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跑過去,扶助娘,卻發現娘腰間插着一隻羽箭。外公見狀,趕忙叫道:“大夫!大夫!”娘揮揮手,勉強笑着對着老爹說:“夫君,妾身不行了。現在峰兒長大了!卻是如此英雄了得,足智多謀,妾身去的也安心了。唯獨可惜的是,妾身沒有看見峰兒結婚生子,沒有能親手抱抱自己的孫兒。”說完面露遺憾之色。
“娘,你不會有事的,大夫,大夫死哪去了!”我像發怒的獅子一樣,雙眼通紅的掃視這四周。
娘看着我的樣子,笑了,說道:“我家峰兒,一直都是沉穩幹練,如今怎麼也像阿布一樣了呢?”
“娘,峰兒以後都沉穩,以後都……”我說不下去了。
娘用手摸摸我的頭,臉上一片慈祥,說道:“峰兒,你要好好照顧你爹,他就那執拗的性子。好好照顧你二孃,她就是一長不大的孩子,好好照顧阿布,他小子從小就性子急噪,我想他也和他娘一樣……”孃的聲音越來越小,突然孃的手從我的頭上垂了下去,面上帶着微笑,去了。
“娘!”一聲撕心裂肺的吼聲在大帳中響起。我抱着娘,不肯撒手,看着娘微笑而逝的面龐,想着孃的慈愛,想着孃的好。從來不流淚的我,哭了。原來當娘離開的時候,我才發現,我是那麼的捨不得。本以爲能輕鬆放下,卻是拿得起,放不下。
爹本來就自責,看見孃的離開,一下跪在了孃的身邊,喃喃的說:“阿峰告訴我羌人造反,阿峰勸過我搬家,可我…可是我…”‘啪啪’老爹對着自己的臉就是幾巴掌,口中還罵道:“叫你固執,叫你執拗!”‘噗’老爹口中噴出一口鮮血,昏倒了。
“老爺!”“夫君!”“爹!”就聽見三聲驚叫,我擡起頭,就看見老爹噴血倒地。我心中一驚,這下我恢復了冷靜。我放下娘,對二孃說:“二孃,娘走了,能不能麻煩您給娘洗下身體,換件乾淨衣服,好讓我送一送娘。”二孃點點頭,而高蕊也跟去了。
我轉過身對外公說:“阿爺,請安排一個帳篷給老爹養病!並且請個好大夫。”
“老夫曉得,孫兒也要節哀啊,若是你再出事,那可如何是好?”外公說道。
我向外公說道:“孫兒剛纔失了分寸,不然應該將老爹先擊昏的,這樣老爹就不會急火怒火攻心而噴血了。”看着我通紅的雙眼,外公心中一陣莫名的驚懼。要知道,老虎並不可怕,而可怕的是,有智慧的老虎。而我的這種冷靜,對於外公這種純屬莽夫的外族,那是異常可怕的。但是外公卻又是很自豪,畢竟我是他外孫,不看僧面還看佛面,爲了阿布和二孃,我這身兇戾也不能發在他身上。
來到外公給我安排的帳篷,早有侍者送上洗澡水。要知道,原本在家都是有侍女伺候的,可是現在沒有了。我自己把頭髮打散,整個人泡在水中,心中莫名的悲痛。這時,我聽見一陣腳步聲。擡起頭,就看見高蕊一個人走了進來。高蕊的臉紅紅的,走到我的浴桶旁邊,拿起胰子輕輕的在我頭上搓揉了起來。我眯着眼睛,享受着高蕊那細膩柔軟的手在我頭上撫摸。
突然,我對高蕊說:“蕊兒,你不該進來的。要知道這是侍女才做的事。”
高蕊笑道:“蕊兒不是大少爺的侍女麼?記得大少爺可是花了十金買了我和哥哥呢。”
“你知道的,我從來沒把高順當作家奴。而且我也沒把你當作侍女!”我不悅的說道。
“蕊兒自然知道,蕊兒也曾經說過,如果大少爺不要哥哥做家奴,蕊兒願意爲奴爲婢侍候大少。蕊兒只想做大少爺的一個使喚丫頭,難道蕊兒連做大少爺使喚丫頭的資格都沒有麼?”高蕊低聲說道:“蕊兒什麼都沒有,只能用自己報答少爺了!”
“我不需要你的報答,小丫頭,你知道我說的什麼意思!”我對高蕊道:“你哥哥以後會是我麾下大將,你可以嫁給一個好男人做正妻。而跟我最多隻能做平妻,甚至只能做妾。”
“我不在乎,哪怕只是做個通房丫頭,我也開心。”高蕊說道:“要知道,琰兒姐姐走的那夜,我也在後院。我好羨慕琰兒姐姐!今天看見少爺傷心的樣子,蕊兒也很傷心,我希望少爺開心,可是又不知道該怎麼辦。”
“可是,一個人的心,只有那巴掌大的地方!”我說道。
“呵呵”高蕊悽苦的笑道:“我只想要一絲縫隙就足夠了,只要大少爺能記得還有我,就可以了!”
