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亦然直加速,疾速朝那片安置房的方向馳去
凌若蘭恍惚的抱着那一沓信件走出着樓道,暴雨依舊,她失神的擡頭,雨花砸進了她眼裡,她緊摟着信,攥緊自己的懷底,用外衣遮擋,下一刻只聽見‘叱’的一聲響,她側目,只望見那輛黑色的布加迪停駐眼前,車窗上的水印,模糊了男人的容顏,若隱若現間,她覺那雙厲眸如炬,聚過炙熱的目光,她怔着,男人踏下,身穿一襲白色的燕尾服,他一言不發,任憑雨水沖刷,步步的朝向她,離她一步之遙卻駐足,四眸對視。
凌若蘭已不知所畏,攥着懷中的物品,輕嘲的問他:“你來這裡做什麼?”她笑着,心中悲慟早讓她意志坍塌,可宸軒還在婚禮場上等他,他說今天就是終點,一切即將結束,她嘴角的笑意漫過,只覺天旋地轉,眼前一黑,直摔而下,卻落入一記寬厚的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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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宸軒瞥過會廳,等候多時的賓客在底下竊竊私語,貴賓席上的李興章心底已是焦灼,可面上看去依舊鎮定,歐陽慶林時不時瞥過腕錶,眉頭已皺,望過一旁靜候的李興章。正當此刻,孟宸軒只見李興章親信匆匆前往,只俯身,在李興章耳畔彙報着什麼,老人立馬神色忽變,再也按捺不住,起身從側門悄聲離去。
孟宸軒修眉一皺,似乎意料到事態不對,他亦起身,悄悄褪下,祁俊炎察覺,視線跟隨他離去的方向,他連忙發簡訊問過:怎麼了?
孟宸軒回覆:有情況!
下一刻,祁俊炎立馬得到消息李亦然手機關機,與外界斷了聯繫,難道是他們內部消息外泄?李亦然中途調轉潛逃。他一怔,連忙與宸軒聯繫:李亦然失去聯繫,怕是潛逃。
孟宸軒眸光微閃,那一行字落入眼底,他神色沉下,握過手機,在無人的角落,立馬撥通凌若蘭的電話,眉心緊蹙未曾舒展,電話裡的嘟聲卻不急不緩,可他一顆心只卡在嗓子眼,拳心緊握,心裡默唸、禱告,蘭兒,接電話,快接電話。
終於,接通。
“蘭兒”他喊過,聲色中一喜,只待電話那端迴應。
“是我——”
孟宸軒怔着,李亦然的聲音不偏不離的越過,傳入他耳畔,他握緊的拳心,露出蒼勁的骨骼:“凌若蘭呢?”他只問。
那端一時沉寂,下一刻,一陣忙音。
怔忡間,那複雜的眼神裡,怒意、憤懣和無奈不斷的交織着,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咬緊牙關,強硬的拳頭用力擊向牆壁,嘭的一聲,赫然而怒。
良久,他逼着自己冷靜,倘若連他此刻亂了分寸,他怎得救凌若蘭?
孟宸軒定神,立馬給祁俊炎聯繫:你在這守着。
祁俊炎收到,意識到事態嚴峻,他立馬趕出,只在不遠處望過孟宸軒,爲避開李亦然手下的眼線,他轉身,故作與他人通話,問過:“發生了什麼事?”
“若蘭被李亦然挾持。”孟宸軒低語,近乎隱忍的控制住那怒意的聲色,低沉,面上只故作了然無事,話音剛落,祁俊炎腳下的步子忽然停駐,他轉身望見宸軒頎長的背影,透過七分忐忑,又聽見他靜語:“我要回她住所一趟。”
“李不可能還會再那逗留。”祁俊炎身子一怔,焦灼中卻警惕過他。
“不管會不會我都要回去,哪怕有一絲線索,你守着,見機行事。”
“宸軒——”俊炎喊過,孟宸軒漸回首,四眸對視,意味深長的回視過,彼此會意,輕點過頭,他說:“放心,有我在!”
孟宸軒朝他微微一笑,只言:“謝謝!”
