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問出口了,剩下的話也就利索了:“歐舒同,我希望你能把所掌握的資料全部告訴我。當然,我也不會白佔你的好處,你放心,以後你有什麼事情,我也會盡力幫你。”
他不再嬉皮笑臉,態度非常認真:“米寶,你不是一直很信任強森嗎?爲什麼忽然就不相信他了?”
“這跟信不信任無關……”她頓了頓,“我只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這話,更加坐實了歐舒同的猜想。
她和強森,絕對就是因此才翻臉的。
強森做了那場舉世矚目的大手術後,隱居療養,淡出公衆視線,他用了許多辦法都查不到他的下落,但是,知道米寶是一直跟他在一起的。如今,掐指一算,強森正在康復期,一年半載也不可能強勢復出,正是身邊需要人的時候,但是,米寶卻斷然離開了他。
心底忽然就像開了花似的,嘩啦啦的樂:強森啊強森,本以爲那是毫無死穴,這一輩子也對付不了得至高神,可是,如今,這堡壘也被攻破一角了。
慢慢地,懷疑會像一把刀,徹徹底底將二人最後的一點藕斷絲連都徹底斬斷。
也是,這天下,哪個男人希望自己的妻子,心裡一直住着一個男人呢?而且,這男人還是她的初戀、暗戀、心目中至高無上的偶像。
是時候加一把力,將這個偶像徹底從神龕上扯下來,打倒在地了。
米寶見他一直沉默,很是不安:“歐舒同,你到底知道多少?”
他淡淡的:“你不是已經開始追查了嗎?有沒有查到什麼?”
“我查到一些線索,估計跟一個叫林源的醫學教授有關……”
“林源?”
歐舒同吃一驚:“你今天去大學路,居然是去找林源的?”
米寶也很意外:“你認識他?”
“我怎會不認識他?歐氏集團的新生物製劑科技裡有一個特聘的醫學顧問,就是林源。”
“爲什麼我對此事竟然一無所知。”
“這個生物製劑表面上生產的是一種大衆工業品,但是,真正的核心產業是一種醫學用粘合劑。因爲技術上無法突破,所以,一直處於研發階段。後來,我們秘密邀請林源加盟,他利用手中掌握的技術,一下突破了這個瓶頸,爲此,我們付給了他一千多萬酬勞……”
一千多萬?
難怪他進出豪車,戴的是江詩丹頓腕錶。
米寶更是意外:“我查了很多資料,表明他近年來並沒有什麼真正的創新研究,其所發表的幾篇稍微著名點的論文,都是學生代筆。我還以爲,他根本就是沽名釣譽,只會走穴鑽營而已。”
“那可不是。他在這項醫學粘合劑上的創造性技術絕對是世界領先領域。”
米寶忽然問:“你什麼時候請他去的歐氏集團?”
歐舒同很鎮定:“我接管歐氏集團之前,那個項目已經研製成功。”
也就是說,林源根本就是跟強森合作的。
“這事情是一個秘密,就算是在歐氏集團內部,也很少有人知道……”歐舒同解釋,“我也是因爲處心積慮要找到強森的把柄,調查了很久才發現的……”
米寶注意到,他用了“處心積慮”這個詞。
可是,她已經無暇追究,只是心一陣一陣的下沉。
歐舒同索性一口氣說下去:“因爲這件事情高度保密,所以我非常好奇,就順藤摸瓜,一直追查,才發現林源根本不是外表看起來的那麼沽名釣譽,事實上,他的這項技術早在十幾年前就有相關論文佐證了……”
後來的實情,米寶是知道的,他和母親一起在一本很小的醫學雜誌上發表了這篇沒有引起任何轟動的論文。十幾年後,這論文被塵埃掩埋,更無人提及了。
歐舒同忽然說:“米寶,也許有件事情,你完全想不到。”
“什麼事?”
“林源和你母親曾經交往過一段時間。”
米寶大吃一驚。
“那時候,你母親才二十來歲,林源要比他們大十來歲。可是,也許是二人脾氣都很倔強,交往不到半年時間就分手了。而林源有一個遠房表弟,這個表弟,你也知道……”
她呆呆地:“誰?”
“強森!”
米寶驚得說不出話來。
不不不,在她查到的資料裡,完全沒有這麼詳細。
腦子裡忽然嗡嗡的,就如強森當晚親口所說:“我在少年時代,曾經見過一次你的母親……”
要是強森是林源的表弟,這一切,就迎刃而解了——正是林源帶着強森去參加過有母親所在的聚會。
“我查到強森和林源的關係後,也很奇怪,就算你父母死後,要照顧你,按理說,也該是林源出面。可看樣子,林源對此事毫不知情,相反,他根本不知道你的存在,甚至根本不知道你就是我的妻子……”
林源壓根就不認識她——反倒是他的表弟去幫他照顧只有一面之緣的故人之女。
真是沒道理,不是嗎?
