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青儀雖然來過,但日子好像還跟從前一樣。小四子依然會每夜來他的屋裡分享他的熱被窩順便也享受他這個人。他偶爾也會瞞著小四子偷偷跑出去會好友李誠興,會到後,他決不會像從前一樣當誠興罵陸奉天時出言維護他,相反他跟著一起罵,樂得李誠興直拍他肩膀說又有一個人認清了那混賬小子的真面目。
這天下午,剛去馬房幫忙接生完一匹小馬崽,滿足和感動過後,疲累也隨之襲上身,手握成拳捶捶自己的腰背,馬伕一邊嘆自己老了,一邊和馬房的師傅們打了個招呼拖拉著腳步向自己的小院走去。
一進小院門,就看到他最不想見的人正站在他的房屋外等他。
“劉嬸,好久不見。今兒個我累了,有什麼話明日再說吧。”實在不想和她說話,繞過她,伸手推門。
“不耽誤你多少時間。馬兄弟,老身知道曾對不住你,你可能也不想見到我。但是老身有些話,不得不和你說!”
一幅官宦人家老夫人打扮的劉嬸,看起來要比三四年前顯得高貴、年輕許多。無論是那一身的錦繡綾羅、還是佩戴在身上的首飾掛件,都可以看出陸奉天待她不薄。水漲船高的,她的氣勢也比從前強硬了許多。
無奈的嘆口氣,只好轉回頭看向她,“你說吧。”早點說完,我也能早點休息。
“就在這裡?”
“對。就在這裡。”
“倒也是。你一個單身漢的屋子也不是我陸劉氏能隨便進的。老身雖沒讀過多少書,可最起碼的禮儀廉恥還是懂的。”劉嬸話裡有話地說道。
發現劉嬸在自己的姓氏前加了陸字,馬伕心中明白劉嬸已經把自己當成陸奉天的娘了。累得站不住腳,乾脆把身體靠在了門上,抱起臂膀等待劉嬸話入正題。
還好,劉嬸並沒有讓他等多長時間。
“你爲什麼要來?”
“來看小四子唄。”
“你沒有接到我讓人送給你的信嗎?”
“接到了。在我跨出牢門的同時。”
劉嬸不敢看馬伕臉上的表情,側過頭去。
半晌,才喃喃道:“那五百兩是我拼盡全力才籌到的。我也想多給你一些,但我實在拿不出來了。”
“哈!還真是謝謝您的好心了!有了你送來的銀子,我才能不至於一路要飯要到京城來。”擡手打了個哈欠,好睏哪!昨晚那小子那個生龍活虎勁!真是,同樣在做那碼子事的人,怎麼那小子就每天精神氣十足呢?
“你爲什麼要來京城?你和小少爺……,你根本就不應該來!小少爺已經不同往昔,他如今是堂堂…”劉嬸激動起來。
“我來讓他報恩啊。”馬伕打斷她,玩笑地說道。
“報恩?你!你是不是嫌五百兩太少?你要小少爺怎麼報答你你才肯離開?!”劉嬸圓瞪雙眼。
馬伕摸摸鼻子,張大嘴巴打了第二個哈欠,應付的隨口說了個數字:“一萬兩吧。劉嬸,你要說的就這些?如果沒其他事,我要去睏覺了。不好意思,失陪。”
“慢著!你不要拿話堵我。你如果真要他報恩,又何必讓小少爺每夜……”婦道人家不好意思把話說完。
怎麼好像大家都知道了?難不成是我叫牀聲太大?馬伕心笑。正臉看向劉嬸。
“劉嬸,有些話是不能亂說的。”馬伕慢騰騰地說道。
“馬伕,你聽著,我劉嬸看在過去的情分上奉勸你一句:早點離開小少爺對你沒有壞處。”劉嬸的表情也越發嚴肅。
“等我想離開的時候,我會離開。”你以爲我不想離開?我只是離不開而已。
“你已經見到卞小姐了吧?”
