。
只是這種好事,呂布真會如此大方的向所有人開放?
另外讓人比較在意的一點就是商了。
世家大族或多或少會有一些商業行爲,比如說在呂布之前,關中的繒布生意基本都是朱家壟斷的,類似的事情很多,但基本上少有自己親自經手的,主家親自經手的情況也有,比如徐州的糜家,冀州的甄家,但這些只能叫豪商,連豪族都算不上。
商這名號,戴上容易,脫掉可就難了。
“該如何做,諸位該清楚。”呂布看着衆人,也沒說具體該怎麼做,又不是真的不知道,這麼一副表情,還不是要呂布給他們個準話?
但這準話可不能隨便說,否則若呂布以後想要收回一些東西的時候就給人留下了口實了,所以準話沒有,自己揣測去,對錯不管,需要的時候,最好自己乖點兒。
老狐狸!
看着呂布這般說辭,所有人都感覺有些牙疼,明明是個勇貫天下的武將,說起話來卻是滴水不漏,這就有點兒欺負人了。
“敢問溫侯,這商稅要如何收?”一名官員詢問道。
“朝廷到時候不會禁止任何人出入,但回來需要接受清點,而後繳納稅賦,若是需要朝廷庇佑,則交五成,若不需要,則交兩成!”呂布淡然道。
“這……”衆人有些疑惑,京兆尹鍾繇皺眉問道:“敢問溫侯,何以相差如此之大?”
“三郡北面,大半都是沙地,很多地方都有沙盜截殺過往商客,這些沙盜習慣在這荒漠中生存,便是朝廷也未必能夠奈何得了他們,若選朝廷庇護,在三郡之地,朝廷會負責商隊安全,若有損失,朝廷也會賠付,若是沒有,遭了劫匪朝廷不會管,此外以任何方式規避賦稅,只要查到,便是抄沒家產。”
羣臣聞言微微皺眉,兩成的話可以接受,但五成有些太多了,耗時耗力的往西域走上一趟,卻要分一半利潤出去,有幾個能接受?
但若只交兩成,遇到沙盜怎麼辦?
呂布也在想這個問題,他想借此機會將一衆家族手中所擁有的力量給清算出來,以後也有個準備。
楊家能一下子拿出七萬家奴,其他家族就算不如楊家的四世三公,如今向朝廷報備的人口恐怕也還是有所隱藏,借這機會將這些被隱藏的人口放到眼皮子底下才是最好。
雙方可說是各有心思,不過對於呂布重開西域都護府,與西域各國進行貿易往來的事情,卻是無人反對了。
只要沒人反對就行,呂布準備先派使者出使西域各國,與他們商議這貿易往來之事,至於商隊貿易的事情,如今還沒開始呢,那些後手自然用不上,得先讓這些世家把路給探明,局勢給盤活了,纔有利於西域各國商人來長安。
真正的大頭其實在這裡,朝廷直接跟西域各國的商人做大筆交易,而且是對接整個西域,相比關中士族們一家一家的跑,這個利潤自然更大。
羣臣回到家中厚,各自商議,太尉府,楊彪看着一臉自信的楊修,有些無奈,他後來已經側面打聽出蔡邕當時其實已經說服了呂布放了自己,誰知兒子又橫插一腳,將楊家大半家財給送出去。
雖然楊修的顧慮不是沒有道理,但家族數代積累的家財就這麼拱手讓出去……楊彪在大牢裡沒出事兒,反倒是被釋放後,差點被自己兒子給氣死。
蔡邕後來過來探望時,楊彪還不得不做出錢財乃是身外之物的態度,但那份心疼又有誰人知?
“你說此乃良機?”楊彪看着楊修道。
“不錯!”楊修點點頭,看着楊彪道:“父親放心,主公此舉乃是爲吸引各家組織商隊去西域,這個時候,主公定然不會與衆人玩心機,不讓大家得到實打實的好處,哪個願意冒險?”
楊彪點點頭,這個說的倒是在理,隨即擺了擺手道:“罷了,此事便交由你來處理,爲父不管了。”
“謝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