米寶仰靠在椅子上,忽然覺得自己非常非常虛弱。
就好像一個人,看着一個你完全就不想知道的謎底,慢慢在你面前揭開。
怎麼可能?
這根本不可能。
這壓根就是一個天方夜譚。
歐舒同見她面色慘白,忽然有點不忍心,低聲道:“米寶,住店不安全,跟我回家吧。”
她一動不動。
“你放心,回去後,我保準不會騷擾你……真的,我發誓……米寶,你信我一次吧……”
她拉開車門,頭也不回地走了。
一直到了酒店房間,反鎖了門,合身撲在牀上,才發現自己全身的力氣,已經徹底消失了。
大叔,大叔,難道,這一切,真的只是一個處心積慮的騙局嗎?
她躺了很久很久,然後,慢慢地打開手腕上的設置。
那是她和強森之間僅剩下的最後的聯繫。自從上次被他趕走後,她就不太敢輕易動用這個裝置,可現在,再也忍不住了。
她按下接收系統,可是,毫無音訊。再按,依舊沒有任何音訊。
她不死心,又聯繫文森特,居然發現,連文森特都聯繫不上了。
看來,強森的的確確是把自己從他的整個系統裡徹底刪除了——他那麼決絕,那麼果斷,彷彿除掉一個人,就跟除掉一堆垃圾似的。
不聽話,就掃地出門了。
她躺在牀上,絕望得一塌糊塗。
那一夜,月色幽深。
她睡不着,來到陽臺上獨坐。
忽然很想有個人陪着說說話,哪怕是陌生人,哪怕是q好友。可是,無論是qq還是微信上,都空無一人——畢竟,已經凌晨三點,大家都睡熟了。
手機忽然響起,她以爲是騷擾電話,也不理睬。可是,這電話響個不停,她皺眉,誰深更半夜的這麼討人厭?
她拿起手機,喂一聲。
“喂,小姐,月黑風高夜,約不約?”
她有氣無力的:“別煩我。”
“要不要一起喝杯啤酒,吃點燒烤?”
“我已經睡了。”
“那好吧,一起睡好了。”
她悻悻的,這傢伙,居然這種口頭便宜都要佔。
剛掛了電話,聽得門鈴響了。
誰這麼深更半夜的敲門?
她站在門口,也不開門:“是誰?”
“小姐,你要的水果拼盤……”
她猛地拉開門,只見歐舒同笑眯眯的站在門口,手裡居然真的一個水果拼盤,一個大袋子,一邊往裡走,一邊熱情招呼她:“來來來,米寶,今晚月色這麼好,我們來喝點好東西。”
米寶冷眼看他把水果拼盤擺上,又從大袋子裡拿出一大盒烤串,還有一大壺熱氣騰騰的啤酒。
“米寶,知道醪糟煮啤酒吧?喜歡喝嗎?天氣寒冷的時候喝一杯,非常爽,來來來,我陪你喝一杯……”
她想起當初自己和強森在酒店時,每次剛要親熱時,就有服務員敲門,一會兒送咖啡,一會兒送水果拼盤,原來,果真是這廝乾的好事。
他居然面不改色:“來來來,米寶,吃塊西瓜,很甜……”
她忍無可忍:“歐舒同,你不覺得自己很無聊嗎?”
他叉起一塊西瓜遞給她,見她不接,乾脆自己一口吃了,這才大言不慚的:“眼看別的男人要打自己老婆的主意,憤而驅逐之,這算無聊嗎?米小姐,你的三觀呢?三觀被狗吃了嗎?”
拿起一串烤串就遞給她:“這家的羊肉串簡直是一絕,快嚐嚐,保證你越吃越愛……羊肉串配煮啤酒,哈哈,簡直是無上的美味……米寶,你請我吃了晚飯,我就請你吃夜宵,你看,我這人多耿直,?從不佔女人便宜,對吧?告訴你,你這一輩子再也找不到我這麼好的男人了,嘿嘿,真要錯過了,看吧,以後後悔不死你……”
米寶端起一杯煮啤酒,喝一口,香甜可口,她乾脆一飲而盡,又自己去倒一杯,又一口氣喝完。倒第三杯時,他阻止她:
“喂,米寶,雖然是煮啤酒,可按照你這種喝法,也會喝醉的……”
她冷冷的:“你不就是巴不得我喝醉嗎?”
他居然紅了臉,摸摸頭,“嘿嘿,既然知道,那你還不防備?米寶,難道你真的想要給我這個趁虛而入的機會?”
真的小人,最敢於把自己的猴子屁股肆無忌憚的暴露出來。
米寶想笑,可不知怎地,又笑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