我轉過頭看着高蕊,說道:“小丫鬟,還不來給主子仔細洗乾淨,小心家法!還有以後不要叫少爺了,叫呂大哥或是霸先大哥,也可以學琰兒叫峰哥哥!”
高蕊高興的拿起皁角,給我仔細洗了起來,那柔軟的小手碰在我的身上,讓我一陣酥麻。底下的小呂峰也擡頭看向高蕊。
“呀!”看着小呂峰,高蕊臉上一片血紅。我壞笑道:“小丫頭,以後他可是你的全部,你要好好伺候他!”說完拉過高蕊的手放在小呂峰上。看着高蕊羞紅了的臉,小手握着滾燙的小呂峰,想撒手而又不敢的樣子,我哈哈大笑。我在高蕊了臉上親了下,叫她出去了。
高蕊走後,我臉上又恢復了陰沉。我對呂布兒時的遭遇並不知道。但是從這些年我就能看出,本來呂布應該在九歲那年就該喪父母,然後在羌地受盡悽苦,養成了他唯利是圖的毛病。畢竟外族人幾乎都是這樣,拳頭大就是道理。像外公這種人,可是少中又少。而在這種環境下,勇武無敵的呂布又養成了驕傲自大的毛病。本就性格暴烈急躁,加上驕傲剛愎,自以爲是。造就了呂布以後的悲劇。我下定決心,絕不讓呂布在這種環境中生活下去。
老爹因爲孃的死去,身體一天不如一天。外公二孃看着也着急。可是我們都沒有辦法,整個幷州因爲羌人的席捲,都無法找到大夫了。而草原上的大夫,本就是巫醫,跳跳大神還行,看病,各安天命吧。
又過了一個月,老爹的身體眼看就撐不住了。老爹把我和阿布叫到牀前,對我和阿布說:“峰兒、布兒,爹不行了。你娘也等我很久了吧。昨天晚上我看見你娘了,她想要我去陪她!”我大驚道:“老爹,你別胡思亂想,好好休息,好起來後我們還要去策馬打獵呢,再說了,你忍心讓二孃傷心?”
“阿峰,聽我說!”老爹說:“我只能對不起小妮兒了!阿峰,你足智多謀勇武無雙,我不擔心,可是阿布我卻是……”老爹歇了會說道:“阿布爲人驍勇,可是脾氣暴躁,性格魯莽,我真怕有一天,他死於非命!”我驚訝於老爹的判斷。呂布不就是死於非命的麼!
阿布哭着對老爹說:“老爹,只要你好起來,我…我…”沒說完,阿布就泣不成聲。
“阿布,你聽着!”老爹嚴肅的對阿布說:“我去了以後,你要對阿峰如兄如父,不得半點違抗,即便阿峰要殺你,你也得引頸就戮,若是你背叛峰兒,我呂氏將不在有你這個子孫,爲父於九泉之下,也不認你!死在你哥哥的手上,總好過死在別人的手上。”這一番話說的我和阿布大驚。
“謹遵父命!”阿布回答道。
老爹擺擺手說:“去吧,把你們娘和外公叫進來。”不知道老爹和娘、外公說了什麼。外公和娘出來的時候都緊盯着我。
二孃眼圈對我說:“阿峰,我把阿布交給你了,不管你如何對阿布,我都不會有意見的,你們爹不行了,你們再去見見他最後一面吧!”說完二孃撲進外公懷裡,嚎啕大哭。
進去看着僕人給老爹清洗身子換好衣服,我和阿布坐到了老爹的塌旁。看着以前意氣風發的老爹,蒼老的樣子,我和阿布忍不住的心酸。老爹,擡起他無力的手,摸着我和阿布的頭說:“兒啊,不要傷心,人難免一死,我有兩子,爲我送行,何其大幸。峰兒,再彈上曲十面埋伏爲老子送行!當年項羽老祖走的何其壯烈,讓老爹我也英雄一回!”
我默默的點點頭,取過綠綺,鏗鏘有力的琴聲響起,可是其中的淒涼又有誰知?突然琴絃斷了,斷線劃過我的手指,一點鮮紅滴在琴上。老爹在我的琴聲中溘然長逝,臉上還留着欣慰的笑容。兩行清淚,從我臉頰上滑落。阿布和二孃已經泣不成聲。
我跪在老爹的身邊,輕輕的對老爹說:“老爹,走好,你一心想光大呂家,一心想爲項羽老祖恢復聲譽,我會幫你實現這個願望的,我會讓呂家成爲大漢,不,世界上最耀眼的家族,老爹你安息吧!”
聽着我的話,就連外公都心裡覺得有點荒唐,可是不知道爲什麼,他知道這個少年所說的話,是一定會實現的。
在蕭瑟的寒風中,我和阿布送走爹、娘、霍伯父。而如今的呂家只有我和阿布了,當然還有二孃。
墳前,我對爹孃說道:“爹、娘,你們現在這裡安家,不久的將來,我會將你們帶回家,讓你們站在大漢最高峰。”在我清冷的眼神中外公看見了一絲殺意,就這一絲殺意,卻讓外公更加堅決的支持我,爲我呂家大業,奠基了最重要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