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葉爲何如此驚慌,這邊要說道澤承禮另一個規矩了。
因澤承之事全憑機緣,第一重便是金鈴葉在芸芸小仙中選擇能夠參加此禮的,如此只算過了第一關,第二重便是澤承禮上金鈴果的選擇了,儘管金鈴葉的數量是按照當次澤承禮上所能祭出的金鈴果數來的,可被選中的小仙以仙力催動金鈴葉後,是否有金鈴果與之呼應便全憑天意了。就算這兩關都過了,之後還要經歷數千年的修煉,最後還要冒着灰飛煙滅的風險去到玄天澗接受天雷的考驗,如此歷經重重關卡,方能成爲永享萬世之福的天神。
這七千年來,有的天神一連五次選中小仙的金鈴葉,可真正飛昇者五中且有其一,另外四位,一個在天雷之下仙骨無存,另外三個,歷經數千年,仍然還在提升修爲的艱辛路途上。而她父親青松神君,五千年前倒是選中一個,且也在那十二位飛昇天神之列。此外,也有天神一個小仙也未選中的,比如緝熙。
見青葉這般不安,緝熙輕聲哄道:“我倒是希望此番你父親選中旁的小仙。如此,下次待我祭出金鈴果時,只需讓你父親尋得一個理由不祭出金鈴果,那你若能選中的,必定是我了!”
青葉此番如此不安倒不是害怕落空,而正是擔心選中她父親,那從來不苟言笑的常青將軍。要是由父親相佐,自己怕是還未熬到那玄天澗,便要提前灰飛煙滅了!
聽緝熙這話,她的神情倒是轉好幾分,但還是憂心忡忡地問道:“你怎知我日後定能選中你?”
“你這粗心的小仙難道沒有發現,近三千年來,這澤承禮上,除去那些落空的小仙不談,那些選中的,可不都是自家的長輩,何時出過旁的天神了?”緝熙一言驚醒夢中仙。
青葉驚呼道:“是哦!倒真是如此!想來父親與你前兩次回回落空也是這麼個理兒!可爲何會如此呢,以前父親不是還佐過旁的仙?”
緝熙似有深意地笑了笑:“這,怕是要去問問如今的天帝了!”
青葉揚揚眉,此刻倒是放寬了心,但嘴上還埋怨道:“都怪你,害我要白白多等上一千年。”這話說的,倒像是方纔她二人籌謀之事彷彿能成真一般。
緝熙回來的第二日便着手在他的太恭殿內爲金鈴葉消除魔性,青葉還是因着修爲的問題,不能跟在緝熙的身邊。而爲金鈴葉消除魔性,必要啓動饕餮神鼎。自從四千歲時識得緝熙,她便是這太恭殿的常客,平日裡見着這饕餮神鼎便覺得煞是威風,只盼着能見其啓動時的模樣。可這幾千年來,饕餮神鼎只在爲金鈴葉消除魔性時纔會啓動,可次次都因着她的修爲,未能得見。此刻,她便只能在太恭殿外,來回地踱着步子,不時地往大殿中望去,可這數十丈高的殿門緊緊閉着,連一絲光都透不過去。
大殿之內,緝熙立於殿中央那尊饕餮神鼎之前。這饕餮神鼎雖喚作鼎,其實是這太恭殿中最大的一尊煉丹爐,高九丈寬三丈,形如仰天長嘯的饕餮,粗壯的四肢爲煉丹爐的四足,穩穩的紮在地上有力的撐起了那龐大的爐身。由於這尊神鼎靈力巨大,上古之時是鍛造兵器時所用,可這萬萬年來天地間再無戰事,這饕餮神鼎便無用武之地。直到一萬五千年前,緝熙飛昇天神之後,老天帝纔將這尊神鼎賜給了太恭殿,可它依然閒置着,直到七千年前,這尊曾經威名遠播的神鼎才靠着爲金鈴葉除魔這樁小事來顯顯神威了。
只見緝熙神情肅穆,對着神鼎虔誠地拜了一拜。隨後右手捏訣,一個“開”字從他嘴裡鏗鏘有力的發出,頓時間,他的衣襟無風而動,向身後飛揚起來,就在此時,饕餮神鼎仿若神獸甦醒一般,方纔還緊閉的嘴聞聲後緩緩張開,一縷火焰便迫不及待冒了出來。此火可不是尋常爐火,而是萬萬年前老天帝從天雷之中引得的九天神火,此火可藏於神鼎之內萬萬年不滅。
緝熙揚起左右,輕輕一擺,三十五枚金鈴葉在半空之中依次排開,金葉之上的名字也隱隱泛着光。緝熙右手捏訣向前一指,三十五枚金鈴葉便悉數投置於煉丹爐內,這金鈴葉要在饕餮神鼎內受九天神火焚燒七七四十九日,之後魔性盡除,金色的樹葉便會變成如真金打造的金葉一般,到時,就真是一葉鈴片了。
緝熙一直候在神鼎跟前,待玄青色的爐身隱隱透出紅色之時,便不用時時守在爐前了。
