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大兒子養在身邊,朝朝暮暮,父子關係親密無間。就算有各種的毛病,可是,做父親的都能忍受。
可小兒子就不同了,從小時候起,眼裡就有一種野狼般的憤怒和恨意――縱然是作爲父親,看了也很不舒服。
尤其,他的生母死後,他防備全世界,包括他這個生父。
也因此,小兒子十來歲就出國唸書,父子之間,曾經兩三年不見面,也不互相思念。
直到小兒子長大,直到小兒子自己創業,風生水起……某一天,他忽然發現,自己不僅完全不瞭解這個兒子,而且,完全對其失去了控制。
他管不住他。
在大兒子的醜聞發生後,他也不是沒有動用關係私下調查,可是,查來查去,總是追蹤不到幕後黑手。
現在看到強森,一切都一目瞭然。
而且,小兒子既然公開邀請強森出席,也就表明,他已經肆無忌憚了。
如果沒有自己這個老父親的存在,小兒子,要捏死他的哥哥,簡直是分分鐘的事情。
他冷汗涔涔,一口氣上不來,幾乎暈過去。
傍晚,米寶睡醒了正準備下樓吃飯,驚奇地發現歐舒同坐在客廳裡。
還有兩三名客人,大家談了一會兒,幾個客人告辭了。
她在拐角處,等人走了纔下去。
好奇怪,看樣子回來好一段時間了。
以前他每次和崔蓮心久別重逢,都是要呆至少三五天,這一次,怎麼不到一天就回來了?難道這麼快就消解了他倆的相思之苦?
歐舒同聽得腳步聲,放下手裡的文件,高深莫測地看着她。
她嫣然一笑:“歐少,要一起吃晚飯嗎?”
他不答,只是瞅着她額頭上那塊大包。已經紅腫了,雞蛋般大小,看起來好可笑。
“這是怎麼了?”
她如無其事:“不小心碰了一下。”
這廝,怎麼好意思問呢?成功甩掉提身,金蟬脫殼,差點害死自己,居然還能裝着毫不知情的樣子。
誰說演員高明?大政客大商人才是真正的影帝。
她去餐廳,他也跟着。
米寶以爲是一個人,所以特意交代廚房只准備簡餐,並未準備歐少的分量,只得四菜一湯,而且分量極少。
米寶睡了一天,什麼都沒吃,正餓得慌,此時,捧着碗就大吃大喝。
歐舒同坐着,一動不動。
“怎麼,歐少沒胃口?”
歐舒同喝了一大杯水,捂着頭。
米寶見他神色不太對勁,伸手摸一下,叫起來:“你在發高燒。歐少,你起碼高燒到四十度了,快去醫院看看吧。”
他搖搖頭。
“來人,送歐先生去醫院。”
他站起來,冷冷的:“不用了,死不了。”
米寶莫名其妙:“你發高燒也不去醫院,你這是想幹嘛?”
歐舒同狠狠瞪她一眼,大步就往臥室走去。
不一會兒,聽得二樓臥室的門大力關上的聲音,很顯然,男主人心情不爽到了極點。
“這人,我好心好意讓人送他去醫院,居然還給我甩臉色。又不是我讓你生病的。”
她暗忖,沒準是太過放縱,房事過度,虧損成疾,這怪得了誰?
居然有點幸災樂禍的。
也不去管他,依舊坐着,慢條斯理的吃了晚飯。
這少爺脾氣,發給誰看?
感冒發燒又死不了人,反正家裡有的是人伺候他。
她吃了晚飯,意猶未盡,又吩咐廚房做了些小點心。吃罷,這才慢悠悠的出去走一走。
夕陽在天,早開的三角梅花團錦簇,河邊垂柳依依,三三兩兩散步的行人,有推着嬰兒車的年輕夫妻。
小孩不知怎地哭起來,哇哇的,父親立即彎腰抱起來,十分珍愛:“小寶,小寶,怎麼啦?怎麼啦?”
她好奇地看去,但見小嬰兒肥嘟嘟的,大光頭,臉上的肉胖得把眼睛都擠得眯縫了。
好醜的小娃。
可是,在小嬰兒的父親眼裡,這可能是絕世美女或者絕世帥哥,他抱着,輕輕拍着,一個勁的哄:“不哭不哭,爸爸抱着就好了……”
一家三口走遠,她在原地站了許久許久。
回去時,天已經黑了。
歐舒同的房間靜悄悄的,也不知道他去沒去醫院。
她懶得問,徑直回自己房間躺下。
整整一夜,歐舒同翻來覆去,夜不能眠。
偏偏遇到倒春寒,天氣驟然降溫,連久違的羽絨服都被拿出來了。
物理降溫後又服藥,效果依舊不理想。到下半夜,更是口乾舌燥。不知怎地,忽然非常想來一碗冰糖燕窩。
一按鈴,廚房說沒有現成的,要吃的話,馬上可以爲歐先生準備。
半夜三更的,他不想折騰,只好恨恨地作罷。可內心裡,一直期待,也許,那女人會像以前加班時那樣,恰到好處端一碗熱氣騰騰的糖水,尤其是冬日夜晚,喝下去,渾身都暖和起來。
但是,等不來奇蹟。
那女人住在隔壁,可是,連面都不露。好幾次,他想叫她,可是,一口氣憋着,拉不下臉。而且,他懷疑,就算自己拉下臉,她也不見得就會妥協。
好不容易捱到天亮才迷迷糊糊的睡着,半夢半醒時,聽得她房間的門開了。他豎起耳朵,聽得她的腳步聲傳來,停在門口。
有敲門聲。
終於來裝裝樣子了。
他趕緊拉了被子蒙着臉,這女人,誰稀罕她呢?