“嗯。”既然知道又何必問。
“你覺得卞小姐怎樣?是不是人中龍鳳?像她那樣身份容貌的人,是求都求不來的!京城不知有多少貴族子弟想要娶她爲妻,可是她和她爹從來就沒有放在眼裡。可是當小少爺去求親後,當天就……”
“你說什麼?”馬伕打斷劉嬸,睏覺的情緒也不知飛到哪裡去了。“你說是他主動去相府求親?不是宰相主動把女兒塞給他?”
“當然。小少爺在去求親前就已經和卞小姐兩相情悅,他的求親也是卞小姐暗示的。否則宰相大人又怎會那麼容易答應把自己的寶貝獨生女訂給小少爺!你沒來的時候,卞小姐經常過來走動,兩人吟詩作畫彈琴伴唱賽比仙侶良眷。自從你過來後,就變成小少爺去宰相府了。”
怪不得他每天都那麼遲迴來,怪不得他回來的時候身上總帶著香氣,我還嘲笑他學紈!子弟佩戴香囊,原來竟是移香。
不過這也沒有什麼,他想利用宰相女婿的外衣自然就必須經常去見見那女孩培養感情嘛。
那他爲什麼要對他自己說謊呢?明明是他去主動求親,他爲什麼要告訴自己是宰相把女兒硬塞給他?是他覺得這點不重要,還是劉嬸在說謊?
“馬兄弟,”劉嬸眼望夕陽,輕輕一嘆,“我們不妨把話攤開來說。興許你覺得我是個勢利小人,當年利用你培養、照顧小少爺,而且你還爲了小少爺……。你這段時間和小少爺晚上都做了什麼,你我心知肚明。可是,你有沒有仔細想過,你和小少爺是沒有將來的。你忍心看小少爺精心佈置的一切就這樣毀於一旦嗎?你忍心看小少爺被人指著脊樑骨罵他是不要臉的私生子跟男人鬼混嗎?你忍心看他一生無子無孫嗎?如果他現在放棄一切選擇你,我雖是沒有見識的婦道人家,可我也明白官場如戰場,受辱的宰相大人和某些更位高權重的人是不會輕易放過小少爺的。到時候,他會比小時候更慘!我不知道他武功有多高,可我知道雙拳難敵四手,到時候你能拍著胸脯說你能像以前一樣保護小少爺嗎?”
劉嬸像是第一次看見馬伕一樣,從頭到腳仔仔細細看了他一遍。
“馬兄弟,放過這些不談。你覺得小少爺真的會跟你好一輩子?你可能覺得我這樣說很殘忍,你覺得你哪裡比得上‘大儀公主’?你好好看看你自己吧,你只是一個馬伕,一個只會養馬趕馬活在社會最下層的馬伕,一個只是在小少爺年少時期拉了他一把的粗男人而已!你覺得你的才貌真的可以留下少爺嗎?如果真是這樣,他根本就不會去相府求親。你也知道小少爺是個薄情的人,如果他對卞小姐真的沒有一絲感情,又怎麼可能那麼溫柔體貼的對她?我不明白小少爺爲什麼要把你留在身邊,但是我知道如果你不來找他,他絕對不會去找你!”
“馬兄弟,說句絕情的話:現在的你對小少爺來說就是一塊絆腳石!”
說完這句話,劉嬸轉身就走,不敢再看那已有幾分滄桑的男人的表情。馬兄弟,對不住你,可是我不得不爲小少爺、不得不爲自己作打算,而且我相信這對你來說也是好的。
眼看劉嬸背影遠去,馬伕拍拍屁股,推開房門,“砰!”一聲,把門用腳帶上,撲到牀上倒頭就睡。
小四子,我是真心喜歡你!不用劉嬸說,這些我也都知道。可是,我想賭一賭,用我的全部賭我馬伕今生能不能得到你。