祁俊炎怔過,回神之際,此刻,長廊上的柔燈折射着璀璨的光輝,身後巨幅牆畫,只鐫刻着那一行行雲如水的字跡——幽谷出幽蘭,秋來花畹畹。與我共幽期,空山欲歸遠。他漂亮的黑眼睛在燈光下閃爍,在這片繁華盛景中,他脣角淺揚。
那一笑,如同破曉而來的晨曦。恍如一夢,縱然此去經年,卻是良辰好景虛設。他轉身,立馬轉向會廳,可腳下的步伐沉如巨石,有他在,必須將逮捕計劃到底,男人笑意終逝,取而代之的卻是擔憂與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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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亦然望着掌心電話,修眉緊蹙,他的手機早已關機,與外界失去聯繫,沉思過,他用凌若蘭的手機撥通親信電話。
“喂——”見陌生號碼,那端警惕起。
“是我,李亦然。”他輕聲道過。
可那端忽然怔過,只低沉的咳嗽一聲,聲音裡隱約顫過,李亦然利眸微閃,恍然之間頓悟,一瞬之下,他立馬關機,匆匆取下電池,講電話藏匿起。他識破親信傳來的暗示,那邊情況不妙,定是有人監視,尋覓他的下落。孟宸軒…李亦然輕笑過,他竟在自己的婚禮上設下天羅地網,就等着他落網。
李亦然倦意的閉眸,只取下眼鏡,定神,微怔過。他側目,睨過牀榻上那昏迷未醒的女人,他走近,在她身旁輕輕坐下,女人側臥的蜷縮着身體,彷彿迴歸母體的嬰孩,即便昏迷中,那修長的柳眉依蹙起,慘白如紙的臉頰掛着細碎的雨水,卻似出綻的水芙,浸溼的鬢髮微微凌亂,他睨着,伸手之際,卻怔在空中,男人修眉更深擰,只聽見她夢囈中喊過的名字。
他終抽回手掌,取過熱水中的方巾,擰乾,爲她擦拭,拂去她眼角的淚痕,李亦然回神,取過牀頭櫃邊那一沓溼漉的信件,紙頁上的字跡被水糊花了,他拿起一張,一目十行覽過,還有一封美國霍普金斯醫院的入院書。
他將那一沓信,一張一張的平鋪,直到鋪滿半邊臥室的地板,他用吹風機一張張吹乾,可是那些字句依在腦中閃過,有她的,她訴說着這三年來假想的一切,只爲安撫她遠在美國的妹妹。
三年,一場你來我往的謊言。
可有一句,她說,妹妹,沒有誰比我想早一日與你團聚,所以姐姐每天都在努力,努力的活着,努力的生存,
李亦然望着,吹風機呼呼的聲響,那溫暖的風透過指間,烘乾着那字裡行間的情誼,他胸口忽然有些刺痛,彷彿看見她這三年來,孤影面對四壁,在溼漉骯髒的牢獄裡一字一句認真的寫下:我每天都在努力,努力的活着,努力的生存。她懷揣着這樣的信念支撐到現在,可你忘了,入獄時她纔是個剛滿二十三的小女人;可你又低估了,這個倔強女人的心裡卻藏着令人驚詫的堅毅。她曾隱忍着失子之痛,那些常人無法忍受,無法想象的痛苦,一直活到現在,原來,生存本就是一場勝利。
呼——呼——
凌若蘭是被那轟轟的聲響擾醒,半夢半醒間,她看見眼前朦朧的身影,俯身吹着溼漉的信件,她緩緩起身,頭隱隱而痛,直到雙腳落地,她才覺雙腿輕軟無力,赤腳朝那影走去,她彎身,膝蓋已跌撞而下,跪在地板,吭的一聲,擾着李亦然回頭,他微怔,女人孱弱的身子微微貼近,他只覺她的呼吸,近的他能望見那一雙纖密的睫羽隱顫着,清澈的眼底又氤氳着淚影,她喃喃,嬌脣邊輕咧着淺笑,她笑看他,伸手欲撫過他頰,指間頓在空中,顫慄…緊緊的顫着:“宸軒…”
下班了,下章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