他等着敲門聲響三下,就大吼讓她滾蛋。可是,才第一下,就沒了。他側耳傾聽,真的沒了動向。好一會兒,忍無可忍,跳下牀,拉開門,心底頓時冷了半截:外面空空的,哪有人影?
打掃的傭人上來,他問:“夫人呢?”
“夫人散步去了。”
他氣得轉身回屋子,嘭的一聲摔上了門。
歐舒同這一病就倒下去了。醫生上門看了幾次,說是嚴重流感,最好輸液。但是,他堅決不肯去醫院,說小感冒而已,養幾天就好了。
可病情越來越嚴重,整天鼻涕橫流,高燒不止,咳嗽起來,胸口悶得幾乎要炸裂。
有一天,他整夜咳嗽,整個人都佝僂了。
雖然隔音效果良好,可米寶在隔壁房間還是隱隱聽得一陣陣的咳嗽。
家裡的傭人精心伺候,可是,他心情不爽,動輒大發脾氣。
傭人煮了川貝雪梨水端上去,“歐先生,這是潤肺的。”
“端下去。”
“歐先生,你得吃點東西,這幾天你都沒認真吃過,身體受不了……”
“我說端下去就端下去,你沒聽見嗎?”
“歐先生……”
“出去!”
她被歐舒同的大聲咆哮吵得睡不着,終於起牀去看看。
在走廊上遇到傭人,傭人一看到她,滿腹的委屈,“歐太,你看我們好心好意煮了雪梨水,可歐先生怎麼也不肯吃,還大發雷霆……也不知怎麼了,歐先生之前脾氣還挺好的,人也和氣,可這一生病,就變得這麼暴躁……歐太,還得麻煩你去照看着……”
她笑笑:“你們先下去歇着。”
門虛掩着,一推就開了。
檯燈昏暗,歐舒同躺在牀上,幾乎連肺都咳出來了。
她走過去。
咳嗽咳嗽,皮上抽肉。
果然,沒幾天,整個人都憔悴了。
“歐少,明天還是去醫院輸液吧。”
歐舒同氣喘吁吁,狠狠瞪着她。
她看了看桌上一大堆藥,還有保溫杯裡的水,自言自語:“都吃了這麼多藥也不見好,沒準是肺炎或者支氣管炎。”
他沒好氣:“不勞你費心。”
她搬了一把椅子,笑嘻嘻的在他對面坐下,可剛坐下,立即又移開三尺:“流感可是傳染的。”
歐舒同氣得幾乎一口血噴出來。
她還是笑嘻嘻的:“歐少,我要是你,我就不會這麼熬着,至少得找人好好伺候着。”
他冷冷的:“我老婆都怕被傳染,誰還會伺候我?”
她笑起來:“歐少,我給你講一個故事。”
他不理不睬,她卻自顧自的說開去:“我有個熟人,她老公出了事故,重傷住院,需要大筆手術費。婆家怕他們借錢,避而遠之。女人張羅着到處借錢治好了男人,事故的賠償費也下來了,除掉醫藥費,還剩下十萬塊。這時,公婆親戚都趕來,說老婆拿着這錢不合適,男人就讓老婆把錢交出來。老婆被吵累了,只好把錢交了,男人便在親戚的甜言蜜語下,很快把十萬塊都借出去了。但男人傷未痊癒,因爲不好好做復健運動,又需要第二次手術,這時候,錢沒了,他的父母親戚立即躲開了。他又哭着鬧着讓老婆去借錢給他看病,說老婆照顧他是應盡的義務……”
“結果呢?”
“他老婆果斷離婚閃人了……”
歐舒同冷笑。
她板着臉:“夫妻本是同林鳥,各人感冒各人醫。歐少,你好自爲之。”
說完,轉身走了。
歐舒同無比震驚。
走了,居然就這麼走了。
這沒良心的女人。
她根本就不可能稍稍伺候他一天半夜,哪怕做做樣子都不成。
第二天早上,醫生上門檢查,說是拖成了肺炎。
這下,不去醫院也不成了。
傭人爲他收拾了幾樣東西,他走到門口,看到米寶房間的門緊閉。這女人,他難受成這樣子,她倒吃得好睡的香。
就連他馬上要去住院輸液了,她還躺着睡大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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