當緝熙從太恭殿中走出來時,見青葉已伏於殿外的石桌上睡熟了,緝熙淺笑,悄聲走到青葉身邊,伸出手輕輕撥開她鬢邊的髮絲。
當年零露島初見時的小仙童,經三千年的時光流轉,如今已出落得這般靈秀動人。自己待她的心,也一日一日澄澈卻又不那麼清明瞭。
青葉從這一日開始不用再去和鈴殿,本以爲有緝熙在這日子就不會無聊了,可緝熙每日有六七個時辰都在神鼎前守着,往往騰出空來也只能與青葉淺聊幾句。如此這般,青葉在太恭殿外候了十幾日便失了興致。心想着總要尋點旁的事來做一做,不然又要控制不住自己那顆惹是生非的心了。
本欲再如從前一般偷溜去凡世耍耍,不料父親卻因着澤承禮的臨近,對她鄭重提出警告,澤承禮之前絕對不允許私下凡間,免得她又生出些什麼亂子來。父親不僅口頭上說了,還在青葉身上下個了禁制,一旦她出了這天界之地,父親就會知曉,然後第一時間便可將她捆了回來。青葉無奈,如今這和鈴殿不必再去,而這太恭殿又進去不得,緝熙只有每日傍晚之後纔有空閒,能與她四處走走,或陪她玩一玩緝熙專門爲她而設的陣法遊戲,但這白日裡,她卻又回到了往日的無所事事。
這日,她實在閒來無事,便又來到了當初那片草原之上。往年陪母親來此處布花草一年纔來得一回,自從那日在此處跌落後,總覺得落了什麼重要的東西在這,於是便在等候緝熙的白日裡,成爲了這裡的常客。
青葉落在這的,除了那日的記憶,還有那塊姻緣牌。關於那日的記憶她混沌不自知,但這姻緣牌她倒是來尋過多次,幾乎都要把這片草地翻了一遍,可還是不見其蹤跡。也許真如月老所說,此乃天意,那本不尋常的姻緣牌不該隨意佩於身上,這般想通了,她便不再執着的去尋找了。
但來這片草原倒像是成了習慣,今日她便捧了一本書,靠在一方小草坡上消磨時光。這書也是昨晚緝熙送過來的,知道她在澤承禮之前的數月都會無事可做,便實實的給她整理了一大摞。青葉初見着實被嚇了一嚇,但粗粗翻了一下,便放下心來,這緝熙果真是最瞭解自己的,送來的都是些有趣的書籍,今日拿的這本上古史便是其中一本。
但這本與青葉小時要日日誦讀的上古正史不同,那般一板一眼的記錄天界之事着實無趣,儘管生在太平年月,但這上古之事光用聽得,青葉便能想想那時的驚心動魄,但不知爲何,這正史的編撰者總會避重就輕,史冊上往往對上古天神的豐功偉績說了又說,而真正戰事的經過,那些建功立業的過程倒是一筆帶過,平白的辜負了那些好故事。
而這本不同,其中記載的都是上古天神各種不常被提及的故事,用凡世的話說,這本應算作正經的野史。這倒是很對青葉的胃口,不知不覺一連看了好幾個時辰。直到日頭西沉,直到緝熙來此處尋她。她才收了書,站起身來,這麼一活動,周身竟很是痠痛。緝熙寵溺地將她身體轉了過去,雙手在她肩上揉了起來,力道恰到好處,青葉心滿意足、心安理得的享受着。緝熙見狀笑了笑,眼神掠過她無意間向遠處望了一眼,青葉便感覺到緝熙正按着的手忽地一窒。
“怎麼了?”回過頭見緝熙正盯着前方,但他卻搖了搖頭輕輕說了聲“沒什麼。”青葉又將頭轉過去望了望,除了一望無際的草原,她什麼也沒看着,但緝熙方纔的神色明顯有一絲不對勁。
緝熙確實是看到了青葉無法的見的景物,看似一望無際的草原盡頭,在一股強大的靈力籠罩之下,隱隱透出粼粼波光,似有一方水域,其上那筆直延伸向遠方的該是一座石橋,再細的,緝熙便無法看清了。憑着這股強大的靈力,緝熙知道,那處定隱者一尊修爲深不可測的天神。但這上古尊神多數如青葉父親青松神君一般還活躍於天界之中,他們的靈力緝熙還算熟悉,定沒有這尊來的深厚,而有如此深厚修爲,除了如今在天外天的老天帝外,緝熙便只能想到萬萬年來從未在天界顯過神蹤那位。
難道……
這股靈力太過陌生,緝熙不敢妄下結論,但除了那位,緝熙着實想不到旁的天神了,可那位鎮守於伏魔境,萬萬年來不曾露面,此事衆仙皆知,爲何如今又會在此處呢?儘管並未得見其真身,但瞧着這處結界設了該有些時日了,縱使其間看不真切,但估摸着該是有一座府邸的,難道,那位只存在於傳說的伏魔大將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